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方块三

2、第 2 章

　　喊悠悠起床洗漱，林雪把豆浆和菜饼端出来摆好。悠悠没擦脸，脑门上挂着水珠出来了，林雪忍不住抱住她亲一口，柔声说，来吃饭啦。
　　悠悠坐下，忽然问道：“爸爸呢？”
　　林雪低头喝豆浆，若无其事地说：“爸爸这几天有事，暂时不回家。”
　　悠悠“哦”了一声开始吃饭。
　　林雪有些吃不下，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解释什么是离婚。
　　“妈妈，你做的饭真好吃呀！”
　　林雪抬头，对上悠悠笑嘻嘻的眼睛，嘴里塞得鼓鼓的。她也笑了，端起豆浆说：“慢慢吃，别噎着，来喝口豆浆。”
　　平时早上悠悠都是在幼儿园吃早饭，自己也是送完她之后，在公司楼下买杯小米粥买两个包子吃。也只有周末能自己动手做顿饭吃，况且自己手艺欠佳，会做的也只是简单的几样，悠悠吃得一脸满足，林雪满心欣慰，暗暗说，以后多学几样，变着花样做给她吃。
　　“悠悠，如果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住了，你愿意跟爸爸住一起还是跟妈妈住一起？”林雪轻轻问道。
　　悠悠抬起头，眨眨眼睛，问：“为什么不住在一起了？我想跟爸爸还有妈妈住在一起。”
　　“嗯……”林雪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就是爸爸妈妈在一起不开心，所以想分开住，你想跟谁住一起？”
　　“妈妈，我跟妈妈住一起。”悠悠毫不犹豫，随即又怯怯地问，“妈妈，你跟爸爸要离婚了吗？”
　　林雪诧异：“你知道什么是离婚吗？”
　　悠悠点点头小声说：“离婚就是两个人不在一起了，奶奶说的。”
　　林雪想起来，严弋阳舅舅家的那个表弟前段时间离婚了，悠悠奶奶跟这个娘家侄子关系挺好的，打电话跟亲戚朋友说过几次，让帮忙留心介绍个对象之类，估计悠悠那时候听到了离婚的字眼，问奶奶，奶奶随口告诉她了。
　　林雪放下筷子，抽张纸擦擦手，认真地看着悠悠说道：“就算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也会一样爱你的，爸爸爱你，妈妈爱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爱你，记住了吗乖乖？”
　　“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跟爸爸妈妈都住一起……”悠悠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雪不知道如何回答。
　　吃完洗刷完，上午没事儿，趁着凉快，准备好水杯纸巾，带着悠悠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里玩一会儿。
　　人很多，小孩也多，悠悠似乎忘记了早上的不愉快，很快跟其他小朋友玩成一片。
　　林雪坐在长凳上，看着她们追逐嬉戏，好不开心。
　　穆芃芃的电话打过来：
　　“小雪，这几天怎么样？
　　“冷战，他住父母家。”
　　“你呢？怎么想的？”
　　“我？离婚吧。”
　　“好吧，我跟那个朋友联系了，她现在不在Z城，不过以前在Z城那个事务所的时候，有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程律师，她跟程律师说了你的情况，程律师今天不休息，你下午有时间的话打电话联系下，看能不能见面谈谈。”
　　“嗯，行，你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我微信上吧。”
　　“好，我现在发。”迟疑了下，接着说：“小雪，说句老生常谈的话，离婚对孩子的伤害真的很大，我希望你们能谈谈还是好好谈谈。真谈不成也尽力了不后悔，加油！”
　　林雪微微笑了下，诚恳地说：“我也尽力吧，谢谢了！”
　　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叮”地一声，信息就过来了：
　　“Z城新区迎宾大道21号，正丰大厦9楼9002，飞扬律师事务所，程律师，135********，你就说袁晓介绍过去的，最好约到下午4点左右吧。”
　　林雪看看时间，刚过十点，热气已经上来了，把悠悠喊过来喝点儿水擦擦汗，说要回家，悠悠两只小手攀住林雪胳膊撒娇：“妈妈，再玩一会儿好不好。我不嫌热。”
　　看林雪脸色有所松动，又晃了晃手臂道：
　　“好妈妈！好妈妈！”
　　林雪忍不住笑着点头。
　　悠悠欢呼一声，又玩了半个小时，小朋友们陆陆续续都走了，林雪带着悠悠回家，算算兜里的钱，斟酌了一会儿，在小区旁边的菜市场买了半斤河虾回家。
　　回到家洗洗手休息会，淘米洗菜。炒了个番茄鸡蛋，煮了河虾，调好酱汁。正喊悠悠去洗手，门响了，严弋阳一脸疲惫地进来，悠悠顾不上擦手，从卫生间飞奔出来，严弋阳脸上露出笑容，鞋都顾不上换，抱起悠悠转了几个圈，两人一起咯咯笑起来。
　　林雪退到厨房没有出来，只听到父女两人的对话。
　　“爸爸，你这几天怎么没在家呀？”
　　“爸爸最近工作忙顾不上回家了。”
　　“那你现在忙完了吗？”
　　“嗯……快忙完了。还差一点点。”
　　“那你一会儿还走吗？”
　　严弋阳这次迟疑的时间长了点：“嗯……还不一定啊，你是不是要洗手吃饭了？”
　　“爸爸，我想让你帮我洗手，然后帮我剥虾。”
　　“没问题，过来。”
　　林雪拿个小碗从厨房出来，拨了一点菜，又回到厨房站着吃。
　　悠悠坐到餐桌边喊她吃饭，林雪回答：“你先吃吧，妈妈收拾好东西再吃。”
　　虽然严弋阳在他父母家住，每天下午都是爷爷先把悠悠接回家，林雪下班之后再接回来，可严弋阳好像最近天天晚上都回来得很晚，反正林雪去的时候他都没在，所以悠悠确实好几天没见过他，兴奋极了，连饭也不自己吃了，开开心心让爸爸喂。
　　听着父女俩快吃完了，林雪出来，去卫生间洗衣服，
　　悠悠吃好后，严弋阳风卷残云把剩下的饭菜扒完，主动洗了碗刷了锅，林雪内心毫无波动，只想翻个白眼。
　　在跟爸爸玩了十来分钟游戏之后，悠悠心满意足地去睡午觉，林雪晾好衣服，不想进卧室，便坐在沙发上看书。估计悠悠睡着了，严弋阳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关上门，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林雪继续看书，却半天翻不过一页，索性放下书，抬头问道：
　　“什么事？”
