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北子长安

6、杀人

　　我答应阿若明天晚上去寻他。
　　宴席结束，夜淮楼的灯接二连三地被点起，有的人回家，有的人则沉醉于温柔乡，不知今宵为何日。
　　我提起裙子，缓步上楼，身边不断地走过几个姑娘，皆是肩上搭着醉酒客人的手，朝自己的房间跌跌撞撞地走去。撷柳则靠在李德贤怀里，眼神往我这瞟，手紧紧搂住李德贤的腰，挑衅我，我装作不知道。
　　推开门，蜡已经被点燃，赵牡丹胳膊撑在桌子上，头一下一下的，打着瞌睡。听见门“嘎吱”响了，突然从梦中惊醒，见是我，理理衣裳，站起来埋怨道：“今儿晚上怎么没见你人啊？”
　　“太乏了，不想去。”
　　“这可不行呀，宴席开始的时候才什么时辰，你就累了。那明晚上李老爷进来，你可不得睡得死死的。”
　　我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坐下来，没接话。
　　赵牡丹安静了一会儿，小声问道：“那个……妩娘，你跟其她姑娘们都学会了没？”
　　“会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牡丹松了口气。
　　我不想接话，便赶她走：“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诶诶诶，你睡吧，好好养精蓄锐啊，我走了。”说完，整了整发髻，拿起桌上的一个包袱，疾步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我换上亵衣，从柜子里取出准备好的蒙汗药，藏到枕头下面，以防不小心被赵牡丹发现。
　　躺在床上，却根本睡不着。便架起椅子，取走屋上的几片瓦，立起枕头，靠在上面，抬头看着星星，想到了阿若。
　　他今天晚上温柔得吓人，根本不像上次我见到他的那样。这几个月不见，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他刚才压根就是演给我看的，那我又该不该去相信他，跟他走，他又到底是谁，要我帮他做什么事，为什么会有危险。
　　我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但现在看来，比起人心易变，死真的算不上可怕。
　　越想越睡不着，我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突然听到有人在敲房门。
　　我光着脚，轻轻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的确是有人敲门。
　　“谁啊？”
　　我问道，却无人回答，敲门声却没停下来。
　　我提高了音量：“你是谁？”
　　还是没有人回答。
　　过了片刻，就见一把刀从门缝里伸了进来，看来他是想撬锁。
　　我开始慌了，先不说他没有带刀，我能把他踹倒的可能性有多大；可如今他带了刀，若不乖着点，怕是连小命都没了。这个时候大家又都在睡觉，每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异常的好，喊人，自然是没用的。
　　我重新把椅子架起来，想从房顶逃出去，刚踩上桌子，门就被撬开了。
　　一个体型高大的蒙面男子持着刀，一手指着我，一手关门：“下来。”
　　我抬头看看，再次确定自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乖乖地回到地上。
　　蒙面男子绕着我走了一圈，用手里的刀挑起我的下巴，猥琐地笑出声：“美人啊，你今晚就好好服侍老子吧。”
　　赵牡丹你个骗子，是谁说采花贼不会从门进来的！
　　“那个……爷……奴家不接客……”
　　“美人怎么能不接客呢？”采花贼摘下面罩，往我脖颈上蹭了蹭，使劲嗅了嗅：“美人身上可真香啊。”
　　“……爷……要不您先坐下，奴家给您倒杯茶……”我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
　　采花贼收起刀，转身坐到椅子上，贼兮兮道：“好啊，正好爷渴了。”
　　我蹭到床边，把蒙汗药从枕头底下取出，握在手心里，又背对着他倒茶，顺便把药倒进去，瓶子塞进袖子，杯子给他端过去。
　　“怎么就一杯啊，美人不渴吗？”
　　“奴家不渴。”
　　“这哪行，你这本来就没酒喝，还不赔偿赔偿爷，陪爷喝茶……”采花贼摸了一下我的手：“美人莫不是想跟爷喝同一杯？”
　　“不不不……奴家虽然不渴，但既然您都开口了，奴家便陪您喝。”
　　说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他对面。
　　采花贼没看我，而是抬头看房顶：“美人房顶的瓦怎得被掀了？”
　　我也抬头，没瞅见他的小动作，笑道：“奴家喜欢看星星。”
　　“噢……来，喝吧。”采花贼冲我举了举杯，一口灌下去。我也喝了一口。
　　采花贼就坐在那儿，我也安安稳稳地坐着，等待药效发作。
　　等了半晌，他依旧色眯眯地盯着我看，没有一点头昏脑胀的迹象。我正疑惑，突然感到有点晕。
　　“美人，你真是可爱啊，我做这行当多少年了，若是还能中了你的计，我这命，早就没了！”
　　我暗骂阿若，该出现时不出现，如今需要他了，他连个影都不见。
　　采花贼已经站了起来，朝我靠近，一把扣住我双手，顺势倒在床上，就要解我的腰带。
　　“……爷……您放了我吧……”
　　他没理我，手却不停。
　　“爷，求求您了……”
　　采花贼终于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要是再废话，老子就灭了你。”
　　我再没说话。
　　这家药铺卖的蒙汗药的药效可真好，待老娘想办法出去了，绝对要砸了他们家。
　　衣衫尽落，采花贼的手攀上我的腰，往上走。
　　“……求求您了……别……”
　　我死闭着眼睛，张开嘴巴往他肩膀上一咬，膝盖踹向命根子，他疼得坐到了地上。
　　见桌上放着取下的瓦片，我一把抓过，颤抖着手，往采花贼头上狠狠拍去，正死去活来的男人瞬间没了声音。
　　借着月光，见血流了一地，也溅了我一身。
　　我双腿发软，倒在地上，缩到角落里，不敢抬头，害怕看到那个男人满脸狰狞，死不瞑目的模样。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我把双手不停地在身上抹，哪怕我知道亵衣上浸满了血液，但还是希望这样能够洗清我的罪名。
　　尽管血流成河。
　　我逐渐冷静下来，扶着桌子起身，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一件衣服，避过采花贼睁得圆滚滚的双眼，换好干净的衣裳，用一块旧布料盖住他的头，准备逃走。
　　打来抽屉，左翻右翻，却找不到积攒多时的银两。想到赵牡丹从我房间提走的包袱，苦笑。
　　整个房间，唯一值钱的只有首饰盒里的首饰了。
　　我把能换钱的东西全部打包起来，打了个结，挎在肩上。攀上椅子，翻出了屋子。
　　现在，我只能提前去找阿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