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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2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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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四弟,我们可是说定了,我们一起射出这一箭,我射左边那铃铛,你射右边那个,谁没射中谁就输了,这个比法没问题吧。”
站在较场那用红木修砌而成的观望台上枫谦自信的笑着对站在身旁的樱莲说道,那红木观望台修建得意外宽大,足足可以站上十几人,高度大约是三层楼,但站在那观望台之上却可以清晰的看见相隔不远的九层塔。
枫谦说起的比赛规则其实就是以九层塔五层塔檐左右两个铜铃为靶心,两人一人一人包揽一个铜铃,枫谦选的左边那个,樱莲自然就是右边那个了,他们一起射出那一箭,倘若其中一人没有射中,自然就输掉了比赛,倘若两人都没中,那就打个平手,谁也不好说谁的不是。
樱莲扬起秀气的一张脸偷偷瞄了一眼正在试弓的枫谦,今天是二哥的生辰,其实樱莲根本打心里就没去想过要赢这场比赛,他太了解枫谦了,虽然那家伙口中总是说着些什么比赛的输赢并不是关键之类的大话,但他内心那股与生俱来的好胜心却早被樱莲摸得清清楚楚的。所以每次他总是先挑起同枫谦的比赛,但每次比赛都是他输给枫谦,枫谦自然高兴得很,樱莲却也偷着乐,反正在他看来,只要他二哥开心就好了。
“莲儿,你一个劲的在傻笑什么啊?看来我们这比赛确实没些刺激感……恩……”
拿着弓箭的枫谦偏头好似想了想什么,他忽然转头望向骁骑将军陈元,爽朗的对他说:
“陈元,你是师承恒源仙人刘柄坚的吧。”
那陈元面无表情的点头道:
“回二皇子殿下的话,臣下确实师承刘柄坚。”
二皇子大人坏坏一笑,他伸手拍了拍陈元那宽厚的肩头:
“我听说那刘柄坚有套无影拳法那可是相当了得啊!”
陈元闻言一惊,脸上却浮现些淡淡的笑意,他抱拳回答:
“这可不敢当,那套拳法也不过了了。”
枫谦笑意不减,他另一手还拿着弓箭,目光却落到站在他身旁眼睛一直凝视着那九层塔的樱莲,清清嗓子,枫谦道:
“陈元,我求你件事儿你可答应?”
陈元大惊,单膝跪下:
“陈元愧不敢当,二皇子殿下有事只管说罢,陈元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枫谦大悦,他上前扶起陈元,狡黠的目光落在樱莲身上:
“四弟,我们的赌注我可是选好了哦!”
樱莲闻言将落在九层塔上的目光转回他二哥身上,他看他二哥一眼,眼神充满疑惑。
枫谦瞅着他四弟那一脸疑惑的傻模样笑得有点坏坏的,他道:
“我决定了,赢了的人可以跟着陈元学那套无影拳法!”
其实樱莲本就对拳法武功的兴趣不大,但看到枫谦很是热情高涨,他身边的陈元一脸受宠若惊,到也来了些兴趣,所以他拉开手中的弓笑着对枫谦说:
“二哥少废话,咱们这就比划看看!”
说是急那是快,两个英俊的人儿挺拔的站立观望台左右两侧,他们手持弓箭,目光认真的望着那似乎遥在天边,却根本近在咫尺的九层塔,今日虽是晴天,太阳虽然高高挂在无云的蓝色天空中,但迎面吹过的风却也不小,那挂在塔檐上的铜铃随风摆动着,一时间当真让两个认真的人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枫谦抓准了一个风停的机会,他将羽箭放置弓上,单单闭上左眼,咬着嘴唇续好气,然后他心平气和的对身边的樱莲说:
“莲儿,不好意思了,这一局恐怕又是为兄旗开得胜了!”
