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羌笛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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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军来得很快，已经进入瀛州境内，黑压压一片声势浩大。瀛州的百姓有些慌乱，米价飞涨，魏缺派人打开常平仓，抑制米价的上涨。战事吃紧，连商人都觉得有些岌岌可危，从瀛州撤走了一大批人，市坊不复往日的热闹景象。
顾泽苍并不担心，瀛州占据着天险，易守难攻。城内粮草充足，士气正盛，纵使西凉举国来犯，也拔不掉地图上这一颗钉子。只是魏缺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他似乎还是想要给予西凉军迎头一击，来增加自己的政绩。
前两天又谈起这事，魏缺的回答令顾泽苍不太满意，他说幽州守了七日，最终还不是被破了城，守将聂青的头现在还挂在城门上。顾泽苍听了此话狠狠地锤了下桌子，想要呵斥魏缺，明明是你不让我军驰援，聂兄独力难支才会被......但忍着没有说，咬了咬牙，转身出门了。顾泽墨就没这么好脾气，直接拎起魏缺的领子，作势就要砍了他。
“泽墨，不可。”顾泽苍在门前喝止了他，顾泽墨看了看哥哥，又狠狠瞪了魏缺一眼，重重地把他扔到位置上。
魏缺被他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恨意，这个顾泽墨，胆子越来越大了。想到刚刚那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魏缺有些后怕，这时候门房传有人来访，听到这人名字，魏缺不经意露出了一丝微笑。
“什么？知府大人决定伏击西凉他是疯了吧。”顾泽墨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这老头自己怎么不去西凉军里游说他们退兵。”顾泽墨还想继续痛骂，却被顾泽苍制止
了，”哥，他这摆明是要我们去送死。”
“一切听知府大人的安排。”顾泽苍说。
“哥——”顾泽墨赌气似地倒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眉头紧锁，又站起身把桌上的砚台往墙上砸，砚台被砸了个粉碎，墙上立刻现出一大片黑色的梅花。
“听话。”
顾泽苍回到将军府，还未进门，便看见顾夫人抱着孩子倚在门边，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自己。顾泽苍心里一暖，将公事暂时搁置在脑后。
“夫人这两天身子可好？”
“将军关心，妾身身子已无大碍。”
“等西凉军退了，我们便回陕南。再去你江南老家住上一阵子，夫人你看这样如何？”
“一切都听将军安排，妾身本就为蒲苇，将军去哪，妾身就去哪。”
顾泽苍低头看了看夫人手里抱着的孩子，逗他玩了一会，用手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子哇哇哭了起来，顾泽苍顿时手足无措。夫人抱着哄了一会，孩子渐渐睡着，顾泽苍心想，西凉军早日退去吧，自己征战多年也有些累了，是时候该歇息了。
“镇北将军顾泽苍听命，率玄武军在南山头埋伏，见信号即杀。”
“末将听命。”
“羽林中郎将顾泽墨听命，率青龙军在北山头埋伏，见信号即杀。”
“末将，听命。”
“虎贲中郎将吴斌听命，待玄武，青龙二军冲锋时，打开城门一举歼灭敌军。”
“末将听命。”
魏缺现在心里很高兴，走在路上还哼着小曲。有人给他出了一个极妙的点子，不仅能保他升官，击退西凉军，还能解决顾家那两个讨厌的小子。今晚一定得找个歌姬好好唱上一晚上，回京城赴任也指日可待。正拐进小道，脖子上突然一凉，在灯光照射下泛着白光，魏缺腿一软，颤颤巍巍就要往地上倒。被人从背后托住，进了阴影处不见踪影。
顾泽苍在南山上，安排好了弓箭手的位置，又看了看骑兵的方阵，确认无误后回到中军帐，心里总有一些不适。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
为了确保安全，他和守城的护卫说好了，只要见泽墨不敌，立马打开城门，确保泽墨的生命安全。之后不管魏缺再怎么说，也只守不攻了。
夜晚，雪似鹅毛，随着怒风洒落大地。雪花密密麻麻，铺在顾泽苍的盔甲上。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突然从雪地上传来阵阵马蹄声响，顾泽苍倏地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喝令各军戒备。大战，要开始了。
西凉的先锋部队人数不多，但骑速极快，远远地将梁军的弓箭甩在身后，落在雪地上黑压压一片。
那一小波铁骑笔直南行，掠过顾家兄弟所在的山头，直直地向瀛州城奔去。顾泽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直觉并没有出错，他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瀛州的城门大开。
