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阳而开》听雨垂阑

3、好孩子和坏孩子

　　这一天对于沈梵来说大概是活了十八年来最黑暗的一天。

　　上午母亲刚大着肚子刺激了她的神经中枢，还没缓过神来，晚上父亲就领回了一个陌生女人，外加一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拖油瓶。

　　“小梵，这是你裴阿姨。”沈亦之指着那个看起来眉清目秀，娴静规矩的女人。但沈梵知道，她不是一个善良本分的人，一个善良的人绝对不会插足别人的婚姻。

　　沈梵不动声色的审视着女人，并没有开口，转而看向拖油瓶。这个拖油瓶已经初有少年模样，俊朗阳光，嘴角一直带着笑，眼里又带着对新鲜生活的向往。看到这，沈梵不禁有些嗤之以鼻，他大概以为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等沈亦之介绍，少年就对着沈梵说道，“你就是沈梵姐姐吧，我是裴子航，常听沈叔叔提到你！”

　　叔叔？沈梵心里暗自思忖，难道不应该叫爸爸？

　　裴素云好像看透沈梵的想法，忙对沈亦之说道，“亦之，这么多年来，我们孤儿寡母多亏了你，从明天开始，就让我来照顾你和小梵吧！”

　　孤儿寡母？看来父亲这是找了个二婚送子的，沈梵不屑，“爸爸你的眼光越来越差了，这种女人你也要？”

　　沈梵的话语使得裴素云有些难堪，裴子航脸上的笑容也因这句话慢慢消失了。沈亦之被沈梵突如其来的挑衅激怒，但又想到确实是自己对不起沈梵，又硬生生压下怒火，解释道，“子航从小父亲就因故去世了，你裴阿姨独自抚养了他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快向你裴阿姨道歉！”

　　“呵，不容易？”沈梵讥笑到，“这么多年不是有你在争先恐后的献殷勤吗？能有多不容易？她们母子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你出的？！”

　　“你……”沈亦之气结，指着沈梵半天说不出话来。裴素云向前扶住沈亦之的手臂，一边安抚一边打着圆场。而裴子航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默默看着一场闹剧，不参与也不阻止。

　　沈梵继续道，“你别以为我当时小就不知道，就是因为那些汇款单，妈妈才开始变了的！那么一叠汇款单……你从没在我和妈妈身上花过那么多钱！爸爸！”

　　沈梵最后的一句“爸爸”是咬着牙，从嘴里一个一个蹦出来的，都怪他，如果不是他三心二意，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沈亦之怒极，反手给了沈梵一个耳光，很快，沈梵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红色的印记，章示着父亲的震怒。

　　沈梵捂着半边脸，呆愣的盯着沈亦之，他本来就因为婚姻破裂对沈梵有愧，从来都是低眉顺目的讨好，从未打过沈梵。为了这个女人，他居然打了自己。

　　裴素云被这一幕震惊到，她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检查沈梵的脸颊，却被沈梵冷冷推开。

　　沈梵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忽然对这个家感到陌生。父慈子孝的画面呈现在沈梵面前，自己是那个多余的人。这个家，大概再也容不下自己了。

　　沈梵蓦地笑起来，巡视了三个人一遍，说，“没了我，你们大概会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可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说完摔门回到自己房间。

　　沈亦之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后悔的锤打着桌面，“素云，我究竟做了什么！我连一个父亲都做不好！教育出这样一个孩子！”

　　裴素云坐在沈亦之旁边，温声道，“小梵只是猛然接受不了，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以后会理解你的。”

　　沈梵倒在床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像是放电影般过着今天的事情，只觉得有些疲累，加上昨夜未眠，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不断响起，沈梵才强打起精神起床开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她的新弟弟又是谁？沈梵不耐烦的正准备关门，却被男孩的手臂挡住门边，沈梵怕伤到他，硬生生止住动作。

　　裴子航趁沈梵不注意，端着餐盘挤进了她的房间。

　　沈梵反应过来，犟着眉头对他说道，“喂，你这么做好像不太合适。”

　　裴子航却像没听到般径自坐到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小梵姐，你晚上没吃饭，我妈让我给你热了拿给你。”

　　“喂，这是我的房间，我请你端着那个女人做的菜——滚！”沈梵深深觉得这个男孩没皮没脸了些，自己对他有多么不待见他不晓得？也太没眼力价儿了。

　　裴子航依旧不为所动，反倒细细品鉴起了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奖状，“哇，全国奥数冠军，全省作文大赛冠军，全市马拉松冠军，小梵姐你还真是全能啊。”

　　这些奖状证书全是为了讨父母欢心，她才努力赢得的，然而每次带回这些嘉奖，父母也未曾关注。

　　“看够了吧，这下可以出去了？”沈梵耐心快要被磨光。

　　裴子航端起一碗粥，递给沈梵，“你喝了这碗粥我就出去，说到做到。”

　　沈梵接过粥，然后松手，那碗粥就那么降落，瓷碗粉身碎骨，粥拥抱大地。沈梵得逞似的笑着，却意外的发现裴子航眼中闪过失落。

　　裴子航收起眼中的情绪，找来扫帚和拖把，默默清理好这一切，又仔细检查确定地板没有一片瓷渣，方舒了口气，对沈梵说，“锅里还有，我去给你盛来。”

　　“我很讨厌你你看不出来吗？别再来烦我了！”沈梵对着裴子航吼道。

　　裴子航没再说话，静静关上门离开了她的房间。

　　沈梵本以为他是来奚笑自己的落魄，来报复自己对她母亲的无理，但却发现他是真心来关怀她，真心把她当做家人来对待。

　　他的真诚真心，反倒对比出了沈梵的狭隘阴暗。沈梵自嘲的笑了笑，怪不得父亲喜欢他，因为就连自己，也差点被他触动了。

　　敲门声不期然又响了起来，沈梵隔着门喊到，“我不是说过别烦我！”

　　很长时间没有听到预料到的声音，沈梵疑惑的打开门，发现地上放着一袋冰，旁边留了字条：冰敷有利于消肿。

　　沈梵摸了摸自己遭殃的那半边脸，刚才没注意，现在果然有些肿痛。

　　沈梵拾起冰袋，又看了一眼字条，喃喃道，“这家伙的字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