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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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李无言低头，看着被来人迅速握起的左手，硬笑着抬起脸来。虽已确定自己不认识他，还是敌不过美人的诱惑，打量起他的脸。
嗯，是个比较阳光的美男——这一点与华祇的味道完全不同，这五官怎么长的，真是多一分浓了少一分淡了，真正的恰到好处。
阳光美男紧握着她的手，眼波坚定而温柔地流转。
李无言赏完了五官，对他的强劲电力着实有些吃不消，于是干笑着低了头，试着用力缩了一下手，结果果然失败了。
“她…她好像不记得了…”是那个小帅哥的声音。
李无言抬起头来，一脸“嗯，他说的对”的神情，对他致以感激的眼神，又保持着神情，对着美男微微一笑，又试着抽手，结果还是失败。
帅哥把她的手又往自己那边拉了拉，惊疑的眼神在她脸上一阵摆动、游离，似在寻找证据。
“不记得了，就重新开始。没有关系的。”他说完嘴角一笑，就势把人拉进了怀抱，又用那只手圈住了她的肩膀。
李无言被他笑得眼前阳光灿烂，转眼之间进了他的怀里，这让她很是措手不及。她趁着理智还未全部被美色挤兑，举起手来推了一下他的肩，预备强调一遍她现在完全一无所知的现状。
不想这一推，推得帅哥眉间起了褶，虽压抑着神情，却还是满脸痛苦的神色。
李无言一惊，两手举呈投降状，忙问：“你怎么了？”
“你不会小心点吗？！”鹅蛋美女忽然从旁边大喝一声，吓得李无言差点往旁半米远。
“对…对不起。”李无言瞧了生气的美女一眼，回过来对他道了个歉。
“你回来干什么？！…只会害人！…”美女气未消，别过脸去大声地抱怨道，明显就是要让她听到。
“好了。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侠对她轻声劝慰道。美女顿时没了声响，只是头顶还是冒烟。
李无言被美女说得有些情绪受损，想来这大侠和美女是恋人，这与她无关，现在看来，她在这些人中间，似乎有些不受欢迎…
“我们走吧。”他又是灿然一笑，牵起她的手。
李无言抬起头，冲他摇了摇头，用力地抽出手来。“一来我不认识你，二来我要等人，我不能跟你走。”
那人脸上立即结上了薄霜，冷着脸盯着她。“你是我的女人，你必须跟我走。”说着用他的右手抓举起她的左手，露出手腕处亮闪闪的手环。他的凤，她的龙，阳光下一片金光闪亮。
一个谜团总算解开了。
她曾问过秦瑟，他只说是枚金手环，她没有相信，却也无谓再问。那么她真的是和他一起的么，但是华祇…
尚在思索，李无言被他拉起，几乎是被轻拉硬拽地离了原地。她张嘴想阻止，却没有出声。她思量这个地方不安全，跟着他，或许倒可保证安全。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先保命总是对的。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众人刚跟上了几步，就听得不远处爆发了打斗声，好像是一堆刀剑落地的声响，杂乱而刺耳，夹杂着痛苦嘶吼的人声。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然后是越来越清晰的急促的马蹄声。只有一匹而已。
众人停留在原地。那大侠神色凝重地上前，对帅哥说道：“是他…我来对付，你们先走。”话音刚落，美女就一个箭步，表示自己要留下与他并肩。
李无言心里一紧，她预感到来人会是华祇，这些人似乎都要与他为敌。这该怎么办？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落在这些人手里的，虽然不至于受到伤害，但明显不让走。
只能伺机行事了。
华祇出现在眼前时，李无言不禁心里一记抽痛。他的脸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血痕、血斑，一双带着杀气的眸子嵌在血色里，虽然看向她时，变得似道别时候一般柔情，还是让她默默打了个寒战。
她的手还被禁锢着，她脚步默默向前了半步，就停住了，只是努力平稳着呼吸，直直地看着他。她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觉得不开口或许比较好，万一尝试着逃向他，只可能会被看得更紧，那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回来了…”华祇对她微笑道，眼角和嘴角的疲惫和戾气，被荡漾掉了几分。
