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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江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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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无数次地训问了笑笑,软硬兼施,硬是没能从笑笑口中套出任何一个字。事实上,自从仪式那天起,笑笑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除了在梦中常常悲伤反复询问:“师傅,为什么,为什么……”
七月曾站在睡梦中的笑笑身边,无奈地叹气。
一个月后,七月再次站在笑笑身边:“我带你逃出去吧。”
笑笑抬头,看到七月幽暗的脸:“真的?”
七月没有回答,只用浅浅的微笑做无声的回答。
没人猜到高高在上的七月会协助囚犯逃跑,所以一路上相当顺利。走出谷口时,七月用一块黑布蒙住笑笑的双眼。然后抱着她急速飞起来,偶尔听到沙沙的树叶声。七月的轻功很不错吧,笑笑心想。耳边似乎有江河流动的浩瀚声音。凉风扫在脸上,包围着她的全是令她兴奋异常的久违的自由新鲜的空气。
良久,她被轻轻放下。黑布被取下。笑笑花了几秒才适应了光线。眼前是一个渡口,寥寥几个渡客站在渡船边与船夫商量着价钱。
笑笑抬头看着七月,问:“你救走了我,黑主不会怪罪你吗?还是,你是故意放我?想跟踪我去找启?”
“放心吧,现在开始你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没人会跟踪你。至于我,不用担心我会被主惩罚,反正,现在的我也是逃出来的人。”七月温柔地看着她,说。
“原来,你也不喜欢那里。”笑笑说。
七月淡淡一笑,“我们就此分别吧。”
七月走上一艘小船,“到江都去,谢谢。”
笑笑忽然跳上船。七月惊奇地问:“你……”
“我想了想,暂时没有去处。也许跟着你倒不错。”笑笑狡黠地笑道。
七月微微一笑:“我从此漂泊,你跟着我会吃很多苦的。”
“再大的苦我也吃了,在你面前。“笑笑漫不经心地说。”还有,我没有钱,吃住你得全包。谁叫你让我受那么大的苦,还擅自把我带出来。“
七月无奈地摇头,“那随你喜欢,等你厌倦的时候随时离开吧。”
“船老大,开船啦!”笑笑大喊道。
船夫扬起帆,架起桨,声如洪钟:“好呢!”
笑笑靠着穿栏,开始还好奇地张望着两岸的崇山峻岭,偶尔玩玩水,与岸边的水牛打打招呼。后来累了,就着栏杆抱着胸呼呼睡了。
七月看着一脸毫无防备的女孩面孔:“面对曾经差点害你送命的人你竟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稳。是太过单纯,还是一切算计妥当?”一阵倦意袭来,七月也靠着另一边船栏,闭上眼。
炎国的江都,是天和大陆最美丽的城市。地处南方最温暖地带的江都,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城内贯穿清澈的丽江。江岸四季更迭开放着各色鲜花。干净宽敞的街道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簇拥着热闹的人群。街边林立的商铺馆子终年生意兴隆,一派祥和之势。这里是被谓之“鱼米之乡”的南方炎国里的粮食集散地,同时因为其美丽成为各方文人向往的风流场所。
七月和笑笑在江都上了岸。第一次到如此繁华地方的笑笑一下船就雀跃得如同出笼的鸟,奔窜在熙攘的人群里,兴奋异常。拖着七月给她买年糕买糖葫芦还有各种各样看起来稀奇但七月觉得毫无用处的东西。
住店后当笑笑敲开七月的房门时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面前站着一位陌生面孔的男子,蜡黄的皮肤,平淡的五官。“怎么样?是不是认不出来了?”声音是熟悉的七月的声音。
“你是七月?”笑笑试探地询问。
对方走过来,不变的闪亮的双眸:“正是。”
“你会易容。”笑笑惊问,转念又问,“为什么要易容。”
“为避黑教团的耳目。”七月回答。
笑笑心想,是啊,他是逃出来的,而黑教团遍布天下。如不做好掩饰,怕是很快就被发现行踪了。
“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好好地要离开黑教团?看得出你在黑教团是很有地位的人。”笑笑终于忍不住发问。
七月微笑着抚摸她的头:“不早了,去睡吧。”
笑笑知道他不想说,也不再为难对方,乖乖地回自己的屋休息去了。
在江都已经约莫五天了。七月不时会单独出门,只让掌柜给笑笑带个口信嘱咐几句。笑笑没在意。对于无故离开黑教团的七月,笑笑一点也不想去了解个中真相。因为她明白,七月并不一定如表面那么平和善良。他之所以能够允许自己这么呆在他身边是因为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如果哪天自己知晓他的某些秘密,笑笑毫不怀疑自己会马上死在七月凌厉的剑下。
笑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难得糊涂。因此,她对七月的行踪保持不闻不问。
