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左子孑

6、赴宴

　　无言怏怏地跟着禄儿回了房，临别气得连招呼都没和韩诀打，他倒也显得无所谓。
　　一路上，禄儿为着韩诀叫了自己名字，还帮着自己说话，兴奋、高兴不止。
　　无言一路上总结着打从今天早上，韩诀对自己的态度就一步步地质变，早没了昨天的客气。她也没想两人的暧昧程度已经到达了一个又一个高峰，再客气下去就虚假了。
　　突破N重帷帐，无言坐在了床右边的化妆台前，扭来扭去地让禄儿别太折腾自己的头发，随便挽挽绕绕就好。她若呆在楼中不出门，她就是马尾一条。半月早就放弃了，只在她要出门时帮着她挽个简单的古典发型。
　　禄儿赞着她头发好，又让她不要乱扭。经过一番功夫，这头发终于能登大雅之堂了。
　　无言对着镜子用手感受了一下这若干股发丝的走向，判断这是个颇有难度的发型，满意地将原本属于半月的“后韩发型设计第一人”封给了禄儿。山外有山，不常出门，果然容易目光短浅！
　　期间来了一个仆人，告知庄主韩泠已被顺利找到，庄主欲更衣修正后在晚宴上亲自感谢她，开饭时间因此往后推延一刻钟，请她稍候。
　　如果不是一刻钟时间在无言絮絮叨叨的“你看吧看吧，让你不相信我！你们大当家的不是在我慷慨大方、诚恳无私的指导下回来了么？！…”云云的报复性言语中闪过，禄儿的头该一点点地垂到地上去了。
　　晚宴开始。无言踏进膳堂，迎面而来一个年纪比跟在他身后的韩清略大，面容和蔼的男子。这张脸她在“灭”里加过，就是韩泠不会错。寒暄是少不得的，无言微笑着耐心地听。
　　“在下谢过楼主救命之恩，不胜感激！听闻小女在楼中撒野，多有得罪，还望楼主莫怪，在下今后一定严加管教。这次有劳楼主莅临敝庄，多有怠慢，敬请谅解。庄中无甚佳肴，略备薄宴，望楼主能够喜欢。”堂堂“风波庄”庄主自称“在下”，一句又一句“楼主”，叫得无言笑得有些凄凉。
　　她急切地等着韩泠把客套讲完，好不容易在“喜欢”后面捕捉到一个空挡，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语毕了，忙见缝插针道：“庄主太过客气了，请叫我无言就好。这‘救命之恩’实在无从说起。庄中寻人，心急如焚，晚辈只是力所能及。晚辈与前辈千金同是年轻气盛，有些摩擦也属正常，没什么严重的。贵庄如此盛情款待，晚辈怎会不喜欢。”音落，满桌人都开始轻声笑谈。
　　“无言姑娘果真气度非凡。无论如何，姑娘都是庄里的恩人，我们也只能略表心意。好在姑娘还可逗留数日，我们的感激之情方能有所表达啊…”说话的是韩清。
　　无言本听得有些敷衍，听到此忽地一激灵：“什么叫‘可逗留数日’？”
　　桌上众人面色微变，韩清作答道：“林公子说姑娘喜好山水，听闻周遭风景不错，愿在庄里小住，一一游览。莫非林公子所说有误？…”
　　无言闻言，扭头看向就坐在左手边的林栩，那一张五官挤到了一起的脸，已把她传声的内容给出卖了：木习习，我们需要再谈一谈。
　　林栩一副当她是空气的样子，平静地回应道：“妹妹原本只是期许，若贵庄相邀，她又怎会不愿意？”说完传声对她说道：“不是整日嚷着要亲近自然，周游世界么？这附近景色是出了名的好，又有免费客栈，何乐不为？”
　　无言一听，挺了挺眉毛，觉得这话讲得很周密很在理，一下子忘了怀疑林栩是不是别有目的。
　　韩清一听，自然发出邀请：“那还请姑娘屈尊赏脸，我们一定尽力照顾周全。”
　　无言此时早已面容欢快，压抑着语气答应说 “那好”。说完，瞥见坐在韩泠另一侧的韩诀抿着嘴看着她。她飞给他第二个白眼，第一个是她进门时跟他对上眼时飞的。
　　其实她也不甚明白干嘛一直朝他飞白眼，大概还是气不过他当初的那句“禄儿说的在理”，但这句话其实也没什么好气的。
　　这一幕被韩玥看在眼里，她原先觉得有关这两人的数宗暧昧传言一定是言过其实了，毕竟才认识一天，虽然她也猜不到韩诀在临走前打听了无言住处，离开众人后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两人关系的确是不错。
　　他一直是个英俊、温柔的男子，此刻她看着对面的柔情，却是她这个师姐没有见过的，似乎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融化在里面。她想着，突然接收到对面林栩投来的目光，脸瞬间红了。
　　话说无言刚进门就见到韩玥了，这两个“冤家”见了面，由于氛围情节等种种因素，自然没有再暴力相对。无言见韩玥脸上还依稀有些不服气，却和昨天完全不同，笑了笑算是打招呼。韩玥看了看她，就乖乖地坐下了。
　　寒暄完毕就到真正的用餐时间了。不是很大的桌子，除去无言和韩玥，坐的都是熟面孔的爷们，再客气也到不了给无言夹菜的程度，她旁边林栩自顾自吃得欢畅，她也不想理，不久前在厨有房已经偷吃了个五分饱，这餐无言吃得还比较收敛，基本上是就近用餐。至于韩某人，看到眼前的菜，脑中的形容词已经是“被无言喂过的”，吃得心不在焉。

