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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蒙馆习 ...

  •   顾藏林看他们两个打打闹闹,一时半会分不出个胜负。便自己观察了一下李观缴的卧房,李观缴不愧是梁国的四王子,卧室里所有应有之物一应俱全,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小屋自然是比不上这里的。卧室的装饰风格和顾藏林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大漠是粗犷豪放,燕国是金碧辉煌,西蜀是朴实无华,而李观缴的卧室,大概就是梁国特有的风格了,婉约中透着一丝力度,书桌上放着一瓶鲜花,花瓶是上好的瓷瓶,釉子光滑能反出人影,花朵很是新鲜,绽放着发出动人心弦的美,在大漠,花朵是美人的专属,男子最是讨厌花朵,不过顾藏林看到李观缴觉得花朵和男子其实也是绝配。窗棂上雕着花,和顾藏林住的卧室不太一样,顾藏林记得自己的窗棂是一块平整的木板,这花也不是西蜀所有,倒像是之前看过的画上的江南桃花,大概也是李观缴自己刻上去的。屋子里的床铺,柜子都是李观缴自己另外买的,比书院里的要舒服很多。柜子上放满了书,顾藏林只认识其中的几本,还是书院刚刚发的那几本。李观缴刚刚在他们没进门的时候看的,是一本志怪小说,斜斜的摊在桌子上,顾藏林伸长脖子瞟了一眼,被里面的插画吓了一跳。

      说起来,大规模的印书也是这两年才有的事。西蜀出了个名人叫做毕升,前两年是个读书人,功名没考出来,做了个印刷工人,专制手工印刷。那时候印刷还是刻一块大板子,既费时又费力,毕升是个布衣,平时自己便喜欢看书,成天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够多印一些书让大家都能看的到,后来发现有人想出活字印刷的办法,但西蜀地处盆地,终年阴雨不断,木活字容易受潮,况且木活字有纹理,沾了水高低不平。后来毕升便总结前人的经验,创造出了泥塑雕版印刷。用胶泥做成一个个规格一致的毛坯,在一端刻上反体单字,字划突起的高度象铜钱边缘的厚度一样,用火烧硬,成为单个的胶泥活字。为了适应排版的需要,一般常用字都备有几个甚至几十个,以备同一版内重复的时候使用。遇到不常用的冷僻字,如果事前没有准备,可以随制随用。为便于拣字,把胶泥活字按韵分类放在木格子里,贴上纸条标明。排字后把需要的胶泥活字拣出来一个个排进框内。排满一框就成为一版,再用火烘烤,待药剂微微熔化,用一块平板把字面压平,药剂冷却凝固后,就成为版型。印刷的时候,只要在版型上刷上墨,覆上纸,加一定的压力就行了。为了可以连续印刷,就用两块铁板,一版加刷,另一版排字,两版交替使用。印完以后,用火把药剂烤化,用手轻轻一抖,活字就可以从铁板上脱落下来,再按韵放回原来木格里,以备下次再用。

      为了纪念毕升,书院的门口还塑了一块毕升的像,就在孔夫子,孟夫子他们后面,每日读书之前先生和学生都要向着那边作揖,以示对前人的尊敬。

      那边李观缴和宋鹤卿也已经打完,两个人累的气喘吁吁,宋鹤卿一头倒在李观缴的床上,嘴里说着:”累死了,读书人就不该这样动手动脚的。”

      “你下次来我大梁玩,我派我的侍卫和你打着玩。”李观缴也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有些嫌弃地看着宋鹤卿躺在他床上。

      “来来来,小爷和你现在就再大战个三百回合。”宋鹤卿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又没力气的倒下去。

      李观缴站起身,从茶壶里倒了些水,茶壶也很精致,像是官窑的作品,壶口很细,水流从里面流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李观缴先给顾藏林倒了一杯,说:“小兄弟,让你见笑了。”

      宋鹤卿在一旁酸他说话太做作,和顾藏林解释:“别听他胡扯,他就是这副德行,在他面前不用拘束的。”说完两个人就又厮打在一起。

      顾藏林喝了口茶,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产的茶叶,但入口回甘,凑近闻有一股青草的香气。这一日便在宋鹤卿和李观缴的打闹中过去了,李观缴虽贵为皇子,却鲜有皇子的架子,和宋鹤卿、顾藏林打成一片,也实属罕见。顾藏林上一个见到这样的皇子,还是大燕国的拓跋元烈。

      月光从窗口斜射下来打在地上,画出窗子的形状,像顾藏林小时候吃过的方糕。书院的晚上安静极了,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初秋的蝉声少了许多,顾藏林在陌生的地方有些睡不着,睁着眼平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年来发生的这么多事,有些隔世之感。

