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灞陵未央城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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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陵未央城这几日举办法谈大会。掌管此城，统领灞陵的便是望族夜氏。现任城主正是夜秦淮。
平日里灞陵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这几日更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众多仙门世家踏足至此，比肩继踵，一时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有这么一行三人，自打走出重山峻岭之后，一入灞陵境内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就没断过。为首的是一位容貌俊美、君服白色、长衫括袖、身材修长的男子。只见他身佩银色长剑，腰别白□□箫，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模样，当真是公子气翩翩，极为素雅端正。这便是平定无妄山，提剑入尘间的江陵君。
而跟在他左右身侧的是两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发髻高束，飘带飞扬，身着白服，气质不凡。则是无妄山掌门乐天君的两名弟子昭华与德音。
乐天君的官方解释为，派出自己的得意二徒跟着他们师叔下山历练。其实就是让他俩跟着江陵君，一路给他解解闷儿。最好是离自己要多远有多远，真不知道是坑弟还是坑徒弟。
这三人行的不急不缓，目不斜视，对众人投来的目光习以为常。
行至不久，看街边有一凉茶铺子，三人便走了进去。店小二一看来了三位不俗的客人，忙把他们要坐的桌椅反复擦了又擦。
昭华款款一低头对店小二道：“有劳。三碗凉茶。”
三人围着一张四方桌坐下。江陵君不苟言笑，面若冰霜。
德音脚下踢了踢昭华，俯了身，小声嘀咕，道：“自打三天前在重山岭看到一座新坟，师叔到今天都不说话。难不成是师叔的故人？”
昭华亦小声道：“我看未必，如果是故人也没见让咱们祭拜啊。师叔也只是看了半天就走了。”
江陵君一直沉默不语，两少年自行小声聊天。聊着聊着便提到了一起除灵的烈鹰扬，正聊到兴起，音量不免就高了些。江陵君却突然插话，问道：“哦？他提到盐？”
德音道：“是啊师叔，那真是个怪人，从没听过盐还能驱邪。哦，对了，师叔，那道士居然还会忘了术法咒语，差点害死我们。”
昭华：“德音，不要这样说，最后还不是他收了恶灵。师叔可听说过这盐可驱邪？”
江陵君凝思片刻，道：“盐，不只能驱邪。”
待三人喝好了茶，正要离开之时。江陵君吩咐店小二包了两包盐，分别交于昭华和德音。对二人道：“不妨一试。”
昭华、德音对视一眼，乖乖揣起了盐包，跟着江陵君继续前行，眼看着就到了未央城。
未央城地处灞陵中心。而这灞陵所有的建筑和围墙都是依照正南正北而建，毫无偏差。所有街道都是笔直不曲，呈回字形，无论怎么走，只要方向是对的，就能到达目的地。若从空中中俯瞰，甚是大气磅礴。
未央城内亦是以这样的格局建城，一则取其四平八稳之意；二则这城内格局实为一个大阵。
话说几百年前，一只魔物凤凰游玩至灞陵，非常属意这块内陆腹地。可又不愿意与人共享此处，于是四处放火驱赶居民。夜氏先祖夜天与凤凰战了七天七夜，终以阵法将其降服，那凤凰即便涅槃也没能翻身。而后便依照那阵法格局建了城。
夜氏镇压了凤凰，就以金骏乌自称。并言道，凤凰不过鸟中之魔物，金骏乌才是太阳神鸟。故将金骏乌作为自家章纹，未央城城墙上插着的旗子便是绘着一只三足乌蹲在一圈烈焰红日之中。