西凉的先遣部队直冲冲地进入了瀛州城，因着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山头埋伏，只剩下守城门的将士带着一些老弱病残留在城里。那一排骑兵就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插进瀛州城的腹地。守不住了，顾泽苍心想。
顾泽墨顾不得多想，号令将士守城。黑压压的步兵从山上冲下来直奔城门，可步兵还是比不得骑兵，到城门的时候，城门里的守军已经全被解决，城门在他们面前轰地关上。李继泽站在城墙上，托着下巴看着下面的梁军，魏缺站在他身边，一脸谄媚，还吩咐着下人改换旗号。
“魏缺，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叛国小人。”顾泽墨高举长【枪】，指着魏缺，“你不得好死，遗臭万年。”
魏缺迎风咳了一口痰，正落在顾泽墨的面前，”将军还是省点力，想想怎么应付后面的那些人吧，哈哈哈。”
地面开始微微颤动，地平线上飞雪四起，西凉的大军，来了。
背靠城门，顾泽墨也不可能再排出空心长【枪】阵，他紧紧握住长【枪】，身子前倾，然后用力将长【枪】往上一举，梁军开始向前冲锋。
“冲啊，大梁的将士。”
梁军不知由谁带着开始唱起战歌，一开始声音极轻，随着两军距离不断的缩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赳赳老梁，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西有大梁，如日方升。
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
梁有锐士，谁与争雄！
梁有锐士，谁与争雄！
西凉的铁骑和大梁的步兵像两只巨兽，狠狠撞在一起，前排的梁兵最先被撞倒，但没有人退缩，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道坚固的长墙，西凉兵在撞到这堵人墙之后，速度不断减缓，陆续有骑兵被拖下马。梁军一直唱着那首梁国的战歌，每个人都视死如归，李继泽在城门上也为之动容。“可惜了，不是我党项的男儿。”
顾泽苍见状，已知式微，但还是带着骑兵顺势冲下山来，和顾泽墨一起从左右两翼对西凉军展开攻势。顾泽苍所到之处，留下的只有一条血路。
双方这时候都杀红了眼，遍地是残尸断臂，端得叫一个血腥。
黑白两色的兵士捉对厮杀，就像围棋上的黑白子一般。此时东南方的白子逐渐做大，渐有压倒黑子之势。顾泽墨双手握住长【枪】，或挑或戳，铁枪招招向敌马要害奔去。马儿眼睛吃痛，便不听使唤，将背上的黑甲军摔下马，好多西凉兵士不是被梁军所杀，反是被自己失控的马儿活活踩死的。
眼见梁军势猛，有脱困之势。李继泽当即弯弓搭箭，直射顾泽墨。
顾泽墨在西凉军中左右四顾，不知自己哥哥到底在何处，正听得南面似乎有动静，抬头一看，果然是顾泽苍的骑兵，背部突然一紧，被李继泽一箭扎入心脏，尚有余势，整个人被带得向前倒去，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大片红色的雪花。
“哥哥——啊。”顾泽墨眼前一黑，再也没了呼吸。
血，流在坚实的雪地上。梁军的战歌还在唱，像是一首哀歌。
顾泽苍也在找顾泽墨，他带着骑兵在敌军阵中左右突围，因着从山上冲将下来，比起站在原地的西凉军多了一些冲力，西凉的马阵倒是被梁军给冲散了，再加上顾泽墨带的步兵阻住了西凉的前进路线，到目前为止，西凉的伤亡显得更多一些。
西凉阵中传来一声“敌军将领死了”，之后是此起彼伏的“敌军将领死了”，梁军步兵一下子又被士气高涨的西凉军压倒，且战且退到了城门下。
顾泽苍压不住心头的悲愤，一声怒吼，在天地间回荡，骑兵齐声大喝，紧接着纵马催到最快，转身冲向城门发动了冲锋。
“大梁锐士，谁与争雄！”
雪坡高地轰然崩塌，西凉军淹没在疯狂卷下的白雾与雪粉之中。雪坡之上登时只听得战马长嘶之声、止步声、雪崩之声，天空中的黑暗犹如乌云密布卷来，覆盖了北方大地，这是生命的冲锋，地上开出用生命浇灌出的妖艳的血花。
那一仗打的极为壮烈，将西凉人的斗志磨灭了三分，活下来的西凉人仍心有余悸，不愿再继续南下。李继泽也上书一封，申明军中情况。西凉朝廷内部发生了争执，一方主战，一方主和，两方闹得不可开交。但瀛州城终究是破了，西凉军在瀛州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瀛州城的大火，整整烧了七天。梁国北面最富庶的城市，在这一片火海之中消失殆尽，百姓流离失所。往日繁华盛景，只留下最后残破的城池。
塞北的雪一向很大，大到刚刚铺满一地的鲜血，已经被新下的雪花覆盖了。地上歪歪扭扭地躺着沉睡着的梁军，在这些睡着了的士兵中央，站着一个人。他也像是睡着了，只是他一直拄着剑，所以没有倒下。他身上的袍子只剩下一半，身上插满了箭矢，他的剑刃上满是缺口，像是欲断未断一般。他一直没有合上眼，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瀛州城，看着他睡前用尽全力守护的地方。
镇北将军，永远的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羌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