李无言霎时间被一股莫名的郁结冲击得难受，若不是强行遏制住，泪水已经要决堤了。她努力地扯着嘴角，回以一笑。
华祇收起笑容，从腰后抽出一把细长的利刃，剑头向下握住。剑身上没有几处还可得见白光，望过去只有深浅薄厚不一的血污，昭示着这一路来，这柄剑以什么样的代价，劈开了一条来路。
“放了她。”华祇一路直视，平静地对那人说道。
李无言虽没抱什么希望，还是侧过脸来，看视他的反应。
果然，握住她手的力道，半分都没有减轻，那两道看向门口的目光，就像是用隐形的混凝土浇注的一般，纹丝不动。
过了许久，他转过来向着李无言道：“相信我。”然后把她移交给了那位大侠。
李无言见他从马上抽剑，知道和平无望，只得冲着他喊“不要打”。
她喊得左突右冲、上窜下跳，他丝毫不为所动，握着剑上前了几步，已摆好了架势。那大侠两手抓着她，虽没有太过直接的干预，但明显在面面俱到地对付，有几次她觉得松懈了，却还是被她抓了回来。
李无言喊得累了，再怎么喊也是无益。她安静下来，发现自己抖得厉害，一闭眼，眼泪却一滴连着一滴地掉。透过泪眼，她看向一步步走近的华祇，他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又看起来越来越远，他彷佛正在被脸上的、衣衫上的、利剑上的血污所吞没…迅速地、无法挽回地…
“韩诀…小心伤口！…”那个女人上前了两步，小声却清楚地提醒道。不大的声音，在这个沉寂的时刻，加速着每一个人心跳——提醒着即将到来的，很可能会永远地夺走各自所关爱着的人的性命。
韩诀回过头来，越过她，直接看向李无言，却是温暖的眼神。
李无言一闭眼，几颗泪珠掉下，才看清了他的神情。
她不知道自己给他的是什么样的表情，想来应该是愤恨的，因为他面前站着华祇。
两个人默契地开打了。
即使旁人还未准备好接受，生与死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李无言看着一剑即可定夺了生死的恶战在眼前发生，想努力地把自己想成一个局外人，却发现每次的剑光起落，都纠痛着自己的心。
阳光正浓。
一白一黑两人各自挥舞着一道剑光，身形变幻，衣影翻飞。
李无言看不清二人的招式，也看不懂路数，她只看到两人的剑影变化得很快，听见剑刃的撞击声清脆而短促，她还未看好这一击下来，黑衣的华祇有没受伤，那两人就已经在下一击的中央了…
韩诀肩膀带伤，只出右手。华祇却也只出右手，静静地垂着一条左胳臂，似在进行一场公平的战斗。
黑白分明的两个身影快速地运动着。若能单从画面上看，两个拥有俊美的五官，修挺的身型的男子单手大战，似乎每一秒的画面都足够的美好。如果这真是一场作秀…可惜…
可惜，一场战斗的结束，必须要有一方的落败，或受伤、或死亡。
就事实来说，李无言对这两个人都缺乏了解。她不知道华祇的功夫怎么样，更加不知道这个名叫韩诀的人是不是非常厉害。她不希望华祇败，也不想另一个人死伤。她见一招又一招之后，两人都还安然，心里就感觉到一些安慰，可是这总是暂时的…
两人自开打，就都显得游刃有余、云淡风轻，空垂着一只手，面容冷峻而闲适。倒是观众们紧蹙着眉头，紧握着双拳，显得很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一段时间的对峙之后，李无言被拉紧的神经稍微宽松了些。见这两人打得那么绅士，这么多招下来，也看不出个谁人上风，她默默地祈祷，最后能有个戏剧化的双方无损的结局。比如二人双双跳出圈外，收起利剑，双手抱拳，说棋逢对手，难出胜负，约定几年后再战…
当从游神的状态中回过来，她深切地感到，她方才的祈祷只能是幻想，如果真有希望，这两人哪至于开战前一句话都没有…
战斗继续，依旧难分强弱，但两人的神情已没有先前的轻松，脸上流露出越来越多的厮杀的狠劲。
李无言极度地想把两人叫停，一句“不要再打了”久久地停在嘴边，就是不得空闲喊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过招。
华祇忽然间处在了劣势，这几剑都接得有些迟，且一记主动的回击都没有。韩诀似乎也有所察觉，虽未放松进攻，出剑的力道明显小了些。
李无言尚在疑惑，忽然注意到了华祇按在小腹上的左手，再看一眼他开始扭曲的脸，立马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必须马上停战！马上！
