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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本该死去的人(九) ...

  •   从葛家出来,纪垚就一直拧着眉头,坐在车上,听着舒缓的车载音乐也没能展开,一直在沉思着什么。
      “纪垚,你想什么呢,这么严肃?”张秦开着车,一只手在纪垚眼前晃了晃。
      纪垚长舒一口气,低声说:“我只是在想,葛雪儿为什么要替翰可云去死。”
      “那你想明白了吗?”
      张秦本以为纪垚会一直皱着眉头,摇头说没想明白的,却没想到纪垚坐直了身子,偏头看着张秦,貌似云里雾里的问了一句:“你会相信命吗?”
      张秦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单纯的照实回答:“不信啊。”
      “可是葛雪儿信。”纪垚叹了口气,“葛雪儿认为自己在出生的时候,就是本该死去的人了,这十八年只是侥幸活下来,她的命不是这样的。而她的姐姐翰可云则是本该活着的人,所以她选择了让翰可云活下去。”
      这是最不合理又组最合理的解释了。
      “葛雪儿不是翰可云,她的教育环境,为什么会相信宿命论呢?”张秦确定,葛雪儿前十八年的人生都是受高级教育的。
      纪垚眼睛眯了一下,回忆道:“本来我也没往这方面想,只是葛父临出门的时候说的话,代表他是信命的人。这就能说通了。”
      张秦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说:“去宁县找葛雪儿核实一下吧。”
      二人还在返程的高铁上,景之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葛雪儿清醒了。”景之澜的声音平淡无波。
      张秦一面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高铁车厢的厕所里,一面说:“你手机外放,我有话问她。”
      “好。”
      张秦问:“你是翰可云,对吗?”
      电话那头葛雪儿在病床上明显瑟缩了一下,看着面无表情的景之澜拿着手机盯着她,这才颤巍巍的说:“是,我是翰可云。”
      “葛雪儿为什么九年前愿意替你去死?”
      翰可云闭了闭眼睛,眼角滑出了一行泪水,抽噎两下说:“我当时被关起来了,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小姨带我偷偷跑出去,过了一阵才告诉我,雪儿替我死了。娘亲和我说,雪儿临死前说,她十八年前就应该死了,这十八年是偷来的,她要把命还回来。”
      张秦听了之后,想起纪垚在车上说的话“翰可云则是本该活着的人”,不由得佩服这人分析推理的能力,定了定心神,长叹道:“所有人都觉得,葛雪儿是本该死去的人,而你是本该活着的人,你也这么觉得吗?”
      “不,我们谁又该活着呢?”翰可云自嘲的说,“二十七年前,雪儿本该死去,九年前,我本该死去。其实,我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活着就是一个错误。没有人是本该活着的人,没有人……”
      张秦说:“景之澜,找个宁县公安局的人来陪你,你们给她做个笔录。盯好了她,别让她死了!”
      “好。”景之澜挂了电话。
      张秦回到座位上,对纪垚叹道:“你又猜对了,葛雪儿信命。”
      “你认为,真的有谁本应该死吗?”纪垚冷不丁的问道。
      张秦反问:“你觉得呢?”
      “没有。”纪垚斩钉截铁的说,“人生下来就有活着的权力。学习、成长、奋斗,这些都是人为了活着做的事情,即便是混吃等死,他也是在活着,在维持生命的。每个人的潜意识都有着强烈的求生欲,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有‘我本该去死’的想法。”
      “是啊,人们还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呢!”张秦感慨。他话音刚落,突然转头看纪垚,问道:“你是说,葛雪儿的死并不是她心甘情愿?”
      “是又不是。”纪垚的话很朦胧,“葛雪儿本身是有着相信宿命的想法的,只是她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为什么那么、那么理所当然的赴死,你不觉得奇怪吗?她得是信命到什么程度,才能认为自己本来就不应该活着?”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示她这么做?”张秦心中燃起一个不好的猜想。
      纪垚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淡漠的说:“谁知道呢!”
      回到四明市的二人已是心力交瘁。虽然没有像预想的一样在唐城多呆几天,而是一天结束了工作,但两人心里头的震惊与复杂却让他们已经没心思再回警局继续审案了。左右已经是晚上了,二人就各回各家整理休息去了。
      转天一大清早,纪垚早早的来到了办公室,见只有闲着没事的宫副队在,便说道:“宫副队,帮个忙,一起审一下祭祀。”
      “啊,好。”宫副队虽然没明白为什么要二次提审,但纪垚总有他的道理。
      审讯室
      纪垚盯着祭祀,转了会儿笔,沉默蔓延了整个屋子。突然,纪垚把笔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纪垚声音阴冷的问:“你为什么要唆使葛雪儿替翰可云死?”
