《渡》秋刀喵和鱼

7、第六章

　　怕，倒是说不上。但是与他一天相处下来，她总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他就像一个机器人，冷漠、无趣、自私。

　　她想不明白，就算是沉迷学术、很少与人打交道，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与世隔绝吧？怎么能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不过她也确实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能过来看她，她都打算在医院里凑合一晚了。

　　当他推开门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感动的。

　　“我相信你。”她抬起头，眼神清澈得像湖水，漾起一圈圈粼粼的波光。

　　苏淮点点头，没有言语回应。

　　林秋蔓一脸认真地问：“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怎样就被当成小偷了？”

　　“不小心拍碎了玻璃货架。”他回答得非常精简。

　　“拍碎？”她突然将声调扬起来，以示惊讶。

　　苏淮敷衍地嗯了一声。

　　“玻璃货架都是加厚的，你怎么能……”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那玩意儿是人掌能拍碎的？

　　苏淮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走到窗边，抬起手对着窗户轻轻拍了一下，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玻璃便像爆炸一般支离破碎。

　　“信了吗？”

　　林秋蔓一脸懵地点点头，心想原来他还练过气功，难怪刚才差点一掌把自己的腿拍断了。

　　她又问道：“你不知道货柜是用钥匙打开的吗？”

　　“忘了。”他撒了个谎。他哪里是忘了，他是根本就不知道。

　　“……”

　　林秋蔓心底真是服了，果然高智商和低情商是标配。

　　不，他已经不是低情商了，他是完全生活不能自理。

　　她将手机、餐巾纸装入包里，再套上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掀起被子下床穿鞋。

　　“啊——”小腿的麻木让她一时没适应过来，起身时半跪着摔了下去，膝盖处传来一阵揪心的痛楚。

　　林秋蔓捂着膝盖狼狈地跪在地上，咬着牙关“嘶嘶”地□□着，半天没有起来。

　　苏淮也不过来扶她一下，而是双手交臂俯视了一会儿，不慌不忙地问道：“好了没？”

　　苏淮轻慢的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林秋蔓赌气地说：“没有。”

　　“能走吗？”

　　“不能。”

　　“那怎么办？”

　　“搀我一下啊。”

　　苏淮嗯了一声，将她从地上扶起。

　　他手插着口袋，她挽着他紧致结实的手臂，虽然他看起来很瘦，但是手臂上还是有肌肉的，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身上散发着的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不禁让她想到了医院，或许每个职业从事久了，都会令人与之融为一体吧。

　　每吸入一口他身旁的空气，她都觉得有一种诀别的意味。

　　两人搀扶着走到医院门口，茫然地站在路边。

　　已是深夜十点多，K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大都市的夜景大抵相似，川流不息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群，绚丽多彩的灯光。

　　繁华，却落寞。

　　林秋蔓盯着远处的一座塔看得入迷，它静静地伫立在半山腰，每到夜晚，它就点亮了金黄色的灯光。

　　山上的空气潮湿，一到夜晚便雾气氤氲。层层叠叠塔身掩映其中，宛如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色面纱。

　　最有名的还数它的“夜间缆车”，吹着凉凉的夜风，观赏斑斓的夜景，多么惬意。

　　苏淮则一脸不快地看着地面，眼里映照着一晃一晃的灯光。

　　又没有影子。

　　看来影子是白天老实，夜晚出动。

　　他扭头看向林秋蔓，发现她正凝望着远方的某个地方。

　　循着她的目光远远望去，他看到了一座金黄色的塔。

　　隔得很远，那座塔看起来只有巴掌大。

　　她的目光流转于远山与塔之间，饱含着仰慕、憧憬，还有一丝丝忧郁。

　　“有什么好看的？”

　　苏淮的冷言冷语并没有冲淡她愉悦的心情，她看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随即又望向远方，指着那座看起来格外小的塔，说道：“那是长定塔，相传曾经天界仙女紫琼下凡来到山间，与寺庙里一名道僧相恋，但两人因身份地位的不同，终未修成正果。于是两人来到长定塔前许愿，来世一定要双双投胎做普通人，续下前世未了的缘分。”

　　“长定塔，就表示长久情意相定。是不是很浪漫？”

　　苏淮只觉得无语，人们总爱胡编乱造一些煽情的神话聊以□□，那不过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塔而已，非要添油加醋将它神化。

　　“第一，这个世界上没有仙女。第二，没有投胎这回事。”他立马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林秋蔓拉下嘴角：“您真是不解风情。”

　　苏淮继续不遗余力地泼冷水：“仙女和人类根本就不是同个物种，怎么可能相恋？这个设定就很扯淡。”

　　林秋蔓不甘示弱：“就是有反差才显得浪漫啊，你看那蛇妖与书生、仙女与平民的传说不都流传千年了吗？”

　　苏淮不屑地说了句：“幼稚。”

　　林秋蔓直接无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上了塔以后，不仅可以吹吹山风欣赏美景，晚上还有夜间缆车。”

　　“你坐过？”

　　“没有。”

　　“这么喜欢，怎么不去坐坐？”

　　她顿了一下，声音很淡：“我有心脏病，坐不了。”