“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华祇你怎么样了？…”李无言卯足了劲往他们的方向冲，果然还是被狠狠地拉了回来，肩膀给拽得生疼。她暗骂了几句，回过身来忿忿地瞪了那个大侠一眼，再次试图甩开他的束缚，果然还是没能成功。
那人面露难色，手虽未松开，却用恳求的语气道：“你不要为难我…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不放了我？！我都不认识你们！…放开我！…”她气恼地左突右撞，还是被生生地制住。
“啪——”突然一记嘴巴从一侧飞来，左脸立刻火辣辣地疼，李无言回脸一看，是那个女人，她正一脸怒火地盯着她。
“再吵把你敲晕！”她恨恨地说道。
尼玛…李无言不由得发起毛来。活了这二十多年，居然被一个陌生女人打了嘴巴？尼玛我做错了什么，是你们抓着我不让我走，我反抗一下就要吃嘴巴么？尼玛…她越想火越大，反正有人抓着她，她索性抡起两条腿来，大吼着“死女人”，冲着她一顿乱踢。
那个大侠无意间充当了她的帮凶，成了帮助她施展旋风无影腿的坚实后盾。腾到半空之后，她发现自己变得很是轻巧，出脚的力道和频率，都远远地优胜于自己的想象。她也只当这是化悲愤为力量了，远没有想到这幅躯壳本就是个会功夫的。
美女明显中了不少招，发出了一阵阵惨叫。反正当李无言被大侠和小帅哥拖离到两丈之外时，美女已经灰头土脸地对她拔剑相向了。
“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大侠一声大喝，两个女人的战争暂时结束。小帅哥也灰着脸，无奈地用眼神劝慰她。
李无言最后恨恨地瞥了那个女人一眼，继续关注那场男人之间的战争。华祇看着情形还可以，尚足以应付一个没有用尽全力的韩诀。
即便如此，她料想他的情势很快会恶化，如果到时候像之前那样连腰都直不起来，就算韩诀再君子般地让他，他也迟早要败的…
真是烦透了！要怎么样才能停战？…
事情变坏得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
李无言发现华祇已经无法专注于眼前了，一只手紧紧地抓在小腹处，另一只勉强应付着眼前的剑影，整个人已处于节节败退的状态，每挡一下就得往后退去半步。
“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李无言又开始高声呼喊，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手臂被抓断，以及为了营造可能的逃脱机会，她并没有死命地挣脱。
“韩诀，他伤痛发了，你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他！…”她突然感悟到可以利用韩诀的君子风度，他既然不忍心趁人之危，如果说出原委，或许有希望让两人歇战。
韩诀闻言，即使从侧影亦可看出一震。他一剑收回后，没有即刻再出，似在查看华祇的情形。
李无言趁热打铁，稳住现状道：“他伤得很重，求你暂时放过他！”
“韩诀你也带着伤，就先算了吧…”美女此时倒是与她殊途同归了。
大侠眼神温柔地看了美女一眼，跟着暗自重重地叹了口气，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韩诀停在原地，华祇因先前的一记接招，又往后颠退了两步，继而略弯着腰，低垂着脸，也停住了。
李无言在原地静等希望的来临。她见韩诀渐渐转过脸来，她正要再次诉求，却很快发现他的神情不对——那绝对不是可以接受请求的神情。
他的表情很僵，眼神没有什么温度…一种努力压抑着的愤与恨的交织…一种失望过后的勉强支撑起来的重建…
她愣在原地，到嘴边的话也只能让它冷掉。尽管被看得极度不舒服，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让自己勇敢地、直直地看着他。她随即看到华祇身形在移动，转视一看，他似乎好了些，站直了腰抬起了脸，并对着韩诀说了什么。
因为距离的原因，她没有听到华祇说的任何一个字，却很快目睹了他这一句的后果。
韩诀闻言，很快地回过脸去。在这之前，李无言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一点点败坏下来的神情。