刚好,趁着这些难得的闲暇时候,笑笑把江都好玩的地方都逛了个够。无论是繁华的粮食交易市场,还是静谧的休闲古镇;无论是碧波千里的江都镜湖,还是巍峨秀丽的南方名山;无论是来自各地的风流书生,还是驻在街边的江湖艺人……这一切对于从小生活在偏僻山村的笑笑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令她总是流连忘返。
第六天,笑笑经过一户郊外人家门前,看到一伙人围着门口,催着快把人引出来什么的。笑笑好奇,驻足观望。从屋里走来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女人,手里牵着一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颤巍巍地将小女孩交给官兵,眼睛肿肿的。
“娘,我不要去。章姨说了,去了都没有好下场。娘,你不要让我去好不好?”小女孩哭求道,手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渴望不要被家人抛弃。可是那女人虽然一片凄然神情,却狠心地说:“儿啊,我们欠了地主很多债啊!娘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不然全家都得遭罪啊!”女孩仍然哭求着:“去年小茹被卖去抵债,结果被送进妓院,后来小静也被卖去,结果被东家少爷侮辱最后还被东家夫人打死,娘啊,你明知道这是火坑为什么还将女儿往里面推啊!”
一十岁左右的男孩从屋里冲出来,抱着女孩的腿叫道:“爹爹娘娘不要把姐姐卖了,要卖就卖我吧。”女人一把将儿子捞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孙啊,没了你我们怎么继承香火。”
笑笑看着哭成一片的人,心里没来由地窝火。她想也没想。冲动上前,大声质问:“明明都是自己亲生的,为什么只想着一个?仅仅为了香火地继承吗?为什么只卖女儿不能卖儿子?女儿的命就那么贱吗?”
一伙人包括人贩子都吓住了,呆呆地看着激动的笑笑。先开口的却是刚刚还哭喊着的女儿:“如果非要卖一个才能让家度过难关的话,还是卖我吧,弟弟还那么小,而且他长大后能为家做的比我多。”虽然泪珠还挂在脸上,但表情却变化成惨然的决绝。在人贩子的催促下,女儿被押走了。
女人坐在地上抱头大哭:“我可怜的儿啊,今后要好好保重自己啊!天啊!你都逼我做了什么了啊!”
笑笑只觉得一股气卡在喉咙,憋得难受,指着女人大声说:“你既然当初把女儿生下来,为什么却不保护她?如果养她是为了利用她,不如当初就不要生下她!”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心里郁积已久的委屈也一应宣泄出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为那女孩鸣不平,还是为自己抱怨。
她知道,师傅是为了保护洛儿,才让她当替身,也许洛儿有着不寻常的身份。可是,当自己肩头的黑莲花被黑主挑开呈现于世时,当自己独自承受那生不如死的仪式时,当她无助而茫然地被关在潮湿的地牢时,她止不住心头的怨恨和委屈。肩头的黑莲花是很早以前就被师傅刻上去的,也就是说,当初师傅救回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的自己就是有目的的,他很早就做好了把她在危机时刻推出去做洛儿替身的准备。这么多年的养育,师傅只是把自己当工具一般地对待。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疼痛,想到如今孓然一身,跟着不知是敌是友的黑教团七月飘零江湖,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在这个时候蔓延开来。
那女人本来心下懊悔,被笑笑这么说更觉得无地自容,但是又无可奈何,只好抱着啜泣的儿子呆呆地看着她。笑笑想起女孩说被卖去的都没有好下场,心下不安,拉着女人的衣襟质问:“那群人贩子是什么人?”女人愕然道:“是青木堂的人。”笑笑重复念道:“青木堂?可是江都第一霸青木堂?”女人凄然地点点头。笑笑虽然只到江都几天,但是对青木堂却听闻不少。因为它的人总是趾高气扬地四处横行,江都大部分的赌坊和妓院也都在他的管辖之类,除此之外还到处收保护费,是人人对其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的恶棍集团。听说青木堂有很硬的后台,这才让一般百姓莫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能避则避。
但是笑笑心下却已拿定主义,不能见死不救,尽管自己能力有限,也许是对自己的同情转移到女孩身上。笑笑起身就往刚刚一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女人在后面担忧地说:“姑娘,我知道你好心,但是千万不要惹青木堂的人,否则会吃大亏的。”笑笑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嘴角冷笑。反正我笑笑现在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无牵无挂,那么就任性一次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