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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你可知这是什么菜?”方小侯问道。

      “黄丫叫,在湖北的时候吃过。”白愁飞盯着一桌子的菜,无论贵贱,都是水产。

      人像河流里的鱼,遇见诱饵便蜂拥而上,盲目且狂热。只有抢在前头的才有食吃,也最有被钓上来的危险,剩下的鱼儿只有捡些残渣剩饭的份儿。小小的鱼虾吃着河泥和水草,没有机会长成就已经成了强者口中之食;大些的鱼儿懂得躲避,它们吃水草和一些小鱼,远远地看见敌害来了便跑开;最大的鱼不需要担心什么,天生的它们强壮无比,饿了只要动一动,张口满是食物;还有一些鱼类游弋在大鱼的唇齿之间替对方清洁牙齿以获得一点生存的空间。上天入地都是一个道理,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但强如鲨鱼一样被人捕获吃掉。为什么不去做人呢?做一个挺直腰杆的人。这世上已经有太多的鱼虾烂泥,卑微低下任人践踏,消逝得无声无息。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就像面前这道油淋蚌壳,在剧热的刺激下张开了口,一生默默无闻,纵使捧出珍珠,对人类来说也不过是工具。生生看它受刀割油煎之苦也不会有半分不忍。

      倒不是人心冷酷,而是因为人的怜悯之心只给那些能叫唤出声的活物,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看那大户人家的八哥,没有真本事只能人云亦云,却可以把主人伺候得妥帖,一生吃得美食,到了饥荒之年,比路边乞丐不知要幸运几分。难怪有些人不想做人,只想做个奴才。
      白愁飞知道自己做不了八哥,因为他不想,他想做的却也不是龙,那些虚幻的想象在年轻的岁月里已经被折磨得无疾而终,他想至少自己可以是猎鹰,放飞于草场,盘旋于天际,他的生命一直火热地燃烧着,这股热力需要到战场上去释放,辗转江湖的这些年,他找到了两个战场:和女人上床,和男人厮杀。

      他热爱厮杀,无关仇恨,他很少恨人,虽然他被人恨着。他早已明白人与人之间就是那么回事,大鱼吃小鱼,男人就该在拼斗中活着或死去。所以纵使他败了他也没有怨言,所以纵使他败了他还是可以再站起来。但王小石不同,他像是一汪春水流进了自己的心里,却在某个时候凝结成冰,不痛不痒地存在那里,叫他忘不了。

      人和人竟然这么不同,为什么他苦心经营仍被人诟病,为什么王小石无为而治却朋友遍天下?当发觉到自己只是被王小石莫名吸引过来的众多朋友中的一个时,白愁飞才真正愤怒了一会儿,他无法容忍自己的付出没有回报,与其说他恨王小石,不如说他恨自己,所以他很快平复了下来。友情和做事不同,事情是尽人事听天命不要太多抱怨。而友情,关乎交心,一生一世,马虎不得。白愁飞的兄弟还有一个,叫苏梦枕,可是他们不熟,真的不熟,对方喜欢吃什么,对方在乎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甚至说个话都要思量一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累。所以白愁飞只有王小石。

      王小石有一班没心没肺却可以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

      苏梦枕有一班愣头愣脑却可以为他鞠躬尽瘁的手下;

      白愁飞有一班训练有素却打算将他取而代之的精英。

      人在高处,渴望更高处,还要防着底下的人。

      他不懂为什么苏梦枕不和人交心,却人人景仰。

      他不懂为什么白愁飞不和人交心,却人人猜忌。

      后来他懂了,因为他自己只是个人才,和其他人才一样是市场上等待被挑选的商品,同为商品,他没有资格被他们景仰。而苏梦枕不同,他是来挑选商品的人,他的选择决定商品的未来,一如他的选择成就了王小石和白愁飞,他随时还可以成就其他人。想到这里,白愁飞竟然没了信心,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苏梦枕。他甚至想过有什么方法可以讨好苏梦枕,然后他笑着打消了这个念头:上位只有一个,自己坐上去的话还怕别人么?

      他不苟言笑,是因为受够了以往看人脸色讨好的日子,那时他是其他人,默默无闻,到处充实着自己,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以为忍一时就可以一步登天,却往往功亏一篑。

      遇着苏梦枕太晚,晚到他已经忘了怎么和人坦诚相待;又太早,在他还没想清关节的时候,他已经被脑热的王小石拉进了棋局,无法脱身。

      进金风细雨楼是对的,一步一杀机,步步惊心,却又精彩得叫人心动难耐,不知道下一刻倒下的会是谁,而生存者就是最后的成功者。他喜欢登楼,狂风吹乱头发,越发有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优越感...

      白愁飞深深呼了一气,回到现实中。想一切已成过眼云烟,但男人一世,剩下的光阴无论多少,竟然忍心这么默默而活,和那些鱼虾有什么区别?他曾经幻想过等着王小石和温柔有了孩子,他当个干爹,一天辛勤工作之后,和他们一家人看看夕阳吃吃晚饭。现在想起来,感到莫名的耻辱。是谁灭了他心头的火,叫他成了个庸人?他握了握拳头。方小侯若有所思地笑了。

      “玉佩的事是我托人做的。”

      果不其然,白愁飞抬起了眼来看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好玩。现在大概在王小石手上,你可以去找他要。”

      “那个人当真要行动了?”

      “知道太多对你我未必是好事。”方小侯笑了笑,转身拍拍手,“白公子吃好该回府了,你们来收拾一下。”

      白愁飞有些烦闷地走着,行到门口却看见一个身影在来来回回地走着,很像热锅上的蚂蚁。

      “做什么呢?”

      “等你吃饭啊。”王小石挠了挠头发。

      “吃过了。”白愁飞就要绕过他进门。

      “哎~~二哥,”王小石伸了右手来拦。

      “恩?”白愁飞皱了皱眉头看他。

      “这个是你的么?”从怀里掏出了什么。

      “是。”(白二当时想:这孩子真老实,拾金不昧啊。那是不可能的= =)

      “别怪张炭了,他也是贪玩,希望没误了你的事。”

      “还好,没死成。”白愁飞抢下了玉佩,没有看他。

      “。。。。。。”王小石的手空在那里,没着没落。

      “不说什么吗?”白愁飞还是没有看他。

      “。。。。。。”王小石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有什么要流出来一样。他本来打算抱怨一下为了从温柔手上抢下来这玉佩,差点没被她的魔音贯耳给吼死,差点没被她的纤纤玉爪给挠死。可现在他张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白愁飞苦笑了一下,“我更喜欢你以前有什么说什么的劲头,呵呵,果然长大了。”

      是因为我么?那对不起了,以后还会更令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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