如果说先前尚有一丝希望可言，那么此时此刻从他脸上生发开来的怒气和杀气，显然已经将其清扫殆尽。
“华祇！——”新一轮的恶战，伴随着李无言的一声惊叫而开场。
韩诀不再有所保留，抡起一剑盖脸就来。华祇横剑仰后一接，一步踉跄后半跪在了地上。
李无言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经被堵得说不出话了。她清楚地看见华祇冲着韩诀笑着说了一句，韩诀随即用力一压，那剑眼看着就要伤到他的衣衫。
“华祇你在干什么？！”李无言看此两段情形，愈加肯定华祇说的没一句好话，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不对自己有利。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找死”二字，可他怎么能这么做？
华祇闻言，也没有转过头来，继续颤抖着横着那柄剑。倒是韩诀一边压制着他，一边又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居然回了些温。他随即将剑一压、一松，一边对华祇说着什么，一边新的一剑狠狠地朝他心脏处刺去。
华祇勉强得以及时起身，有些狼狈踉跄地欲要扭转剑锋来抵挡，或可致命的一剑险些没能挡住。剑刚被拨离，他尚未来得及立定，墨血喷口而出，韩诀不由得身势一闪。
李无言远远地看见，立刻呆在了原地。上次发作的时候，虽然很痛苦很煎熬，却没有到吐血的程度，这一次居然这么严重。这一次，光休息一阵还能缓过来么？一定能好的…只要他不在这场剑斗里死去，只要等一切平静下来，不管什么伤什么毒，一定能够慢慢好起来的…
她狠狠地劝慰自己，强忍着又红起来的眼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颤抖着紧握的拳头。
韩诀此时显得极度地不大气，还未等华祇抹完嘴角的残血，就将剑尖又对准了他，然后全速向前。
不能停在这里！李无言惊觉华祇必然挡不住这一剑，大叫着爆发出全力，往两人的方向冲去。
大侠显然没预料到她力道如此之大，离得较远的她的右边手臂脱离了控制，算是勉强通过尚未脱手的左边，把她给拉停了。
李无言又一记用力，刚被抓住的右手又逃脱了，随即企图拨开他的手掌，重获自由。
大侠捉襟见肘，全力应付着的同时，只是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她哪能听得进去，见不得逃脱，很是恼怒，又开始在原地蹦窜。
美女赶过来帮忙，小帅哥也开始呼喊她的名字。她愈加烦躁，狂舞着一只手臂将两人挡在圈外，另一只手继续扒撬着那只可恶的手。
突然，一个硬物在她袖间一阵滑动之后，触到了她的皮肤。她蓦然记起自己藏了东西！
这边一阵乱闹，她都没来得及顾及那边，现在一看，华祇已躲过刚才那一击，但另一剑已在半路，而此时华祇已经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按着胸口，他甚至一点接招的架势都没有…或许是来不及，或许…是根本不想再抵抗…
千钧一发！李无言来不及多想，抽出袖间的武器，朝着两人的方向用力掷去。
她只想阻止韩诀这一剑，只想保住华祇的生命！她不懂得发力和方向，那只是她藏起来的，不得已的时候用来吓唬对方的防身工具。
然而，她眼睁睁地看见那柄匕首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翻滚着冲向了韩诀。然后，是匕首和剑几乎同时落地的声响。
李无言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反正她随即看到韩诀被鲜血染红的外衣。
这一场恶战，就这么暂时地结束了。
华祇已经倒在了地上，美女已经跑向了韩诀，大侠只是对着她叹气，小帅哥在旁一字不发。
“没有关系，一点小伤。”韩诀接过韩玥的手绢，按住了伤口，眼神却在不远处的那两个人身上。
露在外边的丝绢一角，很快被血染了色。
韩玥见状，抓过他伤口查看。“血还在流，该不会伤到了血脉要害？！”说着抓起自己外衣，张嘴就要撕咬。
林栩急忙将其制止，将自己的左袖用力扯脱了，递了上去。“我带了药箱，这就去取。”说着对着韩玥无甚笑意地一笑。
“对了，她刀上会不会喂了毒？…她那么擅长…”正包扎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紧要的事情，遂停住了手，一副要找当事人询问个清楚的架势。