他说着轻轻一个放手,却见那羽箭脱弓而出,像一束光线般向九层塔飞了去。
樱莲不甘示弱地抽出羽箭放置弓上,他平定了一下心绪,眼神端端注视着那悬挂塔檐上的铜铃,虽然那铜铃还在随风摆动,但樱莲却看准了悬挂铜铃的铜环,樱莲知道就算铜铃晃动得再厉害,那铜环摆动的频率却是很小的,倘若射中的是那里,那他获胜的几率肯定要高个几分。
就在樱莲准备放出手中羽箭那一刻,他忽然看见悬挂铜铃的塔檐下方那宽大的塔窗里有个东西闪烁着明亮的光线,那光线不偏不歪直接射到他眼睛里面,樱莲不由得一个闭目,手却不听使唤的放开了弦上之箭。
“唰”地一声,樱莲的羽箭飞了出去,樱莲这时才睁开了眼睛,他立刻往那窗户望去,却见那闪光还在,那是什么?九层塔里不是空无一物吗?为什么会有那闪亮的光线?那光线射出的感觉让樱莲不由得去怀疑,那是有人用铜镜反射了太阳光造成的,可为什么空空的九层塔里面会有这样奇异的事情发生?
“哈哈,看来胜负已分,莲儿啊莲儿,最后还是为兄胜了你啊!”
倘若不是站在自己身旁的枫谦大笑着说出这句话,樱莲恐怕早就忘记了他还在同二哥比赛这回事,他的所有目光全在那窗户前奇异的闪光上,直到枫谦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二哥,你刚才看见从那塔里有奇异的光线射出吗?”
樱莲甩下手中的弓箭拉起他二哥的袖子问到,枫谦倒是笑笑,他伸手拍拍樱莲那小小的脑袋,全然不当一回事的说:
“莲儿啊,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可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你把箭射进那窗户里去了。”
他把箭射进了窗户里吗?樱莲猛然一个回头,却见刚才还闪烁在那窗户上的光线却如同空气一般消失不见了,只有他二哥射出的那只箭稳稳的插在右边那只铜铃的铜环上面宣誓着枫谦的胜利,樱莲傻傻愣在那里,不由得去想,那光线怎么会不见了?
樱莲始终坚信自己刚才看到了那道明显的闪光,所以他已经不在乎比赛的结果如何了,他一把拉住身旁的陈元,急切地问道:
“陈将军,你目光敏锐,你刚才是不是也看到了,那窗户上分明有光线射出啊!”
陈元一个抱拳,却道:
“四皇子殿下恐怕看花眼了,陈元一直在这里看着,只看见四皇子殿下的箭射进了那窗户里,到没看到四皇子殿下说的那光线。”
樱莲本还想继续追问那光线的事儿的,但偏偏就在此刻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较场口传了过来:
“二哥!四哥!你们两个好狠心啊!丢下然儿自己倒是玩得快乐!”
樱莲同枫谦的目光刹时被观望台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过去,只见较场口一个穿着紫衫的小小孩儿大步向观望台跑过来,他的头发还不长,倒也在宫女惊心的梳理下挽成了发髻,发髻上的羽冠是黑色的,上面镶嵌着宝蓝色的晶石。
小小孩儿长的虎头虎脑的,鼻子以上几乎同枫谦长的一模一样,只是嘴巴比起枫谦来看上去要厚实一些,小小孩儿还没来得及爬上那三层楼高的观望台,却被闻声从台上下来的枫谦一把抱起来举过头顶:
“哟,这不是昨儿个烧了容妃娘娘书房的小坏蛋吗?”
枫谦的话音刚一落下,就惹得在他手上如同被逮住的小鸟一般左右扭动的跃然大为不爽,只见他胖乎乎的小脸都快皱到一块儿了,他的手臂在空中不停得摆弄着,口中大喊着:
“臭二哥,放我下来,我和你拼了!”
