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代价》墨槿之

37、第三十六章，吸血鬼的救赎（六）

　　或许可以说这样的结果是在二人的意料之中，这次不只一只警犬，而是所有警犬都在纪垚拿着书出现的一刹那躁动起来。
　　纪垚又重重叹了口气，没理会饲养警犬的警员疑惑的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张秦跟在纪垚身后，他没有下任何命令，没有催着纪垚跟他一道去办理拘传证，而只是陪着他沉默着。
　　纪垚内心很痛苦，但大脑很理智，已经走到办理拘传证的屋门口了，他才开口说：“对于这个结果，我真的有点难过。”
　　纪垚深吸了口气，慢慢说：“我记得，你从我们见到老板的第一面就觉得他不对劲，我真的很佩服你的直觉。平心而论，我对老板的印象非常好。你知道的，我曾经在行走论坛里混过，当时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友，后来包括我在内，我们一个个都渐渐淡出、退出了这个圈子，如果说我们还留下了点什么，大概就是现在论坛里被奉为经典的帖子。我毫不夸张的说，当时能够徒步行走、能够和他们一起玩耍，这段时光应该是对于南吴歌而言，成年以来最美好的记忆。”
　　纪垚顿了顿，继续说：“我也跟你说过，混我们这个圈子的，不是以此谋生的，就是心理有问题的，你当时应该就在想，我有什么心理问题。这话说来就长了，我也不想旧事重提。徒步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排解心灵的方式，不过后来因为工作原因，我实在分身乏术，就淡出去了。还有很多人有这样那样的原因退出，或许是心理问题好很多，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或许是发现徒步的激情退去，这个也无法拯救他的心灵了，或许是和我一样，太忙了。”
　　话说到这儿，纪垚哽咽了一下：“几年后、现在，我有时间了，能够回到这个论坛继续玩耍了，发现所有人，所有活跃的人都不是我熟悉的，这对于我当年美好的回忆是一个葬送。老板是个很奇妙的人，虽然他也不是我熟悉的人，但他的言语间有我很熟悉的感觉，并且我们有共同认识的朋友。”
　　纪垚抬头看了一眼张秦：“我这人没什么朋友，尤其是当了这六年多的卧底之后，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其实非常珍惜他这样一个能够和我精神上产生些许共鸣的人。老板今天晚上跟我说了一句话，我非常喜欢。他说‘地理地理，行于大地，才能明晓真理。’某种意义上，这是徒步的意义所在。其实我挺龌龊的，他在跟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是在本着套话的目的。”
　　张秦没这么好的口才，他组织了很久语言，也只能拍着纪垚的肩说：“你现在看到的他与你精神共鸣，但未必真正的他能够与你做朋友。”
　　纪垚苦涩的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敲开屋门，办理好了拘传证。
　　在开车回十六新街的路上，张秦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书店老板要给你《血腥故事》这本书，透露给你这么多线索？”
　　纪垚沉默片刻说：“有一点可怕的怀疑。”他苦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张秦也知道现在纪垚不想谈论老板这个话题，于是也不再提。
　　二人到的时候，整条街除了书店以外，所有灯火都已经熄灭。
　　张秦打电话叫来了胡志溟和于无彬，四人一起推开书店的门。
　　老板仍然端坐在吧台前，听到风铃声，转身微笑：“你们终于查到是我了。”
　　纪垚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苦声问道：“四名死者其他的尸块被你藏在哪儿了？”
　　老板没想到纪垚会这么直截了当，他走到一面墙边，转动一盏壁灯，壁灯下面的地板挪开一层，露出一个向下的台阶。他走向纪垚：“你下去看吧。”
　　纪垚回头看了一眼张秦，招呼上于无彬一起下到地下室里。
　　一面墙上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四个装满福尔马林的透明罐子，每个罐子里面是一双手。另一面墙放了四个黑色的高脚陈列架，每个架子上放了一个白花花的骷髅头。
　　于无彬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大吃一惊，强忍着生理与心理的不适，近距离观察。
　　纪垚带上手套，端起一个骷髅，认真观察了一下，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下了一个结论：“骷髅还是新鲜的，应该就是死者了。都打包带走吧。”
　　不得不感叹，书店老板也是心大，被手铐铐住，被人押着坐在警车上还能睡着，一直到警局才悠悠醒来。