韩诀本就只专注于另外两人，这边两人抢着撕扯外衣帮他止血，韩玥不甚放心的猜测什么的，他其实并没有给予什么关心。见韩玥真的就要奔过去，他及时将她拉住，强作微笑道：“不会的。”说着抬起抬胳膊，示意她继续。
韩玥怨恨地看了一眼蹲在不远处的那个人，灰丧着脸接过手来。
尽管情势的发展，已经与她的初衷大大地有违，尽管面对着一团混乱，李无言依旧成功地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华祇身边。
华祇此时只是半个活人，勉强支撑着半个身体没有倒下，乱发沾着血污贴在嘴边，低着个头，却是一点要抬起的意思都没有。
“你想死是不是？”李无言蹲下来推着他的肩，却是轻轻地。
他身体一阵摇晃，没有一点声响。
“我问你是不是很想死？！”她声音提高了几度，每一个字都燃烧着怒火。
他依旧默然。
声音引得韩诀、韩玥双双看了过去。取了药箱回来的林栩走在半路，被她的声音一吓，有些讪讪地走到两人身边，示意韩诀移步到一旁树下的石凳旁上药。
“你说话呀！”她又高声喊道，字句里已经是明显的哭腔。
华祇缓缓地抬起头来，柔柔地看了她两眼，淡淡地笑道：“他不会杀我的…”
韩诀本就耳眼关注着，听到这一句，不由得扬起眼神，看着他轻微一笑。恰在这一瞬，华祇朝前投去一道眼神，与他相遇的一瞬，亦是淡淡一笑。
李无言看得莫名其妙，冲他发火绝对不是她的目的，况且他人也还活着，也就作罢了。她记得自己身上这套淑女的衣服配有一个亮白的丝绢，一阵摸索后，在袖间找见了，便开始帮他擦除脸上的血渍。
华祇无声无响地任她摆布，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出神。过了许久，他才记得抬过头去看一眼那个治伤的，他却是表面云淡风轻的模样。
把病号连扶带拖地弄进房里来后，李无言久久地一言不发。
前来好心帮忙的，原属于对方阵营的阳光小帅哥在原地僵持了一阵，声如蚊蚋地道了别，低着个眼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脱了。
李无言目送着他离去，门已关上，也没有转过身来。
华祇猫着个腰坐在床沿上，一边轻咬着牙，忍受着从小腹处连续传来的，虽不甚紧密，但依旧尖锐的痛绞，一边抬眼偷偷地瞅着这个屹立着的背影。
光天化日之下都可以被绑架，刚那么久的刀光剑影之下，都没有见到一个人，这里华家的人怕是已经都不知去向了…如今华祇伤发严重，外面的人虽不似敌人，却也明显道不同、不能与之谋…现在暂躲在屋里，说穿了，却是等于被他们围困了，这情形，怕是很难再出得去…她还把韩诀给刺伤了，虽是事出有因，但终归是她出的手…
真是苦恼至极，没有一点点头绪…
李无言长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在华祇身边坐了。
华祇把身子努力直了直，余光往她的一方飘了一圈。
“你的伤到底是什么？”李无言直视着前方，语气很是淡然。
华祇肚里早有草稿，淡然地答道：“旧伤了，不打紧的。”
她闻言转过脸来，眼神尖锐到使他自觉谎话难圆。他于是局促一笑。
“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被困，你也别想着能再抛下我了。”她饶有兴趣地猜想道：“如果我们宁愿在这里饿死，外面的人会让步么？”
华祇不假思索道：“不会的。”
“那也不能自找死路。”李无言加重了那四个字，明显是话外有音。
华祇低着头，眼神一暗，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敲门声响起。李无言早见窗上有人影步步逼近。
进来的却是那个大侠，此刻正抱着个药箱，表情复杂。
“我是林栩…曾是你哥哥…”他强笑着，向李无言做了自我介绍。
“嗯…谢谢你救我…”原是这么亲近的关系，这让她暗自感慨，但目前确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韩诀让我来看一下他的伤。”
华祇本独自坐着养神，闻言抬起脸来，笑得有两分讽刺，道：“我很好，不劳他费心了。”
林栩也不答，细致地查看了他两眼，只道：“那就好。”貌似早猜到了结果，没再好心地要求。
李无言想询问韩诀被她伤得如何，张了张嘴还是作了罢。
