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秋刀喵和鱼

3、第二章

　　“回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好吧，倒要看看你是什么鬼东西。

　　他迅速扭头望向身后，顿时面色寡淡，脸上的肌肉僵住了，他紧皱着眉头，瞳孔张得巨大，似乎有一根尖锐的锥子直刺太阳穴，引来一阵刺痛。

　　这个缓缓朝他走来的怪物，原来是他的影子。

　　“他”的步伐没有一丝声音，走路的样子大摇大摆。

　　“他”的脸漆黑得没有任何表情，却像是在阴森地冷笑着。

　　苏淮倒不是害怕，自己即使失去了驱戒的部分灵力，还是有实力与之一战的。

　　只是觉得“他”携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压迫感，越是靠近，这种感觉愈加强烈。

　　“渡，真巧，在这儿见面了。”

　　“他”那语气怪异的寒暄令苏淮一阵反感，但转念一想，“他”怎么知道他的本来身份？
　　他保持着一贯的沉着冷静，语气极淡地问道：“你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他”拍了拍苏淮的肩膀，语气随意且散漫，“我可是比你多活了几千年的前辈啊。”

　　苏淮的眉眼间堆满了疑惑，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张黑乎乎的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渡？难道你来自亡界？”

　　“他”略带挑逗地反问：“你说呢？”

　　凉飕飕的风吹得人心寒，刮过树枝，叶子摇曳着摩擦着，“哗哗”直响，伴随着几声凄惨的猫叫，两“人”相顾无言。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生界吗？”“他”语气挑衅地说道。

　　苏淮没有回答，而是凌厉地反问：“难道你知道？”

　　“他”见苏淮脸色铁青，冷冷地哼笑一声：“你最近，是不是做梦了？”

　　梦？这个词触动了他的神经。

　　翻腾的回忆在脑海中搅动，黑暗中小女孩的哭声仿佛盘旋于低垂的夜幕下，被风吹散不绝于耳，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进他心里。

　　他仿佛堕入深渊，绝望又无助。

　　“他”看着苏淮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追问道：“你的梦里，是不是有个小女孩？”

　　“你知道她是谁吗？”

　　苏淮猛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像炸开了锅似的一团乱麻，这些离奇诡异的事件如同毒藤一般将他缠绕捆绑，无力挣扎，无法动弹，无可预测。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胸口传来清晰的痛楚，他用努力按压着脑袋，试图保持清醒，然而越是努力，越是徒劳，霎时间，眼前一片模糊，一阵天旋地转。

　　“啊——”苏淮痛苦地叫着，声音里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和愤慨，最终还是撑不住，双眼发黑，倒下了。

　　“哈哈哈哈……”“他”仰天凄厉地狂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又是那个凄惨的梦境，但是相比于之前的梦，屋内多了一丝昏暗的日光。

　　借助这点少得可怜的幽幽的光，他才看清这是一间很逼仄、狭小的屋子，所有家具都是老旧的红漆木质，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

　　地板像泡过水一样潮湿起翘，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门口上方，挂着一口破旧不堪的钟，上面标示着罗马数字，看时间正是早晨五点半。

　　暗淡的光下，影影绰绰可见女孩的容貌。

　　女孩的脸很稚嫩，脸颊旁还有残存的两道泪痕，她的眼睛像杏仁一般又圆又大，但她的眼底，却蕴藏着无尽的失落与空洞，清澈又黯淡，纯真又成熟。

　　当他正对上她的目光时，心脏微微一颤。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在乞求着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她手里抱着的，好像是一只白色的狗。

　　不对，是一只白色的毛绒玩具，或许太久没洗，显得灰蒙蒙的，但女孩将它紧紧地贴在胸口，或许这个娃娃对于她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刚想问问她究竟是谁，周围的黑暗渐渐淡去，他的意识也逐渐趋于模糊。

　　当苏淮再次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了一个男孩的大脸，正是昨天被他冰冷拒绝的那位。