未央城的得名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以神鸟自誉。但日子久了，人丁兴旺、城池越来越繁华。城中夜夜歌舞升平，灯火辉煌，引灯如昼。倒成了名副其实的人未央，意未央，夜未央了。
此时，未央城主夜秦淮与其子夜无月正带领数名家仆，在府邸金骏飞檐正门口迎接贵宾。这父子二人的装束差别实在忒大，夜秦淮身着夜家赤金长袍，胸前金丝绣金骏乌家族章纹。其子夜无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不再穿家袍，而是常年一身玄衣。只言道，看不惯家里到处金灿灿的，谁劝也不听。他父亲也曾家法伺候，至今都未见成效，最后实在无法，也只得由他去了。
没多久，江陵君一行人便到了夜氏府邸。夜秦淮便殷切地走上前一揖礼，道：“恭候江陵君多时了。自打十几年前围剿无妄山之后便终不得见，今日江陵君能来捧场，着实是柴门有庆。也是夜某人的荣耀，更是我灞陵的荣耀。无月还不快见过江陵君。”
夜无月见父亲如此巴着无妄山的人本就很是不忿又不得发作，浅浅一施礼并未言语，眼望别处。
江陵君并不在意，颔首还礼，声音低沉向夜秦淮道：“夜城主过于自谦了。此次前来一为听道，二为带我兄长两名小徒下山历练。多有打扰了。”昭华与德音双双向夜秦淮行揖礼。
彼此寒暄了几句，接着便由家仆引着江陵君等人去了为每家安排好的憩居休息。
法谈大会正式开始前两日为迎宾，即为宾客安排好住所等一切。接下来的三日便是论法谈道及辩法。所以早到的宾客可以四处游玩一番。昭华和德音毕竟是少年人，求了师叔便跑出去闲逛了。
……
烈鹰扬在重山岭收了梅童之后，在山里边走边玩。饿了摘野果，打野物；渴了山泉喝几捧；睏了就天当盖地当铺地睡一觉。总之，其野外生存技能极强。就这样走走停停，转悠了几天才到达灞陵。
进了未央城自然少不得玩乐一番，但是没银子可不成，于是卦摊儿接着摆起来。但是这次可不像之前在轻舟镇那样有柳温廷给他烈鹰扬打马虎眼。但常言道，老天饿不死瞎家雀，这回来个瞎子摸骨。
摸骨其实并不会，全凭三寸不烂之舌。一般就是往好里说，好到不行了，请掏钱，浑散子道长会让你好上加好。再者，往死里说，说得马上就要死得透透的了，道长有解可救你一命，你掏更多钱。总体来讲就是道长把你摸个遍，还要你出钱。
昭华与德音正四处闲逛。德音边走边抱着剑气鼓鼓地道：“昭华，你看那夜城主的儿子，阴阳怪气的完全目中无人，看了就叫人讨厌。人人都敬仰咱们家江陵君，你瞅夜无月的鬼样子，活像个黑无常。”
昭华道：“他要随夜城主迎客寒暄，想必是累了。而且师叔也没有说什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自己礼数做到就可以了。”
德音仍然气呼呼地道：“平地一个破城，没啥好稀罕的，连我们江陵彩云间山门口的石阶都比不过。”
昭华笑着揽着师弟的肩膀，道：“是是是，根本比不过。走，我带你去前面逛逛，看看你可有什么想吃的，玩儿的？”
二人买了些当地有趣的小玩意儿准备带回去送给师兄弟们。忽然听得一阵啧啧赞叹之声。
“好命啊，真是好命啊。”
“是啊，没听道长说嘛，此八字一个甲子才见一回。”
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五行上看，卯酉冲木，子午冲火，使火不至于太燥烈而脆金，却有水润金，一炼一润，真乃天地造化，四柱不见土，为金白水清之象。不忌任何运，故能终身享太平富贵。我有一符可保你家小公子命格不为任何人、事所破。其余的你便不用问了，总而言之，你家小公子命格贵不可言，天机不可再泄。”
众人又是一片称赞之声，无不羡慕问卦之人。
昭华、德音相视一眼，这是什么人有此命格？天生王相啊！二人挤到人前一看，一位穿戴奢华的夫人正牵着一个肥硕无比、手持鸡腿的孩童在问卦。一只小黑狗经过孩童身侧，只见他把鸡腿往地上一扔，引得小狗来吃，他却上去一脚踢中小狗肚皮，小狗惨叫着跑了，孩童大笑着吸溜鼻涕。