　　苏淮静静地望着她的侧脸，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和络绎不绝的车灯流转于她的面庞，夜风轻轻吹过她的发丝，显得她十分温婉动人。

　　他觉得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走吧。”他轻轻地拉动她的衣袖。

　　林秋蔓依旧盯着远方，说道：“小时候来这里治病，我的病房里的窗子正好对着这座塔。我总是对着它幻想，等长大了，病好了，一定要来坐一次缆车。”

　　她无奈地看向他，抿着嘴笑了笑，眼神柔柔的，“或许真的没机会了吧。”
　　不知为何，苏淮觉得自己想心情也有些低沉。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他与她感同身受。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梦里的小女孩，和她一样可怜无助。

　　“我现在……是不是该回家了？”苏淮问道。

　　“嗯。”

　　“那你呢？”

　　“我不知道，”林秋蔓抬头望着天边几颗稀疏的星星，“寝室已经门禁了。”

　　“这样啊，”苏淮不慌不忙地回答，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一家旅馆，“喏，那上面写着‘住宿’。”

　　林秋蔓嗯了一声。然而当她在包里一阵翻腾以后，这个计划就宣告失败。

　　她的身份证掉了。

　　或许是在晕倒的混乱时掉的，但此时商场已经打烊，再返回去找也来不及了，况且还不一定找得到。

　　“那你跟我回家吧。”苏淮突然开口提议。

　　林秋蔓表示很惊讶：“啊？”

　　她本以为他会说那要不找个24小时书店或者快餐店凑合一晚得了，反正他陪着她保护她的安全就行，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她带到家里去了？

　　苏淮随手拦下一辆车，强硬地把她推进车里，并催促她：“快上车。”

　　林秋蔓不情不愿地上了车，综合他今天的表现，她觉得他应该没有什么邪念。

　　但是万一他隐藏得深呢？

　　她的脑中剧场已经自动放映到他趁她半夜入睡，将她谋杀、分尸……

　　她突然打了个哆嗦，自己吓着自己了。

　　苏淮看向她，语气缓和地问：“怎么了？冷？”

　　“呃……”被发现了有些尴尬，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风太大。”

　　苏淮将两边的车窗摇了上去，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又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的夜景，活像一座雕塑。

　　当他俯下身去为她关窗时，她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

　　她突然有点自责，或许真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

　　苏淮的住处是学校分配的一间公寓，标准的两室一厅，总共100多个平方，住他一人十分空旷，加上林秋蔓也是绰绰有余。

　　林秋蔓在心里庆幸着有两个房间，而且客厅范围也很大，不用跟苏淮挤在一块儿了。

　　苏淮则庆幸开门使用的是指纹解锁，他知道生界很多门都是需要钥匙或者密码的，他还为此担忧过。

　　林秋蔓表示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很饿。翻箱倒柜找了一圈，家里锅碗瓢盆都有，就是一点食材都没有。

　　也对，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做饭。

　　两人商量着点了份外卖，挑来挑去，最后点了份八寸的芝士培根披萨，外加四个蛋挞和两杯大可乐。

　　其实对苏淮来说，吃什么都一样，因为他什么都没吃过，他根本不需要靠吃东西来维持生命，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林秋蔓在浴室里洗澡，拭去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中湿漉漉的自己，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也就短短一天时间，自己竟然认识了大名鼎鼎的苏淮教授，而且现在还在他的家里洗澡？

　　命运真是神奇啊。她感叹道。

　　苏淮正举着遥控器烦躁不安地换着台，并在内心吐槽着电视剧和综艺的脑残。

　　突然，他停在了当地的旅游电视台。

　　电视机里主持人介绍着长定塔，她的身后是如星光般璀璨的城市夜景，右侧是塔底，许许多多的情侣手拉着手一脸幸福地朝里面走去。

　　“长定塔象征着长久情意相定，据说情侣们来到塔底的长定寺虔诚地烧九炷香，并撞九次钟，未来可以相伴永久哦。”

　　“到了晚上，这里还有夜间缆车哦。带着您的情侣，吹着晚风，俯瞰夜景，许下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的承诺，是不是很浪漫呢？”

　　他竟还听得挺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林秋蔓。

　　“是谁刚才说幼稚的？”

　　苏淮回头，只见她穿着一件肥大的白衬衫，露出又细又直的腿，歪着头打趣地看着他。
　　她的发尾微湿，嘴角勾勒着好看的弧度，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

　　他淡定地回答：“去这座塔的都是情侣。”

　　林秋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竟然拐弯抹角地嘲讽自己单身？

　　更气的是，她还无话反驳。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送外卖的吧，时间差不多了。”林秋蔓边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苏淮不再看她，而是专注地盯着电视。

　　电视上，主持人正采访着前来游玩的情侣们。

　　“好奇怪啊。”林秋蔓皱着眉头说。

　　“怎么了？”他不以为意，注意力仍放在电视机上。

　　“那个送外卖的，怎么穿一身黑啊……”

　　苏淮怔了一下，半天没眨眼。

　　“连手套也是黑的，脸也看不清楚……”

　　他迅速从她手中夺过外卖，朝窗外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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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开始紧张了......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