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相惜》顾晚衣

5、江南可采莲（5）

　　江芸向来是很疼爱孩子们的，看宁惜这样同她撒娇，也只是笑了两声便不再拿她打趣，转脸又看向宁梁：“梁儿这次远行，诸事还顺利吧？”
　　“都挺好的，石伦那里两笔大单子，原本总谈不拢，这次我亲自去了，两个掌柜多少要给我们宁家和我一个面子，忙是忙了点，但也算是不虚此行，劳母亲和大夫人为我挂念。”
　　宁惜替两位夫人又添了一回茶，把瓜果递向宁梁，弯了弯眼睫，让灯影在面上留下些晦暗不明的朦胧影状：“我也挂念哥哥的，哥哥倒不提我。”
　　宁梁笑着拣了块甜瓜放嘴里，看小妹同他一如既往的亲密，心下也是暖意升起：“我方才提的，都被你忘了，我是没发现，小妹原来也是个不记好的，伤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心。”
　　说着，宁梁便捧着心口佯装受伤，惹得两位夫人都掩唇笑开。梅诗筠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要他收一收这不正经的模样，怕宁惜被逗得面皮上挂不住。
　　宁惜也不恼，跟着笑了会儿便起了身，让宿宿和郑袖把大氅拿来，提了灯笼：“我不同哥哥胡闹，我如今也是大姑娘了，阿娘要我稳重。今日天色也晚了，我该回院子了，不然我是要怕路上黑的。哥哥许久未归，母亲和小夫人肯定是很想念哥哥的，再说会儿话，我就先回去了，赶明儿给阿娘和小夫人送我新绣的帕子来，都是好的花样好的寓意。”
　　“惜儿路上也要小心些，别摔着了，回了院子要把门窗都拴好，天冷容易受风着凉，你是怕喝苦药的。”
　　江芸让孟娘拿了食盒，里头是炖好的乳酪，交到郑袖手里，梅诗筠也跟着嘱咐了宁惜几句，就让苜叶把她们三个送出了门，继续和宁梁聊天。
　　宿宿在宁惜身后小心地跟着，生怕宁惜没看好脚下跌上一跤，惹得宁惜直笑。
　　“宿宿呀，你比我还小呢，又莽撞，自己当心摔着了，又要骂小石子儿不长眼横在路上拌你。”
　　宿宿听她家小姐软软地说她，只嬉皮笑脸：“小姐现在喜欢拿我逗乐，我便只能想着法子逗小姐开心，我是把小姐放在心尖啦，小姐要是摔着一点半点，我都要替夫人和公子心疼半宿。”
　　郑袖听她这油嘴滑舌的话，也没忍住轻笑了两声：“我算是知道了，你这莽撞性子，小姐还这样喜欢你，都是你这贫嘴讨的。”
　　“是，宿宿这嘴不气人的时候就抹了蜜，气人的时候，像是吃了炮仗。”
　　郑袖低头看了看手中食盒：“小夫人是真心疼小姐的，小姐爱吃乳酪，这是小夫人特地炖了交给大夫人的。”
　　“是啊。”宁惜弯了弯唇角，同她们在回廊转弯，走向自己院子，“我肯定是要和哥哥一起孝顺小夫人的，自小她待我便比待哥哥都好，是我第二个母亲。”
　　天气还未转暖，夜里尤其是寒冷，除了值夜的下人们，没有什么人在路上经过，都窝在屋里贪享片刻的温暖。四周显得格外安静，因为宁惜是未出阁的小姐，所以院子也僻静，一路走去更是安静得让人发慌。
　　宁惜听到男人的轻喘声时，宿宿和郑袖也听见了，那时她们刚刚推门进去，看不清屋边有什么动静。
　　宿宿惊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喊人来，被郑袖一把捂住了嘴，手上的灯笼便掉在地上，闪烁了几下，竟没有熄灭。
　　宁惜拍了拍胸口，有些惊恐地看了看郑袖，只是天黑看不清对方是什么神色，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是……是什么声音来着，好像是个人啊。”
　　郑袖一贯处事冷静，率先回过神来，挡在宁惜前头：“男的，小姐先别过去，方才不让宿宿喊人，是怕污了小姐清誉，我和宿宿先过去看看，小姐莫怕。”
　　“我不怕的，你们小心些。”
　　宁惜蹙眉看过去，听这声音竟像是在忍痛的样子，莫不是什么人受了伤躲来这个院子了。可是宁家在苏城的名望，也不是什么人都敢闯的，就这样巧闯进宁惜的院子，这得是什么样的运气。
　　宿宿拾起地上的灯笼，大着胆子走过去，灯火一点一点把檐下在动的东西映了出来，是个男子，被血染得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和花样。灯笼再往上移，现出他染血的眉眼，宿宿觉得面熟，思考了片刻，骇地低呼出声：“小姐，是那日的公子。”
　　宁惜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因为宿宿竟认得出这人而懵了一瞬，走过去瞧了瞧，那人面上也有血痕，却还是能看到他眉目间的俊朗英气。
　　是她衣裙上，斜斜盛开的寒梅的主人。
　　宁惜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会在自己的院子又遇上这个公子，还受了这样重的伤，下意识便是要救他。
　　“宿宿，你们帮忙一起把这个公子抬我屋里去，天冷，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郑袖犹豫了一下，伸手拦了拦：“抬去我的屋子吧，不明身份的人，又是个男子，怎么能随便进小姐闺房，况且这血腥气太重了些。”
　　宁惜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在理，便帮着两个姑娘搭手，吃力地把人抬到了郑袖的屋里，先放在了矮榻上再做打算。
　　“郑袖今夜同宿宿挤一挤，委屈你了，明日补偿你的辛劳。”
　　郑袖拿了水壶交给宿宿，又去柜子里翻找药箱绷带：“辛苦这些都是不用去在乎的，天冷的时候我也时常同宿宿睡一起，只是这人的伤要好好处理，落在小姐院子里，不好声张的，宿宿去烧些热水来，我看看他身上的伤。”
　　宁惜看了会儿，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是不太妥当，便出门回了自己屋子，换上轻便衣物再去郑袖的屋子。
　　刚到门口，就撞上郑袖满手是血地拿了纱布出来。
　　“小姐别往里头过去，血腥味儿太重，冲撞了小姐。”
　　“伤得怎么样？”
　　郑袖随手抹了抹额头：“这公子命大，腹部被捅穿了，但没伤着太要命的地方，养上几个月就好了。刚才给上了药包好了，现在我要去洗手，再借件干净衣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