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苏何

2、骤变

　　在炎国北方的一座偏僻小山村里，正是日上三竿之时。一位少女躺在树林里打瞌睡，一群山羊在周围啃草。一阵隐隐的哨响，少女慵懒地睁开双眼：“已经到中午了啊！”于是起身，引着羊群往村里回去。

　　村子实在很小，寥寥几户人家。少女走到一排木屋前，看到从另一边砍柴归来的男孩调侃道：“洛儿！你一上午就这点成就吗？每顿那六碗白饭真是白吃了！”叫洛儿的男孩不屑地瞥了眼少女：“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姐你又在山上睡了一上午！”少女眨眨眼：“那又怎样？谁叫我是你师姐。好了，来把羊群送进羊圈吧！我饿死了！”

　　洛儿冲师姐蹦蹦跳跳的背影咕隆两声，但是最后还是乖乖把羊群送进羊圈里。厨房里传来热闹的炒菜声响，洛儿闻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回锅肉的香味。

　　头发花白的师傅端出几盘小菜，两孩子都争相抢着饭菜，一副饿得受不了的姿态。师傅看着两孩子，嘴角不知不觉地弯起来。

　　师傅看向窗外，眉头不觉微微皱起：原本晴朗的天空似乎染上一片迷蒙之色。像，战场上的天空。

　　这时两个孩子也注意到明显变化的天色，都好奇的看向门外。渐渐，一阵沉闷的声响，仿佛伏地蔓延过来，令人由心底慢慢升起一阵战栗。

　　远处的平地上黑压压的涌来一片，稍近后大家都注意到，那是一群兵马。“那些是什么人啊！”洛儿嘟哝着。这么偏僻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兵马？

　　师傅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声音颤抖：“那是，黑武士团。”然后回头看着桌边的两孩子：命运来临了吗？

　　两个孩子瞪大眼睛看着渐渐靠近的队伍，全体穿着黑衣，除了领头地一身暗红，远看像极夜色中的一点鲜血。队伍奔驰在天边，舞起一片灰色尘埃，就像渐渐逼近的乌云一般。

　　师傅迅速走到堂屋正上方，扳动灵位。于是在堂屋右上方位置出现井口大小的洞口。师傅抬起苍老的面孔，灼灼的目光看向洛儿：“你赶快从这里逃走，不要回头！”洛儿问：“师傅和师姐也一起走吗？”师傅摇头，“我们稍后再离开。日落之前在出口处等不到我们就逃走。” “为什么？为什么不一起离开？”洛儿不解地问。师傅指着外面靠近的队伍严肃地说：“洛儿记住他们身上的莲花，以后绝对不要靠近他们。为了师傅和师姐，为了死去的父母，明白吗？”洛儿现出越来越迷惑的表情：“不明白，那些人是来找我们的吗？危险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一起逃？”

　　“为了天下，一定不要靠近那群人。记住师傅的话！”说完不由分说将洛儿塞进洞里，手指一曲，牌位崩裂，洞口缓缓封住。

　　少女一直呆立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洞口封住。师傅抬头，“笑笑，对不起，为了天下，你要和师傅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顷刻间队伍已经来到屋前。师傅和笑笑步出门外。队首血色暗红衣着的男子冷冷笑道：“杨正，你让我们好找啊！”

　　“黑主沧轩，躲了十五年，还是让你们找到了。”师傅镇定地笑道，但是笑笑却觉得，那笑声中分明蕴含着不顾一切地决然。

　　黑主沧轩，黑教团的首领，胸前衣服上肆意绽开的银莲，称着他冰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那是当然的了。相信我们的来意，你明白了吧？我们来取回十五年前寄存在你那里的东西。”然后看向师傅身后的笑笑，“原来是个女孩啊！”

　　“你认为你们黑教团的野心，会得到天下人的原谅吗？”师傅淡淡地说。

　　黑主一边嘴角往上翘：“我们的雄心，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递了个眼神，队伍便迅速将小屋围的水泄不通。师傅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看得笑笑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师傅会武功，甚至随时在腰间佩戴着这么一把锋利的软剑！“还想做无用的抵抗么？”又是一个眼神，一圈黑武士缩小包围，然后摆出六芒星的阵势，师傅全神贯注地举剑，迎像西南方芒尖的武士，与之纠缠起来。六芒阵型马上变化，芒尖变成芒心，师傅仍然处于包围中心内。

