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北子长安

4、答应

　　夜淮楼的正门口一直贴了个排名榜，上面写着所有姑娘的名字。每个月赵牡丹都会按照姑娘们所挣的钱排一次名，第一名自然就成了花魁，名字也会随之移到榜首。
　　自我首次登台已过去了大半年，连续几个月我的名字高高地挂在最上面，每次客人散尽，都会捧着一堆金银财宝回到二楼，引得其她姑娘羡慕不已。算算看，这些天来，我已经成为了夜淮楼的第二大富婆，第一自然是赵牡丹。
　　来夜淮楼的客人们或许不知道老鸨姓什么，却一定知道我妩娘的名字，不只是因为我跳的舞很符合男人们的胃口，还因为我从来不陪客，他们觉得很稀奇，男人嘛，总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就是在三个月前，赵牡丹领来了一个新姑娘，整天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虽说她不会跳舞不会唱小曲也没我长得好看，可奈何人家会勾引男人还愿意陪客，抛个媚眼就能让那些老爷公子哥们在台下疯狂。
　　于是乎，我的花魁名号让给了她。
　　娘说，越是那种装作受了委屈还长得比较好看的姑娘，就越是白莲花，就越会勾引男人，就越不能相信她的话。
　　我铭记在心。
　　“妩娘姐姐。”新花魁坐在我身边正跟我撒着娇，用对付男人们的那一招对付我，胸不停地蹭着我的胳膊。直觉告诉我，自己还是个纯良女子，所以不敢低头看这片波涛汹涌的地方。
　　“你先……先离我远点……别蹭我……”我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忍着不吐出来。
　　“姐姐就是喜欢台上风骚底下假清纯。”她果真松开了我，瞬间坐得离我远了些，好似我会给她传染瘟疫：“只是姐姐，你也知道，如今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在青楼里花钱只看你跳舞却连碰都不能碰你。”
　　“等一下，你比我大，应该是我叫你姐姐吧。”我不想听她叽叽歪歪。
　　撷柳瞪了我一眼，脸立马塌了下来，毕竟没有哪个人愿意听别人说自己老，尤其还是个女人。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笑容：“妹妹说的是，在床上这方面，你的确应该叫我一声姐姐，跟着我好好学学。”
　　“姐姐，这客人们的床，有你在，就足够了，妹妹我就是个多余的。”
　　“牡丹姐说了，夜淮楼从来不养没本事的人。”
　　“我有本事啊，我只是跳个舞唱支小曲就能赚钱，赚的虽说没你多，但最起码也比其她卖艺又卖身的多。”
　　“你若是跟着我多学学，保证挣得比这多。”
　　我咬着牙笑：“可是姐姐，你那本事也太累人了，你瞧瞧你自己，每天早上腰酸背痛的，有时候连爬都爬不起来。啧啧啧，妹妹我懒，可不想受那苦啊。”
　　“好好跟你说你不听，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我在心底给她比了个鬼脸：“嗯，不后悔啊。”
　　“明天你走着瞧！”撷柳撂下狠话，转身离去。
　　………………
　　撷柳的常客是溪原县县令，叫李德贤，叫起来像是话本里太监的名字，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家中妻妾成群，却还是喜欢逛窑子。前些日子逛到了夜淮楼，想让我陪他却被拒，因此怀恨在心，于是把大笔大笔钱往我的劲敌撷柳身上砸。
　　撷柳自此常常吹枕边风，说一些我的坏话，什么我看不起他们男人，什么我觉得他一个老头子夜夜七次就是个笑话。总之，怎么能让客人们恨我怎么来。
　　斗完嘴的第二天，我从撷柳的房间前经过，正巧碰见李德贤推开房门，冲着我阴森一笑。我不知道撷柳又给他说了些什么，就只能像往常一样道：“老爷起来了啊，昨儿睡得怎么样？撷柳把您服侍得还舒服吧。”
　　李德贤摇摇头：“没你服侍地舒服。”
　　“老爷记错了吧，奴家不接客。”
　　“你终究会的。”
　　真不想跟个白日做梦的疯子讲道理。
　　赵牡丹从拐角处走来，见我正跟李德贤说话，讨好地问：“老爷，昨晚的药还可以吧？”
　　“可以可以，那麻烦今晚上……”
　　“没问题！我们今天晚上我给您用更好的！”赵牡丹“哼哼”得笑。
　　我眼皮开始猛烈地跳，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赵牡丹把我拉回房间，关好门：“妩娘，今天晚上你去服侍李老爷，昂？”
　　我盯着赵牡丹：“咱们两个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我不用接客吗？”
　　“那是刚开始，那时的你能给我挣多少钱呢，再看看现在，给我拿回来的钱还不及初始的一半儿，这种亏本生意，我可不想做。”
　　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赵牡丹，你不要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你要是嫌我不讲道理你可以走呀！”
　　“好，你说的，我这就走！”
　　我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袱，把我要带的东西全装进去。
　　“沈妤，你要走可以，把东西给我留下，当初你来的时候一贫如洗，现在就给我什么都别拿，你一个人滚！”
　　我抢过她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赵牡丹，老娘告诉你，这是老娘自己挣的，老娘就是死都不可能给你！”
　　说完，就把包袱往身上一扛，准备离开。
　　“都把她给我拦住！”赵牡丹一声令下，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几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
　　我转头对着赵牡丹冷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要么你把东西留下，然后滚；要么就乖乖地去服侍李老爷，我保证，你拿到了钱，咱俩还是五五分。”
　　“是么？”我笑着放下包袱：“牡丹姐，你说的，五五分？”
　　“那当然了，怎么样，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五五分，这钱谁不想要啊。”赵牡丹松了口气。
　　“但是我有个要求。”
　　“你说。”赵牡丹紧张地看着我。
　　“我原先没想过要接客，因而还没有做好准备，是个雏儿，我想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去跟几位姐姐学一学，三天后，准备好了，再去伺候老爷。”
　　“这……我得问问。”
　　“好，我等你答复。”
　　我坐在床边，见那群彪形大汉依旧守在我门前，便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下去。
　　他们看我刚刚答应了赵牡丹，也就没再难为我，给了我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下了楼。
　　赵牡丹乐呵呵地给了我答复，说是李德贤同意了。我点点头，把包袱里的东西又重新掏了出来，放回原位，赵牡丹才彻底放心。
　　“妩娘，我跟你说，如果你一开始就答应接客，你挣的钱就是这个数。”赵牡丹伸出了四根手指，我知道，那是我所有积蓄的两倍。
　　“所以我现在不就开始了么？”
　　“开始了就好 ，不晚不晚……下个月，你准又是我们夜淮楼的花魁。”
　　“牡丹姐，我是第一次，服侍地不好，老爷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你只要尽力就好了。”
　　尽力？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