      不知何处有人吹起了笛子。

      笛声遥遥传来,若即若离,断断续续。顾藏林听了片刻,只觉心中隐隐有些伤感之情,起身点起灯,翻开书院今日发的课本,读了两页。又胡乱翻了几下,看到顾升曾经教他念过的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自己的故乡在哪里?是大漠吗,还是不知道在哪里的岭南,又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顾藏林不知道,他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他有些想顾升了,顾藏林抬起头望着月亮,顾升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也会很高兴吧。现在顾升在长生天会做些什么呢,吃着炙烤着滴下油来的牛羊马肉,喝着牛乳酒,和故去的老朋友说,这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有出息极了。说不定还会碰到自己的阿爸,阿爸是什么样子的,升爷爷说他是个英雄。

      顾藏林不停地胡思乱想着,又想起今天认识的宋鹤卿和李观缴,想起帮助他来到西蜀的拓跋元烈和元朗,想起巴彦和也速该。顾藏林这个晚上像是又重新从漠北一路走到大燕,再从大燕走到西蜀。笛声渐渐停歇,顾藏林胡思乱想着趴在桌上,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顾藏林被宋鹤卿的敲门声吵醒,他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痛,他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被宋鹤卿拉出了门。

      “藏林你在搞什么,马上要迟到了好吗,夫子又要打手心了。”宋鹤卿虽然这样说,却看起来一点不急。

      顾藏林在院子里打了些水洗漱好便要出门,宋鹤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他:“藏林你的头发,是从来没有扎过吗?”在漠北的时候,顾藏林都是随意披着头发的,从来没想过头发还可以扎起来这件事,虽说平时偶尔会有头发飘到面前阻碍视线,但他早就习惯了。再一看宋鹤卿的头发,好像是和自己平时不太一样。

      宋鹤卿从房里拿出一条发带,走到顾藏林身后,用梳子将他的头发理顺,然后分成两份,左右各扎了一个小结,向上分开,形状如角。宋鹤卿告诉顾藏林说:”这叫总角,等你到十五岁了,就可以把头发盘起来了,那个叫做束发。再大一些到二十岁,就要戴帽子,那时候就代表你是个大人了,要行弱冠礼的。”他看了看自己给顾藏林扎的头发,很是满意。顾藏林跑到井边看着自己的倒影,这头发扎的顾藏林有些不习惯,而且左右并不对称,很多头发还散乱在外面,说实话并不十分美观。只有宋鹤卿对自己的手艺十分信任,又夸赞了顾藏林好几次。

      “好了,再不出门就真的要被先生罚了。”宋鹤卿这时候才有些急,拉着顾藏林就往书院冲。
      他们走到书院门口的时候,先生已经站在孔子像底下了,手里拿着戒尺来回踱步。宋鹤卿知道自己又一次迟到了,见先生没往这边看,正在对着孔子像背着书,想和顾藏林一起悄悄溜进书院。
      走了大约一般的距离,先生一转身,正巧看见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学生,又好气又好笑,抓着宋鹤卿的手,戒尺狠狠地打了两下,宋鹤卿疼得抽了一抽。先生嘴里还不断训斥着:”天天迟到,怎有你如此不努力的学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再看到顾藏林也在一边低着头,一时未认出来,怒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顾藏林马上抬起头,生怕惹恼了先生,但不知说些什么,一时手足无措。

      “他是新来的,不懂院里的规矩。”宋鹤卿在一旁帮他说着。

      “要你多嘴。”宋鹤卿的手心又挨了一戒尺。

      “来,孩子,跟着我走罢。”先生将顾藏林带到他的教室,路过宋鹤卿那班上的时候,顾藏林看到李观缴在里面念书,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读书人的气派。

      顾藏林进课上的时候,孩子们正在早读,顾藏林坐到最后一个位置上,跟着那些孩童一起读着,有些顾升曾经教过他的,他便能跟上节奏,有些是完全崭新的内容,他就只能努力听着别的孩子念,努力跟着口型,却还是懵懵懂懂,对纸上的内容一无所知。

      读完书,先生又发下一个个写着大字的黄纸,在前面教孩子们认字,顾藏林第一次接触这般的学堂,不免有些新奇,但这些字虽然工工整整,但顾藏林看起来就像一条条泥鳅,认起字来格外费力,不免有些气馁。

      中午敲钟的时候,宋鹤卿还在教室门口站着,看到顾藏林过来,向他吐了吐舌头,顾藏林待上去和他讲话,被从屋里出来的李观缴拉着就去了食堂。

      “莫要搭理他,”李观缴在路上对他说,“他没个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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