　　“杨正，看来十五年的安逸生活让你的剑钝了许多哪！“黑主嘲笑道。师傅没有分心回答。但即使他再认真迎战，一人终难对抗庞大的队伍，更何况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黑武士团。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搏斗。此刻的杨正只是靠着豁出一切的势头坚持而已。“但是不得不夸奖你一句，能在我黑武士的六芒阵型中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仍算天下少有的高手。这样的你十五年来封闭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也难为你了。”

　　骤变突生，杨正将手中的剑扔向黑主。这是拼尽所有最后的一击，软剑如同游走的蛇，但是在黑主面前咫尺之处瞬间静止。杨正一脸决然，也许他本来就已经知道这一击不会成功。这只不过是速战速决。啪啦！软剑在黑主面前直直掉在地上，黑主邪邪一笑：“陪你玩得差不多了，该是为你送别的时候了。”

　　陡然阵型一缩，师傅背部遭到一剑，血流如注。“师傅！”笑笑惨叫一声。迎面左胸又一剑刺中，师傅喷出一口鲜血。右膝曲向地面，无力地单膝跪下。阵型张大，笑笑跑上去扶住师傅：“师傅！”

　　“笑笑，对不起！”苍白的师傅虚弱的说。笑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胸前喷涌的鲜血，泪流满面。师傅望着笑笑，仿佛还想说什么，最后摇摇头，凄然一笑，又吐出一口鲜血。笑笑完全吓呆了，只惊骇地看着那致命的伤口，无能为力。“对不起！”重复说完这句话，安然闭上眼睛。

　　“师傅！”笑笑抱着师傅哀嚎。她无法相信，刚刚还一片祥和的画面，怎么会演变得如此血腥和悲伤。从小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师傅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被杀害。她抬头，仇恨目光无畏地射向不远处马上的红衣男人，那个一脸嗜血的男人！

　　“这眼神我喜欢。”黑主笑道。“你就是十五年前杨正偷走的孩子吗？就是我们黑教团的启吧。”说完手起刀落，在那一瞬间笑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没有，她只觉得肩头一凉，看到衣服碎片从眼前纷纷飘落。

　　“是黑莲花，果然是启。”黑主欣然说道。笑笑偏头，看到自己裸露的肩头。一朵黑莲绽放在洁白的肩头。在那以瞬间，心底仿佛有丝毫明了。

　　一阵劲风，她被带上黑主身前骑在马上。“我珍贵的启，终于找到你了。”黑主的气息扫在笑笑脖颈上，惹得她浑身战栗。

　　队伍很快离开，日落之时，在一片血色夕阳中，一位少年跪在躺在血泊中的老者，“师傅……”而后悲戚地看向远方，“师姐……”

　　黑夜迅速来临，掩盖了所有颜色和轮廓。

　　黑教团总团。这是坐落于一座四面环山的巨大山谷。四面都是陡峭的石壁削峰，只有一个狭小的栈道通往外界。典型的易守难攻地势。

　　在教团中央的广场上，熊熊燃烧着十堆篝火。正上方随意坐在石雕大椅上的是黑主沧轩，其下左方是一座架空的平台，笑笑被绑在台上唯一的一根柱子上。在笑笑的东西南北四方都摆放了四颗夜明珠，在夕阳下闪耀着温润血红的光芒。广场上整齐地站满了一片队伍。各自着不同颜色的衣服。

　　“禀告我主，风雨雷电四部以及黑武士团都已到齐。”一灰衣男人跪在黑主面前，毕恭毕敬地报告。黑主挥挥手，“退下。”男人低头退到一边。

　　黑主看向渐渐沉落的残阳，问：“七月，一切准备妥当？”

　　从右边走上一人，一身月白衣衫，“回主，已准备妥当。”

　　“差不多是时候了。”

　　“是，主。”七月回答，抬头间，绝美的容貌映在夕阳中，连笑笑都看得有些恍神。

　　七月走上平台，低头看着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笑笑。”笑笑如实回答。

　　“笑笑，”七月温柔地唤了声，“害怕吗？”