二人诧异，这何来王者之相啊？不存在的啊。再一瞧那算命摸骨的道士，不正是前几日一起除灵的道长吗？可他却黑眼仁上扬，不停地翻着白眼儿。
那问卦的夫人差下人递上了数目不小的银子便喜滋滋的带着孩童离去了。昭华、德音来到烈鹰扬面前。德音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道长，你眼睛怎么了？可是被那梅童伤了？”
只见烈鹰扬一把抓住德音的手，继续翻着白眼儿，从小臂捏到他肩膀，故作声势地道：“哎呀呀，不得了。公子乃大富大贵之命，此命格贫道一个甲子就见了两回啊。你速速跟我来，我保你比刚才那个还富贵。”
烈鹰扬迅速收了银子装进褡裢，拉着德音二人就离开了。到了个没人的角落。烈鹰扬甩开德音的手，挥着自己的两只袖子抽他，道：“讨不讨厌，拆台是吧？我不过混口饭吃，混口饭吃而已嘛，骗子骗人没见过啊？真是捣乱。”
德音边躲边指着他道：“我就猜到你方才是诓人的。”
昭华却松了口气，道：“道长，原来你眼睛没事啊。”
烈鹰扬整理着驴尾巴胡子，道：“当然没事了。”
德音道：“你刚才摸骨的孩童，命格当真如此好吗？”
烈鹰扬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道：“这你也信？摸什么骨？你也看见了，那一身的肥肉，一块骨头都摸不着。”
德音道：“那你为何要骗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亏你还是修道之人。”
烈鹰扬道：“我告诉你啊，我现在是非常时期。凡是银子能解决的事情，我一件都解决不了。我要是不骗钱，难道你给我钱啊？修道之人不吃饭啊？想饿死道长啊？让开。”说罢双手拢袖，经过德音时还拿肩膀撞了他一下。
德音怒道：“你……”
昭华拉住德音道：“道长可是要去金骏飞檐参加法谈大会吗？我们可以一路。”
德音道：“昭华，我们不要与骗子同路。不要跟他讲话。”
昭华道：“道长曾救过我们，即是有恩结交一场，有何不可同路？道长可有夜家的入会玉牌？”
玉牌？烈鹰扬眉眼一挑计上心来，道：“有，当然有，不过我现在不想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回见回见。”说完烈鹰扬头也不回地走了。
昭华仍然是对其背影揖了礼，道：“道长慢走。”
德音撇撇嘴道：“我看他才没有玉牌。这样的骗子怎么可能被邀请参加法谈大会。”
昭华道：“德音，他救过我们，不要每次见了他都要如此无礼。人不可貌相，我倒是觉得这位道长并非平凡之人。就拿梅童一事来说，他没有驱灭而是度化，这就说明他是个良善之辈。”
德音道：“良善？他？那他方才骗人钱财你也看到了，分明就是个恶人。之前还抢了我的乾坤袋，你忘了？”
昭华无奈地摇摇头，道：“好啦，我们回去吧，晚了师叔又要出来寻了。”
……
烈鹰扬揣着骗来的银子，转悠着进了一家稍微偏远的客栈。叫了几个小菜，一壶小酒，送进了客房。吃饱喝足后又吩咐伙计烧好了洗澡水。褪去了衣物，烈鹰扬才发现自己如今的真身汗毛轻淡，皮肤白净细腻。低头一看好哥们儿，嚯，很好，很满意。
散开发髻，一匹黑亮的缎子披在后背，衬得皮肤更加白嫩。烈鹰扬心道，这正主以前是多么的自恋啊，太会保养了吧，如若以后自己粗枝大叶地过活，岂不是暴殄天物。
浴桶里热水蒸起一片水雾，烈鹰扬迈腿坐了进去，头靠在木桶边上。这几天还魂回来浑浑噩噩，灵力大不如前，体力也就那么回事。再加之深山老林里转悠，也着实没有好好休息，没一会儿竟是睡着了。
热水中放了皂角粉，略带芳香。长发飘在水面上，弯弯转转。叹何时，发如思绪般绵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灞陵未央城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