枫谦倒也不气,口气中充满了愚弄的继续逗他最小的弟弟:
“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在御天宫里抄书把咱们然儿的小手手抄疼了?没事儿,等会儿我让你圆姐姐给你揉揉。”
跃然一听到圆姐姐小胖脸不免一红,那圆姐姐其实是枫谦风宇阁里的宫女,人长得好看,又很温柔,每次跃然到风宇阁去都是那丫头照顾他,久而久之跃然这小鬼竟然把那丫头当成自己在风宇阁的第二个奶娘了,每次他到风宇阁都爱粘着那丫头。
“四哥!你看二哥他欺负我!”
跃然看着缓步走下观望台眼神却落在九层塔之上的樱莲大声吼到,枫谦也看到了樱莲那付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放下跃然缓步走到樱莲身旁,伸手揉了揉他四弟的脸后却轻声地说:
“莲儿,有些事情不必非要弄个明白,过去的忘了便是。”
枫谦的话让一直心挂着那道奇异光线的樱莲赫然一个仰头,他望着自己的二哥,却见他的眼眸里有种之前从未见过的神色,他二哥是在跟他暗示那九层塔中隐藏着什么秘密吗?或者这个秘密是不能被人所知道的?
樱莲满心疑惑,却偏偏不敢问出口,身在皇家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倘若追根究底的问,也许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惨遭不幸。
这个道理是樱莲九岁时从藩国外公家回来后学到的,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昔日他时常同二哥去玩的神秘九层塔会被人用五把铜锁头紧紧封锁了起来,那时还小的他拉着身边的奶娘问为什么,奶娘支吾着不敢说,直到被他问烦了,那奶娘身边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说了句:
“塔里关着东西。”
就这样一句话,却让他身边的丫头全被拉出去砍了头,那奶娘也不知下落。
那时还小的樱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抱着他娘问:
“母妃,为什么王嬷嬷不见了?为什么父王要把翠仙她们杀头?她们做错了什么吗?那塔里到底关着什么东西啊?”
樱莲稚嫩的话音刚一落下,却换来他娘德妃用力甩下的一巴掌,那时的她脸色苍白,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甚至带着点点恐惧神色,她嘴角抽斗着,那打过他的手也抽斗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娘才冲他吼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樱莲,不许再提那座塔……”
然后他娘颤抖着跌坐在床铺上,她抓起被子断断续续的念出些樱莲也不懂的句子:
“……她该死……她本来……该死……本宫不害怕……本宫没有错……该死……该死……关死那个孩子……一辈子……”
樱莲那时以为自己的娘亲疯了,小小的他被吓得大哭,他伸手抱住颤抖不止的女人,大喊着:
“母妃,莲儿错了,莲儿再也不问了,莲儿错了……”
第二天一早,他父王就来宣布,夏阁所有的宫女全部处死。
樱莲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父王发那么大的脾气要一批一批的残杀那些无辜的宫女,直到某一天新来的宫女中有个叫翠环的丫头在樱莲平日喝的雪蛤汤里下了毒被验食物的小官发现了,也就是在那时樱莲才知道了为什么。
樱莲怎么都不能忘记当太常寺的人将那叫翠环的宫女压在夏阁院子里用棍子殴打时那宫女惨叫的声音,她凄厉的大喊着:
“都是那个皇子,都是他的错,他无端的一句话却害我那无辜的姐姐就这样被砍了头,我姐姐侍奉了他整整8年,为什么落到如此下场……”
最后那翠环被太常寺的人乱棍打死,夏阁的宫女再换了一批,直到三个月后这件事情才算平息了下来。
樱莲是在那时学乖了很多,明明才九岁的他,却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再也不会问关于九层塔的事,也再没说过任何一句会露出破绽的话,宫里不免有人传说,说夏阁那一场变故让分明还稚嫩的四皇子全然变了个人,四皇子脱去了当初的天真,却换上了云淡风轻的世故。
只是又有谁清楚的知道樱莲内心真实的想法呢?
“四哥!四哥!!是不是你跟二哥说的我被父王罚抄书的事?”