      “我、我没有!”祭祀慌忙的摇头否定。
      纪垚压着声音问:“你确定?那葛雪儿是怎么能说出来她十八年前本该死了的话呢?”
      “她、她……”祭祀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纪垚继续逼问:“就因为翰可云是在你身边长大的,葛雪儿不是,所以你就让葛雪儿替翰可云死?一个母亲的心怎么能偏到这个地步呢?你就不怕将来下了地狱,葛雪儿来质问你?”
      祭祀突然以手掩面,大哭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就像纪垚说的那样,她是偏心的。翰可云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如果只能保存一个,她会想保住翰可云。而对于葛雪儿,出生时候能够侥幸救下她,祭祀觉得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牺牲了她去救翰可云,祭祀虽然心中有愧,却并不后悔。
      “是我,是我告诉雪儿,她活的这十八年已经是赚来的,让她去替了可云。”祭祀冷静下来一些,承认了这件事。
      张秦问:“我记得当时你也被看守,所以是谁帮把翰可云和葛雪儿换了?”
      祭祀抬头看着张秦,哽咽地说:“是我逼索烟去找的雪儿。”
      这个答案倒是在张秦的意料之中,将手里的问询笔录递给祭祀,让她签字。
      张秦出来之后,找胡志溟核对了索烟、巴悍、图雅丹的问询笔录,内容都对上了。张秦一合手里的文件夹,宣布:“结案!胡志明整理一下笔录,写结案报告。”
      “那奉宁族的那些人?”胡志溟跟在后面问。
      “留下族长、祭祀和索烟,其他人放了。”张秦猜,即便是留下这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判刑。从根上来说,受害者是九年前的葛雪儿,可她死算是自愿,至于祭祀的唆使、索烟的从旁协助,这在审判上都会受许多主客观因素的影响。至于说奉宁族火刑处死葛雪儿这件事,没有人是真正的凶手,充其量大家都是帮凶。留下老族长也不过是想要对奉宁族现有的族规进行一些改变,剔除许多陈规烂俗。
      于无彬从胡志溟手里接过了所有的问询笔录,突然问了一个问题:“胡哥,祭祀和索烟,究竟谁是推了葛雪儿一把的手?”
      胡志溟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祭祀真的能够逼得了索烟吗?索烟才是真正去劝葛雪儿的人。而这个问题去逼问祭祀与索烟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们二人的说辞是一致的。说到底,于无彬的问题也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猜测罢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谁先推了一把、谁后推了一把的分别罢了。”胡志溟看了一眼纠结的于无彬,“真正造成悲剧的是不合理的制度。”
      景之澜从外面推门而入,淡声说了一句:“害死一个人的凶手可以有很多,我们能做的是查案,而不是审判。”
      于无彬懵懵懂懂的点点头,看着坐在一旁放空的纪垚。张秦和纪垚算是最完整参与这个案子的,张秦刚才出去了,只剩下纪垚能给他解释。
      纪垚转过来,面对于无彬,语重心长的说:“对于祭祀而言,翰可云处于痛苦之中,葛雪儿已经不在了,整个奉宁族对她而言是众叛亲离。她无罪回族亦或是获罪入狱,都没多大区别,或许后者会更好一点。而对于索烟而言,族内不会有人知道她和祭祀做的所有事情,她在族内的地位依旧超然。人们都说人老成精啊,这件事情无论是祭祀还是索烟,她们都能明白这一点。她们不懂法律,无法知道唆使葛雪儿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在这种情况下,保护索烟是最明智的做法。”
      纪垚喝了口水,继续说:“当然,这只是我以阴谋论的角度去想的。也有可能真的本身就是祭祀偏心,想让葛雪儿替死,索烟不过也是被祭祀的一套说法说服或者被逼无奈罢了。毕竟祭祀是索烟的亲姐姐,而且当初偷放葛雪儿的事,是索烟做下的,她们俩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葛雪儿死了,当年的事情也就不会再有人能够暴露出来。”
      于无彬听了纪垚完整的分析,好久都说不出话来。这大概就是他和纪垚之间的差距——他只能够问出问题,而纪垚能够完整清晰的给他分析原委。
      纪垚想着搅入这个案子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是不合理的族规之下的悲剧,是奉宁族思想进步路上的牺牲者。
      每一条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都是用探路者的骨头一点点铺出来的。牺牲,在所难免。——摘自《纪垚日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章,本该死去的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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