　　“钱还了？”严弋阳问道。
　　“还了。”
　　“是不是还有利息？我没算，你也没说——”
　　“也还了。”林雪打断他，“200多块，还完了。”
　　“我这几天去了趟外地，今天才回来，公司临时有急事。”严弋阳似乎在解释什么。
　　林雪不作声。
　　“你……气也消了吧？”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生气，也不是赌气。”林雪的声音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你什么想法？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不都得有个磨合期么。”
　　林雪坐直了看着他：“磨合4年多了，还这样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的，可能就是真不合适。哦，不对，我们是连吵都不吵，就干怄，活活把人怄死。”
　　严弋阳满脸疲惫，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啥，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看看林雪，又放在茶几上，到了两杯水，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啜饮。
　　“我们好好谈谈行吗？”严弋阳放下水杯看着林雪。
　　林雪好像忽然来了气：“有什么好谈的，过不下去就不过。”
　　严弋阳被噎了一下，平复了会儿说道：
　　“以前是我不对，可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个性格，所以——”
　　“所以我们就性格不合不过了呗。”林雪抢白。
　　“你……我是冷静了好久，想跟你谈谈，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委屈，可俩人过日子免不了磕磕碰碰的。”
　　“不是磕磕碰碰的问题，你把我当保姆老妈子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离婚了我是带一个孩子的单亲妈妈，不离婚我是带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妈！”林雪说着激动起来。
　　严弋阳把水递给她，林雪没接，他放下水杯，垂着眼睛说：
　　“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家务，一下子都改掉也不现实，但我保证会一点一点改。”
　　林雪浑身无力，靠回沙发，慢慢地说：
　　“你还是先住你父母家吧。”
　　“爸妈年纪不小了，天天为我们俩吵架的事担心，还有悠悠，你别看她小，她什么都懂，小孩子敏感得很。我先住回来，回来也可以再接着谈。”
　　林雪想起悠悠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和见到严弋阳时欢呼雀跃的样子，叹口气道：“我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严弋阳点点头，说下午还有事，就出门了。
　　林雪对严弋阳态度的大转变感到吃惊，不过仔细想想也明白了。一是悠悠的抚养权问题，他也没信心绝对能拿到，二是他父母肯定劝了又劝，自己平时与老人朝夕相处，关系不错，对他们也算孝顺，他们对自己虽说不上像亲闺女那样夸张，可也确实挺好，从未红过脸。三是以严弋阳现在的条件，各方面都很一般，如果再带个孩子，再婚不容易。四是悠悠的心理问题，自己和严弋阳都没有信心能当好一个单亲妈妈或者单亲爸爸。
　　林雪想来想去有些动摇：不如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可是想起来严弋阳那句“要不是因为悠悠，我八百年前都跟你离婚了！”的话，林雪一阵阵心寒：意思是他早就对我没感情了，为了悠悠凑合跟我过，可还心安理得地看我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日夜操劳，整天陀螺一样忙个不停，逐渐变成黄脸婆……
　　越想越气闷，太阳穴隐隐作痛，林雪赶紧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她觉得自己现在似乎精神都出了一点问题。
　　喝口水，拿起刚才看的书接着看，这是以前的老师推荐的一本书：《遥远的救世主》，林雪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第一遍第二遍看的时候是看情节，囫囵吞枣，往后多看一遍，对里面的一些看似枯燥的对话都或多或少有点儿理解，以至于现在再翻看这本书，就如同看《老友记》一样，随便点开某一季的某一集都能顺畅的看下去——随便翻开一页就能往下读。
　　眼睛累了就靠在沙发背上眯一会儿，悠悠醒来两点多，林雪让她自己去洗洗脸，洗完脸悠悠抱着自己的小保温杯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抬头问：“爸爸呢？”
　　林雪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爸爸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今天不是周末吗？为什么还有事？我想跟爸爸玩。”
　　“妈妈跟你玩不好吗？”
　　“嗯……可是我想让爸爸妈妈跟我一起玩。”
　　林雪想起新区那一片好像有个湖，离正丰大厦还挺近，便说：
　　“妈妈下午带你去湖边玩好吗？”
　　悠悠立马开心：“好！我要穿可以踩水的小凉鞋，还有带上我的打水枪！”
　　林雪看看时间已经三点一刻了，两人换好衣服鞋子，把水杯纸巾还有打水枪装进双肩包，又拿了两包坚果和一包饼干，收拾好之后，给程律师打了个电话：
　　“您好，请问是程律师吗？”
　　“对对，我是。”
　　“程律师您好，我是袁晓介绍的朋友林雪，我现在出发，到您事务所大概四点，您看时间方便吗？”
　　“哦你好你好，小袁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也大致了解了下，你过来吧，地址知道吧？正丰大厦A座9002。”
　　“好的，那一会儿见了程律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