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师亦有》待华颠

13、第 13 章

　　赵晔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熊孩子们交上来的读书笔记，手里的钢笔有规律的敲着桌子。
　　说是读书笔记，绝大多数同学还是选择了自行抄写一段比较有感触的片段，然后留在作业本上，似乎在等着他们敬爱的赵老师来赏析一样。
　　钢笔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扫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办公室，朝门口望了一眼，“韩亦？”
　　“老师好……”韩亦站在门口，小手紧紧地抓着书包的背带。
　　“帮我接杯水去。”赵晔拿起杯子朝她晃了晃，“这可是许老师送的花茶，不能浪费。”
　　韩亦几乎是小跑着进来接过来杯子，然后稳稳当当地去角落里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
　　等到韩亦把杯子交到手里，赵晔才又抬起来，有些严肃地看着她。
　　韩亦心里一个咯噔。
　　“读后感写的很好。”赵晔先是慢吞吞的说了一句，然后才伸手指着她作业本上的一处字迹：“初，又写错了。”
　　韩亦盯着那个少了一点的“初”字，没敢说话。
　　但是赵晔的目光又让她不得不抬头说话：“老师，能……少抄几遍吗？”
　　赵晔差点笑出声来。
　　“就这一个字，改起来不难吧，怎么感觉你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啊。”她站起身把桌子上的作业本收拾好，又顺手摸了摸韩亦的头：“不让你抄了，下次别再犯这个错了。”
　　韩亦自觉地接过赵晔的东西抱在怀里，然后看着她锁上办公室的门，又乖乖地跟在后面。
　　赵晔看着身后孩子乖巧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些发愁。
　　“你说你这么乖，等毕业了，我再去哪找这么一个免费劳力啊……”说罢，还像模像样的叹了一口气。
　　韩亦听见了这话，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东西，没有接话。
　　赵晔也不在意，继续说着：“许老师跟我说你这次的数学测验成绩还不错，下功夫了吧？”
　　韩亦听见这话，抬头对上赵晔的神情，一下子就跌进了那双沉黑的带着笑意的眸子。
　　“这次的考试，刚好有一些讲过的题。”她有些不自然的挪开的视线，嘴上呐呐地回答道。
　　“不管怎么样，总是有进步啦。”赵晔微微扬了下头，倒是有几分得意，像是考的还不错的人是她一般，“韩亦同学，继续保持啊！”
　　韩亦轻轻啊了一声，才低低地回了声谢谢。
　　赵晔也不管她莫名其妙地道谢，心情倒是有几分好，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倒是韩亦说完那句话，有些懊恼了看了一眼怀中的书，又想起什么似得，跟上了赵晔的脚步。
　　等到把书递给赵晔的时候，韩亦才又开了口。
　　“老师，对不起。”
　　赵晔愣了一下，随后又调侃似的说：“怎么这一路上你就说了两句话，一句谢谢，一句对不起，这是干嘛？”
　　“我在办公室外面，听见他们说的话了。”韩亦顿了一下，大概是想组织一下语言，好让赵晔心里舒服一点。
　　可赵晔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的不舒服，反倒是韩亦的纠结模样，她全看在了眼里。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想那么多。”她揉了揉韩亦的头，笑着说道。
　　下班那会儿，许老师跟她说了几句关于读书笔记这项作业的事情。
　　事情是个好事情，但小孩子毕竟自制力差，有时候得了喜欢的书，便不分时段不分场合的看起来。好几次，都有学生在其他课上读课外书。
　　赵晔心里头说不上什么滋味，但是比起其他的实习老师，她受到的批评已经够少了。
　　何况这件事她确实有责任。
　　不过赵晔着实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个小孩子想着安慰她。
　　“快回去吧。”赵晔觉得心头的滋味百感交集，连想调侃的心都没有了。
　　韩亦咬了咬下唇，嗯了一声。
　　赵晔看着她转过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从背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路上小心啊。”
　　韩亦看不见赵晔脸上的神情，但心里的忐忑和担忧却一瞬间消失不见，她哎了一声，才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跑走了。
　　赵晔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眼眶突然有点热热的。
　　她突然想起有人跟她说过，委屈这种东西，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察觉的，可一旦有人来安慰你，所有的情绪就都关不住了。
　　赵晔适当的减轻了任务，又和熊孩子们重新制定了规章，等到她再一次收笔记的时候，这座小城镇蓦地迎来了一场小雪。
　　赵晔踩着地面上薄薄地一层小雪进了会议室。
　　之前安排的课改任务终于又被扒拉了出来。
　　赵晔听着吴主任带着点不满的安排着听课时间和注意事项，以及最后的着重强调，“这一次新课改任务，主要是县里和市里的领导都会来，所以你们一定要认真对待。咱们学校资源有限，你们就在普通教室里准备好……”
　　任务安排下来了，赵晔就突然觉得时间变得不够用起来。
　　虽然刚来的时候她心中多有不满，后来又和熊孩子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赵晔的心里，其实是很愿意和这群学生一起进步的。
　　不过她的性子很难对一样东西表现出极大的热忱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用心。
　　所以同事眼中的赵晔依旧悠闲着，提着课本去上课，连作业本都不用抱，这项工作早就被她的课代表以及另一个总被叫进办公室拿数学卷子的同学承包了。
　　看上去她的听课任务好像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只有韩亦知道，她的小赵老师，正在精心策划着一场她可能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课堂。
　　她等着办公室里的老师陆陆续续的离开，然后进去看这赵晔对她笑一笑，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开始改课件。
　　韩亦端起赵晔放在一旁的杯子，过去接了杯热水放在桌子的一侧。
　　赵晔对她笑笑，顺手拉了张椅子：“坐这，暖和一点儿。”
　　韩亦哎了一声，乖乖坐下拿出自己阅读笔记，趴在一边又写了一会儿。
　　等到赵晔改好了，她也把本子合上递了过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赵晔突然很郑重的问了韩亦一个问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韩亦像是被点名的哨兵一样，立马站直了身子，看着赵晔，等待着她下达命令。
　　“我有一个小想法……”
　　等到听课那天，九四班的同学终于进了心心念念的多媒体教室。
　　听课的领导以及老师一一落座。
　　赵晔走到了讲台一侧，关掉了后两排的灯。
　　多媒体教室的窗帘本就特制的有些厚重，这样一来，屋里显得更加昏暗。
　　昏暗的环境让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韩亦深吸了一口气，站上了讲台。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
　　低回婉转的声音在静谧的教室里响起，不同于一般少年的清亮声音如剑一般直击心底。她厚重的深情恍若清晨的钟鸣，，荡出一圈低沉的回声。
　　赵晔站在一侧，看着手持书本，专注而认真朗诵着诗歌的少年人。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
　　由深情转为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
　　教室里寂静了几秒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赵晔伸手打开了灯，点开了第一张幻灯片，“我们刚刚听到的这首诗歌，是由著名诗人，舒婷女士所作……”
　　下课的铃声和台下的掌声一块响起，这节课，圆满结束。
　　赵晔拿着课本，笑着对上那双有些激动的琥珀色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