　　审讯室
　　“姓名？”
　　“严亭钰。”
　　……
　　例行公事问完一些基本信息后，张秦直击主题：“为什么杀人？”
　　“我没杀人。”严亭钰，即书店老板，一脸平静地翻供。
　　张秦把笔往桌子上一摔，横眉竖眼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亲手给的书，亲手将地下室展示跟我们，主动跟我们回来，现在想翻供？”
　　严亭钰毫无波澜：“我给书是我个人爱好，经营书店是我的本职。你们发现地下室也只是证明尸体在我这里，并不能够证明我杀人。你们一没有直接证据，二没有口供，只凭借间接证据并不能证明我杀人，这个案子结不了。”
　　张秦算是听明白了，严亭钰就是为了不认罪才翻供的。
　　张秦心平气和地问：“那你怎么解释警犬在你身上、在你书店中闻到死者尸体身上的味道？你怎么解释地下室里的尸体？你说你不是凶手，那你还得编出个凶手来。”
　　“尸体在我书店的地下室里是客观事实，那么我每天待在书店里，身上沾染这种味道也是正常的。至于是不是有人把尸体偷偷放到我的地下室里，我怎么知道呢？”严亭钰微笑着说。
　　这还是张秦第一次见到人能够这么堂而皇之翻供的。他一时气结有些说不出话来，停顿一下问：“你书店里有监控，如果有人把尸体放到你的地下室，从监控里能够看到。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严亭钰面不改色心不跳：“监控两周之前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张秦被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于无彬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也愣住了，都没法继续做笔录。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纪垚推门走进来，附身在张秦耳边低声说：“让小于看着他，你出来一下。”
　　纪垚在走廊里对张秦说：“现在问他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了我有一个可怕的推测吗，现在只能从这个方面来试一试了。”
　　张秦沉思片刻，抬头问纪垚：“你是怀疑他心理问题……人格？”张秦十分不确定这个判断，但他只能想到这一条。
　　纪垚点头：“我怀疑他有双重人格，对我们自首的是一个，现在翻供的是另一个。你注意到他在车上睡着了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点，这么多年从警经验，你见过被抓住的嫌疑人在警车上睡觉？我怀疑这是一个在切换人格的过程。在产生这个大胆的猜测后，我和小沙，就是我们那个共同的朋友聊过，他肯定了严亭钰有心理问题，但却表示不知道具体。基于我对于严亭钰的了解，如果是比较普遍的，比如抑郁症、自闭症之类的他不会避而不谈。再结合他表现在我们面前的样子真的和一个变态凶手相距甚远，我就开始怀疑双重任何这个问题。”
　　“虽然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一种解释。”张秦苦笑。
　　在书店和在警局截然相反的反应与在警车上睡觉的举动是严亭钰被怀疑双重人格最大的证据，而在这两个证据都没有产生之前，纪垚就已经有这个推测，张秦不得不佩服他的推理能力。
　　张秦让于无彬看着严亭钰，自己去找心理医生。
　　现在是半夜，警局的心理医生还没到上班，得等白天才会到。张秦干脆拘了严亭钰，让所有人回家休息了。
　　纪垚在表面上回宿舍休息后，悄悄回到警局，私自来到了监控室。
　　严亭钰还没睡。
　　严亭钰好像猜到纪垚会来一样，没有丝毫诧异，微笑地看着纪垚：“你想和我最后聊聊？”
　　纪垚点头，坐在椅子上，温声说：“这不是审问，没有人和我一起，我没有带任何电子设备，我也会销毁掉监控记录。你不用掩饰什么，随便跟我聊一聊。”
　　严亭钰此时倒有点诧异了。他问：“为什么？”
　　纪垚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你实在对我胃口，我总是想保一保你，你就当我是因为好久没有当过正正经经的警察之后没有回归正常轨道吧，”
　　严亭钰对于纪垚口中的“好久”没什么兴趣，而是开始讲自己的事情：“你应该猜出来了，我有双重人格，你现在见到的我和在书店见到的我并不是同一个我。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这样吧，姑且称呼他为一号，称呼我为二号吧。严亭钰这个人上大学的时候，甚至说在杂志社工作的时候，还没有产生我这个二号，一直都是一号在生活。你刚刚查到我，一定不知道严亭钰的人生经历。一号和你说了很冠冕堂皇的一个辞职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难以启齿的，也是我产生的原因。”
　　纪垚心下便有一点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