直至跃然上前一把抓住樱莲的手臂,樱莲才将那遥远的回忆深深锁紧内心深处,他低下头收拾好情牵那九层高塔上是否闪现过明亮的光线的心情,淡然微笑着捏捏跃然那胖乎乎的小脸:
“就是你四哥我出卖你的,谁叫你这个小淘气昨儿个做了那么坏的事啊,我说父王罚你抄书都算轻的了!我看你啊……”
“莲儿说得不错,然儿,看来朕罚你罚得太轻了,你那三百遍的书这么快就抄完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较场口响起,却见一位高大的中年男人踱着缓步出现在那里,那人英挺的容貌尽显贵族气息,额发整齐的束在脑后,头戴一顶金色羽冠,羽冠正中是黄灿灿的晶石,固定羽冠的红色丝线系在下巴下面,那半长的丝线在风中飘荡着。
那人英挺的剑眉下如炬的目光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甚薄,下巴上是黝黑的长胡须,他身着金色长袍,袍子上用五彩丝线绣着盘龙图案,那图案里坠满了各色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男人的到来让整个较场不免更为热闹了起来,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站在三位皇子身后,一起跪下大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挺的男人呵呵笑着,他面带悦色地轻挥手:
“都平身罢……”
说完他望着站在众人前面英姿飒爽的二儿子不由得一阵欣喜,他缓步走到二儿子面前,伸出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谦儿,今日是你二十岁生辰,晚上在行乐宫为你举办寿宴,你可满意?”
芷兰王的话音刚一落下,枫谦立刻迎上一张恭敬的脸:
“父王可是为儿臣忙碌了,儿臣又怎会不满意呢?”
芷兰王笑而不语,他的目光落到站在枫谦身旁他那还在世的五个儿子中样貌最为平凡的四儿子身上,虽然樱莲的模样远不及枫谦同老三玄亦,但芷兰王却总是可以从他那明亮的大眼睛里看见一种在宫廷里很难看到的纯真。
芷兰王的目光紧锁在樱莲身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说:
“莲儿今年也满12岁了,最近可有跟陈将军好好习武啊?”
樱莲抱拳对面前的父亲作了个揖,柔声回答:
“莲儿一直跟随陈将军习武,至今已有三年了。”
芷兰王的目光转到站在三位皇子身后的陈元身上,他沉声道:
“陈元,莲儿跟随你习武三年,他可有努力啊?”
陈元自然不敢怠慢的认真回答:
“回皇上,四皇子殿下悟性很高,跟随臣下三年却已经小有成就,恐怕再过三年定能出师。”
芷兰王点点头将目光收回来继续看着樱莲,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再三年朕的莲儿就15岁了,想我芷兰祖先14岁打我芷兰天下,莲儿15可愿意为朕芷兰带兵出征?”
闻言樱莲立刻跪下,他对着芷兰王磕了三个头,才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父王,口气认真的回答:
“莲儿愿意。”
站在樱莲身边的跃然不甘示弱的上前拉着父王的手,小小的他扬起头望着芷兰王,笑得根本不像个小孩儿,他大着嗓门说:
“父王,然儿也要带兵出征,然儿也一定可以帮父王打胜仗的!”
芷兰王一把将小跃然抱起来,他宠溺的揉揉小孩儿的胖脸,眼神忽然变得黯然了几分,不由自主的他竟然开口道:
“要是那个孩子还活着,是否跟你一样愿意为了父王守卫芷兰呢?”
樱莲此刻由地上站起来,他望着芷兰王那黯然的神色不语,目光缓缓转向站在他身边的枫谦,却觉得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咬着下唇像是努力在压抑着什么。
樱莲没有打破此刻的平静,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有风拂过他的脸庞,却听见从并不遥远的地方传来铜铃铮铮的响声,芷兰王偏头看了一眼那耸立在皇城南墙根的九层高塔,那如炬的目光在黯然中竟升起了点点泪光,只是所有看见芷兰王这个表情的人们,都默默无语的假装没有看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