　　吃完了又一阵寒暄，然后众人鸟兽散。
　　无言经林栩这么一诱惑，脑子里想的全是出去玩，苦在人快不生了，地是绝对的很不熟。倒不怕自力更生、辛勤探索，怕的是自己探来索去，最后一个黄金景点都找不着。
　　林栩在离席被她拖住时，义正词严地说：“我非这庄里人，一样不知道路。”并且，他表示自己“有很多事物需要处理”，没时间陪无言出去发扬伟大的科学探索精神。她料定这“很多事物”，如果剥了它冠冕堂皇的语言外衣，也就是“泡mm”这么通俗明了，鄙视了他片刻，将他放生了。
　　禄儿留下来收拾，无言一个人叽里咕噜地回房去。一打开门，就被迎风飘扬的黄黄粉粉的纱帐吹拂得差点心理异常，隐约觉得对面要有神仙鬼怪一类的挣脱重围来袭，遂三下五除二地将所有飘飘荡荡的全都固定在了钩子上。
　　她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思索良久，兴奋得“唰”地坐起来：地图，地图，万能的地图！又经过一番心理战争，她决定先继续躺着，等到她估计快到戌时那会儿再出去，逮到谁问谁。
　　横尸到她觉得是时候了，就是辛勤的胃酸将她超负荷摄入的食物多少分解了，感觉饱胀感淡退的时候，无言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禄儿告诉过她，庄里骨干分子的房间在东厢，于是他一出门就方向明确。穿越大堂时一个不幸的男仆端着一盛水的木盆经过，在昏暗的灯笼光芒的照耀下，被全身皆白的无言吓住，他定力却不错，只是停得有些仓促，水从盆中飞出，溅了一脸。
　　无言暗赞此人真是自觉又沉着，“风波庄”真是个人才济济的地方。她问韩清的房间是哪间，那人回答道：“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房间是别院，走到这东厢房的尽头，见到的就是二当家的住处了。”
　　无言谢过他，他抱紧木盆逃得飞快。
　　天下第一的“风波庄”从外边看来就气势恢宏，其实里面更加气势压人，上下主人、仆人、弟子以及访客等等不下千人，西厢为宾客住所，东厢住的是主人，弟子和仆人们住在这主楼后头的配楼。
　　无言走过一间又一间外观差别甚微，看着都庄严贵气的房间，就是走不到尽头。她沮丧地停下来从围廊外踮脚探出身去，沿着这造型奇特的外弧型房间分布寻找终点。可是，她看不到终点。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房前的天井里，终身一跃上了屋顶，轻巧地落定。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实在是至理明言。这下她看到了传说中的别院，矗立在淡淡的暮色中，少说也离她百米之外。
　　这会无言早就放弃了行走这一种效率低下的行进方式，就算它在千里之外也小case了。一路轻功，脚下生风，无言很快在别院后方悄然落地，看到纸窗内橘色灯光摇曳，心情欢畅，走到门前，弯着手指欲叩门。
　　“…大哥…怎么会这样…这…”
　　“…突然…对不住你们…秘密…相信你…”
　　“…以后…怎么办…”
　　“…”
　　当有人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在窃听人家隐私，人格立马高尚起来，退了两步准备什么都没有听见地溜走。