　　笑笑无奈地笑了笑，“你觉得呢？”然后又问，“我会死吗？”

　　七月脸上表情一顿，但马上淡然回答：“不会。”

　　“那就好。”

　　“但可能会很痛苦。”七月补充道。

　　“哦。”笑笑轻轻笑了声，“那我得多想点能够让我分心的事情才行。”

　　“你很冷静。”七月说。

　　笑笑对上七月明亮的眼睛：“只有冷静的头脑才能想出最好的办法。”

　　七月叹了口气，手轻轻覆上笑笑的头，“夜晚马上到了。”

　　笑笑看着只剩一半面孔的夕阳，“要开始了吧？”

　　夕阳完全沉落，天地间陷入一片暮色中，渐渐深沉。

　　而笑笑周围的四颗夜明珠，随着暮色的深沉，渐渐散发出莹亮的光芒。四道若有若无的光芒聚向自己。笑笑觉得心口仿佛有一口渐渐沸腾的油锅。天际余霞散尽之时，四道清晰而凌厉的光射向笑笑。心底的油锅在一瞬间达到沸点，笑笑终于松开咬紧的牙大嚎起来。平台边的七月在这时低头念起模糊的咒语，笑笑只觉得心脏要撕开一般，扯开喉咙变调地嘶吼起来。

　　天地间瞬间变了颜色，风沙走石穿行其间。旌旗拼命地招展。

　　夜明珠光芒更盛，众人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台上的动静。连一直心不在焉地黑主也不由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七月的咒语速度加快。

　　笑笑的神智几乎被挤出□□。顷刻间，骤变陡生。笑笑身边忽然被火包围，惨叫更甚。七月惊愕地抬头，片刻迟疑后，念动咒语，将火熄灭。

　　笑笑好容易才从涣散的神智中醒过来，看到七月惊异的眼神。“笑笑，你肩头的黑莲花是天生的吗？”七月迫不及待地问。笑笑在一瞬间凄然一笑，虚弱地回答：“是……是师傅……刻上去的。”

　　笑笑看到七月震惊的表情，还有愤怒的黑主。她真的很想笑，但是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她知道，在洛儿的身上同样位置，也有一朵一模一样的黑莲花。她想也许她明白了师傅死前那句对不起的真正含义。洛儿，现在在哪里呢？安全吧。

　　笑笑终于筋疲力尽地闭上眼睛。

　　“主，她不是启。”七月淡淡地说。

　　黑主沧轩挥手震碎了一尊石像，脸色铁青。七月跪在他面前；“主，请息怒。”

　　华丽的宫殿里，在一片灰色的幕帐后，沧轩身着宽松的紫袍，斜倚在躺椅上，端着一盏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眼睛看向前方，带着分明的危险。

　　“主。”帐外一个身影矗立，轻声禀告。

　　“七月吗？”沧轩遣开侍女，“进来吧。”七月走进幕帐内。沧轩抬头：“那女孩说什么了吗？”

　　“黑莲花是杨正刻上去的。除此以外，再没有说其它。”七月淡淡地回答。

　　砰！沧轩手中的酒杯立刻粉碎：“杨正！”

　　“看来真正的启已经逃了。”七月说。

　　“就算把天和大陆翻过来，我也要找到启！”沧轩怒吼道。转念想：“那个女孩呢？”

　　“被关在地牢里。”

　　“留着她日后慢慢训问。”沧轩道。

　　“是，主。”七月低头站在一边恭敬地回答。

　　沧轩斜眼道：“不是说在私底下叫我名字吗？七月。”

　　“轩。”七月抬头，绝美的面容。

　　“今晚留下来吧。”接过七月重新斟上的酒一饮而尽，沧轩转着空空的酒杯淡淡的说。

　　“是，轩。”

　　在阴湿的地牢里，笑笑在噩梦中喃喃语道：“师傅，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光线的地牢，鼠窜蝇飞，即使睁眼也是噩梦景象。

　　而在遥远的山野里，忽明忽暗的火堆边，洛儿枕着头望着星空，自言自语道：“师姐，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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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巨少 第二章巨多 请原谅我 我只是为了节省大家翻页的麻烦 还有 章节少点看着清爽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