　　头脑沉得像铁一样，昏昏沉沉的，眼皮完全睁开都费劲。这是他第一次有过这样的体验，更增添了内心的烦躁不安。

　　男孩关切地问道：“教授，您醒啦？”

　　“这是哪儿？”他迷迷糊糊地问。

　　“K大附属医院，您忘啦？您就在这儿上班的。昨天我们听见您的哀叫声，可是搜遍了整个学校才把您搜出来呢。医生说您没什么大碍，就是过于劳累，多休息就好了。”男孩耐心地解释道，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不过……您昨天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啊？那是K大晚上唯一没装路灯的一条路啊……”

　　苏淮并不想响应他的好奇，而是将头偏向一侧，静静看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几缕阳光，回想着昨夜影子所说的话。

　　那个小女孩，是否就是一切问题的突破口？他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梦到她？但那个怪物明明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怎么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况且影子声称比自己多活了几千年，简直匪夷所思，真假难辨。难不成，亡界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思前想后，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男孩看见教授一脸高冷，便也不再自讨没趣，说了几句寒暄的叮嘱便匆忙离开。

　　苏淮顶着脑袋的昏沉迅速起了身，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顿时感觉浑身都清醒了。面对着镜子，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新模样。

　　说实话，受到亡灵们的审美标准影响，他觉得这人长相还算不错。五官很立体，轮廓分明，浓密的眉毛，深邃的眼睛，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配上白嫩的皮肤，莫非，这就是人类眼中的“美男”？

　　略微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可以落下的物品，他将名牌取下，剩下的白大褂扔进了垃圾桶，跟随着人群进了电梯。

　　电梯里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虽然对于生界的东西他大都不感兴趣，但那张海报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眼球。

　　海报上写着——心脏外科主治医生：苏淮。

　　下面还有一排有关于他的荣誉介绍，“k大最年轻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心脏外科主任医生”、“擅长各种心脏疑难杂质的诊断和手术”、“国际著名心脏外科专家”……

　　海报上是一张他的个人照，完美的颜加上精湛的ps技术，让他显得格外年轻帅气，他身穿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胸口挂着名牌，满脸灿烂的微笑，宛如和煦的春风。

　　苏淮专注地凝视着这张海报，他在脑中拿海报上的这个男人和刚在镜子前冷若冰霜的自己相对比，发现那感觉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他情不自禁地模仿起原苏淮的笑容，旁若无人地咧起嘴，半眯着眼睛笑起来，可那笑容一看就是硬挤出来的，十分僵硬，还带着一丝憨厚的傻气。

　　电梯上的人看着他盯着自己的海报尴尬地傻笑着，便都惊诧地斜眼望着他，撇着嘴角，眼底流露出一阵嘲讽，有的还在同伴耳边小声议论：“这医生人倒是长得挺帅，就是脑子好像不太正常”。

　　他猛然回头发现所有人都在以轻蔑与不屑的目光盯着自己，仿佛自己像是一个异类，他皱起眉头，寒着脸色，以凌厉的目光回应他们，人们便都怯怯地转过头去，一声都不敢吭。

　　他淡淡地嗤了一声，看来面对这群愚蠢的人类，还是冷眼相待比较合适。

　　踏出医院的大门，刺鼻的消毒水味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花的香气。

　　天空蓝得像一块刚洗净的宝石，几朵白云慵懒地靠在一起。

　　四月的阳光明媚却不刺目，暖洋洋地洒落在头顶，吸一口湿润微甜的空气，沁人心脾。

　　春天，荒芜与繁盛并存，枯萎与重生交替。一切美好都以不偏不倚地以恰到好处的姿态存在着。

　　苏淮不知自己此时是该高兴还是担忧，良辰美景，却无心体会。

　　这个偌大的世界，似乎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呆呆地在马路边站了半晌，手足无措。

　　“苏医生！”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他内心一惊，下意识地朝脚下看了看。

　　幸好，不是那个怪物，自己的影子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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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