　　屋内老大和老二又不是吃素的，此刻情状就像忽闻老鼠叫的猫，双双大喝一声：“谁？”
　　这么戏剧性的一幕突然上演在她这个毫无经验的路人甲的身上，她吓得差点就要两手举过头顶，说“没谁，路过”。好在这人天生的逃跑因子起了作用，她集中灵力，瞬间转移到了下落的地方，紧接着上了屋顶，俯下身，快速调整声音，悠长地“喵——”了两声，静听片刻，没听见声响，又“喵”了一声。
　　屋内“好像是猫”——“貌似”的对话闷闷地传上屋顶，无言顿时觉得九死一生。同时，她下了两个很大的决心，一是要好好练瞬间转移，这是门需要高度集中力和判断力的高造诣性的绝技。虽说有二十八丈的距离限制，心思总是很多的无言总是练不好，她又怕哪次移了一下，没到目的地而掉进了河湖之类的，更无法很好使用；二是回到楼里要再继续更加虚心地向凯特讨教猫叫的精髓，这可是生死时刻的救命叫声，能让凡人拥有猫一样的九条命！
　　在上头稳了稳情绪，白影落在旁边屋顶，又往前踏了几步后坐下来，等对面楼中的两人结束谈话。
　　声音听上去另一个是韩泠，这俩兄弟好像在探讨一些神秘的事情。再八卦，这事也应该和自己没有关系，于是她就耐心地在屋顶上研究流苏瓦松，研究得差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过了不久，无言听闻开门声，寻声望去，见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韩清也不出门，各自拜别。
　　大约又致力于草木研究一盏茶时间，无言才落地、敲门。
　　韩清见是无言，有些失神，一时竟也忘了问她为何来此。
　　被迎进了门，无言先开口，她为难该怎么称呼韩清，这直呼姓名自然是不妥，干脆喊了他“二当家”。
　　韩清自看见她就有些心不在焉，也就应了。听到无言问他要这周围的风景地图，他倒是很乐意地拿出了千山城的地图，拿起案上的朱砂笔，在景点上都做了标注，耐心地指着讲解名称、路途，顺便不忘提醒她注意安全。
　　无言听得漫不经心，因为她的算盘是这么打的：先记一个，去了回来再打听好，再去，扎堆的她可应付不来。
　　末了，韩清关心起她要怎么去，和谁去。无言一副英雄模样：我一个人乘11路公交车去！韩清听得云里雾里，继续有所思，开门送走她。见她两手展着地图蹦蹦跳跳地远去，他的眼底有些深。

　　待无言因跳得无力了而改慢步走到了房中，禄儿已经等在里面了。
　　她把地图往桌上一摊，就开始矗立在原地，交叉着双臂对着它夸张地笑，仿佛那秀丽迷人的景致已然盛开在了眼前一般。
　　禄儿不忍心打击她的憧憬，小小心心地问：“姐姐你…真的打算去冒险啊？”
　　“什么冒险？那叫旅游，还是绿色环保的自助游！那是伟大的第三产业，是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经济繁荣它功不可没！…”
　　无言将这桌上的糕点大半掠夺进了包裹里，开始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旅游前的准备工作，禄儿有些苦大仇深地任她差遣。
　　这一晚，由于奢华的床，由于美丽的梦，这觉的质量很上乘。

作者有话说

　　饭局不好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