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入书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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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林在上京住了几日，便向拓跋元烈请辞，他本就走错了方向，再耽搁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走到西蜀求学。拓跋元烈也不挽留，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顾长林向着拓跋元烈深深鞠了一躬，感谢他这些天的照顾，回客房整理好行李，背着两个大包往门外走。走到王府门口，元朗在那边看起来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门口停着一辆并不是很豪华的马车，拓跋元烈托人给他带了话。
“我只是正好有事要找人去西蜀办，顺路捎上你，别以为是对你的特殊待遇。这里还有一封介绍信，西蜀书院的门槛很高的，去了别给我丢脸，丢脸了就说是你偷的介绍信，不是我给你的。”
一路上都有人照料着顾长林，马车的速度也比人要来得快上许多，在这年刚刚入秋的时候，顾长林终于到了西蜀。西蜀不如燕国来的富庶，街上行人多着素衣，并不显得奢华。西蜀的书院在闹市之外，要穿过两条长街。书院看起来很大，青砖黑瓦，朴素大气，院墙里种着一排松树，从松树的缝隙中，传来孩童念书的声音。
顾长林听到这些声音心中一喜，等了这么许久，现如今终能得偿所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随着那些孩子一起念书。
拓跋元烈派来的门客带着顾长林进去，顾长林从窗子看进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坐在位子上规规矩矩的念书，有一个少年听到脚步声抬头看，顾长林正好和他眼睛对上，那少年眉清目秀，和顾长林之前见过的北方豪气的少年全然不相类似，眉目间像是有水在流转。那少年见顾长林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头去，一时没注意念错了两句，跟不上节奏。先生正好路过他旁边，见状，拿着戒尺狠狠抽了那少年手心几下，顾长林从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那少年的手心发红，有些害怕。
那门客进了内庭，内庭里是一个老头儿正在喝茶，那门客前去对着他耳语了几句，又将一封信交给那老头儿看。老头儿打开信扫了几眼，把信放在一边，对那门客说：”把那小孩叫过来我看看。”
那门客便出了门把顾长林带进去，顾长林依着元朗之前教的做了个揖，恭恭敬敬地喊了句：“夫子。”
夫子坐在那边，朝顾长林问道：”叫什么名字。”
顾长林老老实实答道：“我叫顾长林。顾是顾雍的顾，长林是风起长林的长林。”
“长林，嗯。”夫子摸了摸胡子，思索了半天，“长林是个好名字，风起长林，你父母必是想你出人头地，成一番大事业。但你要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重绎叶上书，深藏林中迹。门前重岭後群峰，石楼朱殿藏林中。长林，莫若藏林。”
说完夫子看了顾长林一眼，旁边的门客谢过了夫子：“多谢夫子赐名，赐名如改命，这小孩子的人生一定比原先顺利多了。”
顾长林这才晓得夫子是在为他赐名，忙躬身道：“谢夫子赐名。”
那门客又和夫子说了两句，把一切都安顿好，又叫顾藏林拜了三拜，将他领了出去。西蜀地处中原，却反倒比不过大燕的上京来的富庶，上京乃是整个北方的货物流通之处，关内关外的各种奇珍异宝，山珍海味全都齐聚于此，故而上京集市上的货物更显得琳琅满目。
西蜀的奇玩异宝虽不及上京那么多，但蜀地读书人多，集市上各地珍品的文房四宝都在此处可以看到，端州的砚台，徽州的墨锭，湖州的笔，宣州的纸，凡读书人所应用的到的，在这里都能很方便的买得到。门客带着顾藏林先进了笔墨店，买齐了文房四宝，又带着他去了裁缝铺，做了两套衣裳。
西蜀文人居多，平添了一股风流之气，不像燕国街道上尽是顽劣之徒嬉戏打闹，顾藏林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有些不真实感。
我要去读书了吗？他自己问自己。
门客给他买了好些东西，又叮嘱了他几句，顾藏林待要道谢，被那门客制止了。
“这都是三王子殿下的安排，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他又买了一些孩子喜欢的东西，带着准备给书院里燕国的孩子送去。
傍晚，顾藏林回到了书院，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书院人多，大多数寮室都已住满了人，所以他被安排到了较远的一个寮室，地处东边偏僻院内。院子里每日都有仆役打扫，倒也不用操心，室内空空如也，顾藏林过段日子还要自己出门去添置些家居用品。
顾藏林自己铺好床铺，熟悉了一下书院的地形，又回到房中，一个院子里有三间房，其他两间房的灯还熄着，许是书院尚未放课，顾藏林呆得有些无聊，点起灯看了些书。顾升教他习过一段日子的字，大多数常用字他还是认得的，不过看书还是有些困难。下午的时候他试着写了几个毛笔字，没握过毛笔的他怎么也抓不好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很是难看。他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不想再见到。