林栩扶了扶药箱，也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踌躇了一阵，告别道：“我们现寄居东厢，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
同为两人独处的情况，目下明显与事前不同。
华祇知道她看穿了自己与韩诀斗剑时的心思，知道她因为自己不向她坦白而心中不爽，却不能把一切都摊在阳光下。当初他为着她，不甘心遗憾离去，那么现在，在得以延长了与她的缘分，在确定她不再孤苦的时候，他该是可以无憾了吧…
可是，总还是贪心，即使是一瞬，即使仅仅是看着她，总觉得是在收获着温暖的满足…可是，他的时间快要耗尽了…
“换上吧。”李无言把翻找出来的干净衣服往床上一放，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出门去。他依旧没有一言。
屋外阳光灿烂，原本狼籍的地面已被清理干净，曾经的险恶风浪就这样被抹去了。
她在走廊的转角上坐了，揽过靠着廊墙生长的一朵粉色的野花，几下手指的舒张，就把花瓣统统扯了下来。
她清楚自己很气华祇，但她心里更觉得害怕。害怕他自寻死路，是因为那所谓的伤已经毫无希望，不然他又怎会忍心抛下她一个人？她可是他要娶以为妻的青梅竹马？
然他既不肯说，那就这样吧…如果他真的会离开，那就当孤独来临的时候，再选择那个最能逃离悲伤的方式吧。
她随着一声叹息，向东边一望，却见韩诀依旧那一身白衣，挺立在屋檐下，直直地看着她。
她想起他说的话，不自觉地摸向袖间的那只金镯。既然完全记不得与他的故事，那就算了吧，如果不这样，她又要如何自处？
她思索着，便想起身避开，却见韩诀正一步步向着自己而来。逃开倒显得不自在，起立候他倒也不必，她于是就继续坐着，眼角瞥见他的身影越来越近。
“还你。”韩诀掏出她那柄伤了他的匕首，以手柄一端递给她。
李无言站起身来，讪讪地扫了他一眼，接了过来，动作间夹了句轻轻的“对不起”。
韩诀破声一笑道：“一时情急，小伤而已。”
李无言无言以对，只是回以一笑。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而立，李无言思绪闲下来，越来越觉得这样的情境有点暧昧不清。面前这个人，不久前还大声宣告说自己是他的女人。
她偷眼一瞧，正好撞上他带着热度的柔情的眼神，便愈发觉得需要从这里抽身。
“我…我回去了…”她一句话未完便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韩诀面着恳求：“我想和他谈一谈。”
李无言心中惊疑，未及开口，又听得他说道：“只是说几句话。”
此刻的开门声，显得那么动听！正在近处走廊上徘徊的李无言，早已像捕鼠的猫一般，竖着耳朵搜寻着这个声响。
她快步小跑到门口，韩诀微笑着看着她，侧过身来给她让路。她走进几步，见换过了衣服的华祇站在床前，似是伤痛已退，精神状态不错。
她走到他面前停住，猜测道：“你们谈了什么？…估计不肯告诉我。”
华祇一笑，将她一把揽入怀里，劝慰道：“谈了一些好事。”
李无言轻“哼”了一句，权当回应。
“倪艾…”他轻声地呼唤道，她听着他胸腔的共鸣，忽然觉得遥远而凄绝。
“嗯？”她埋在他胸膛，闷闷地应道。
“倪艾…”他又是一声。
“嗯？”她又问道。
“倪艾…”第三声。
她撑开他的怀抱，用眼神询问。
华祇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几番来回，最后悲戚渐渐替代了他眼里的笑意…
“你怎么了…”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和你说了什么对不对？！…”
华祇牵起嘴角一摇头，一颗圆滚的泪珠，从他的左眼眶直直地滴落下来。
“一定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我爱你…”
她完全地听见了这六个字，她清楚地看见他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眼泪掉落下来。她还想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未及开口，忽觉眼前一黑。
他的脸，他的泪，他的悲，瞬间被一道关闭了。
被一道关闭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