书院里响起钟声，顾藏林之前就被告知钟声是集合吃饭的信号，他捧着碗筷去了饭堂。饭堂门口已经聚满了人，早上看见的那个少年也在其中，看到顾藏林，他挤开人群跑到顾藏林身边满脸笑意。
“新来的？”那少年问他。
“嗯。”顾藏林回答，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叫宋鹤卿，宋是宋玉的宋，鹤是朱帘绣柱围黄鹤，锦缆牙樯起白鸥的那个鹤，卿是长安卿相多少年的卿。”他说的这几句诗歌顾藏林一句都没有听说过，也只好点了点头。
见顾藏林没有说话，那少年以为他是怕生，也不让他说话，拉着他给他介绍起书院来。
“这书院是西蜀官方办的，直达西蜀的官僚机构，不必科举。‘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这个书院里是最好的体现，不过也有很多别国的贵族闻名，将孩子送来这边让夫子管教。对了，夫子是书院最大的管理人员，教书的一律称为先生。”
顾藏林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的手怎么样？”
宋鹤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藏林说的是上午的事，笑着说：“没事，我都习惯了。夫子拿我最是没办法，他嫌我在书院里最调皮，老拿戒尺打我手心，我都习惯了。”说着张开手给顾藏林看。
顾藏林看到他左手手心里还有几道红印，伸手去摸，宋鹤卿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抽了回来。转头看到一个男孩正瞪着他看，眼里透露着一丝敌意，顾藏林有些摸不着头脑。打了饭和宋鹤卿找了个位置坐下，儒家讲究食不语，寝不言，整个饭堂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安静的吃饭。宋鹤卿对着顾藏林挤眉弄眼，顾藏林没在意他，倒是穿过他的身子看着他身后的那个男孩子，他不明白为什么那男孩子会对自己透露出那么强烈的敌意。
吃过饭，顾藏林回自己的卧房，宋鹤卿跟着他一起，走到东边院子的时候，宋鹤卿问他住在哪里。
“就这个院子里。”顾藏林还是不肯多说话。
“这么巧，我也住这个院子里，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点。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另一个朋友。李观缴，出来见见新朋友了。”宋鹤卿对着院子里大叫。
靠西面的房间里的灯亮着，里面传来一声喝骂：“宋鹤卿你能不能消停点，我做学问呢，你怎么成天静不下来，是不是又想挨先生打？”
宋鹤卿听到挨先生打这几个字缩了缩脖子，吐了下舌头，转眼又恢复了常态。拉着顾藏林的手，对他说：”走，他不出来，我们自己进去。”
顾藏林还没来得及拒绝，宋鹤卿就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李观缴从位置上跳起来，手里的书散落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地过来要撕宋鹤卿的嘴，宋鹤卿一让，李观缴就撞上了顾藏林。宋鹤卿和李观缴都比顾藏林年龄稍长，身子也自然比顾藏林高了许多。刚刚顾藏林躲在宋鹤卿身后，李观缴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李观缴一下子正经起来，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伸出手来对顾藏林说：“李观缴，大梁四王子。”
顾藏林顺势也伸出手去说：“顾藏林。”
李观缴和宋鹤卿也刚刚来书院不久，西蜀对待来求学的孩子全都一视同仁，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草头百姓，到了书院全都是书院的学生。正应了孔夫子的“有教无类”，说来也是奇怪，在这个乱世，诸国纷争，只有西蜀偏安一隅，不受战火侵袭。这里的人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皆以读书为业，战力薄弱，御敌也只靠他们那一身浩然正气，一直没有被他国攻占，也是个奇迹。不过中原大多数国家的贵族都在西蜀念过书，大多念着旧情，也不愿出兵攻蜀，何况西蜀地处西南，战术价值不高，这才成就了西蜀儒学之都，免受战火之苦的名声。
李观缴来得晚了些，来的时候和顾藏林一样大多数屋子里都住满了人，便搬进了偏远的东院，那时候里面就住了一个宋鹤卿。刚来的那两天日子过得还算安静，憋不到三天宋鹤卿就忍不住了，成天像只聒噪的乌鸦一样在李观缴面前晃来晃去，还特别喜欢踹他房门闯进来，就单单和宋鹤卿住的这一个月，李观缴的房门就修了七次，夫子也觉得有些烦，后来直接叫工匠教他自己怎么修房门，不愿再派工匠来了。但除了话多嘴杂之外，宋鹤卿倒还真没什么别的毛病，李观缴后来也渐渐明白对付宋鹤卿的办法，不要多说，直接上去打便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入书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