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师亦有》待华颠

14、第 14 章

　　这是韩亦第一次来到赵晔的宿舍。
　　她还没来得及观察这间小小的宿舍长什么样子，因为从下课到现在，赵晔脸上的笑容就让她一直没有挪开眼过。
　　赵晔是真的开心啊。
　　韩亦想到这一点，也觉得开心。
　　“西红柿炒鸡蛋你喜欢吗？”赵晔说这话，就跑到角落里的小柜子上拿出了一个西红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只会做这个。”
　　韩亦把手里从食堂提过来的白饭放到桌子上，然后接过赵晔手里的西红柿，拿到一边的水盆里认真洗了下。
　　赵晔看着她这么自觉的样子，本来就笑着的眼睛眯了起来，又掏出来几个鸡蛋，顺手拎起宿舍唯一的一只小碗。
　　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也不觉得艰苦。
　　反正学校食堂的饭菜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还算可以。
　　可是猛然间来了一个小客人，赵晔的心里就有些慌了。
　　不过赵晔还没慌出个结果呢，手里的鸡蛋和碗就又被接了过去。
　　看着韩亦熟练的把鸡蛋磕入碗中，赵晔扬了下眉，心里头突然有点得意，她这位小同学，未免有点太全能了吧。
　　不过赵晔这一点倒是高估韩亦了。
　　小城镇上的人口并不算太多，青壮年劳动力大多都出外打工，留下的无非是老人家带着孙儿，家里头的活计，总不能全落在老人家身上。
　　不过学生再全能，那也是她今天的客人，赵晔总不能让人家把做饭的事全揽了吧。
　　所以，赵晔同志就选择了在旁边默默递东西。
　　铲子，找了一下。
　　盐，嗯，在这里。
　　十三香，伸手。
　　赵晔想起阳光特别好的那一天，她在摸不清方向的巷道里看见了韩亦，然后两个人静静地走回了学校。
　　很奇怪，有些人即使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沉默，却也从来不觉得尴尬，反而让人惬意。
　　就像现在。
　　赵晔心里想，默契这种东西，还真的有天生的可能。
　　因为就一个菜，所以赵晔准备的分量很足。
　　“等以后有机会了，老师再请你吃顿好的。”赵晔笑着跟韩亦说着，然后递了双筷子给她。
　　韩亦刚才炒菜的时候还没什么，这会搬了小板凳坐在赵晔临时搭起的桌子上，突然间就开始紧张了。
　　大概是因为赵晔就坐在对面，她一抬眼就能看见那总是微微挑起的眉和沉黑的双眸。
　　“谢谢老师……”韩亦接过筷子，低下了头。
　　“那就快吃饭，吃完还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去上下午的课。”赵晔笑了一下，夹了快鸡蛋到她碗里：“这可是我第一次在宿舍开火呢。”
　　韩亦慌忙应了一声，然后端起盛着着米饭的碗。
　　这只碗，是赵晔宿舍里唯一的一只碗，刚刚还承接了打鸡蛋的光荣任务。
　　对面的赵晔用的是自己的口杯。
　　真的是，让人记忆深刻的一顿饭。韩亦想着，她大概，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这顿饭了。
　　等到吃完饭，赵晔拉住了自觉的小童鞋，给了她一个小板凳，让她坐到自己床边。
　　“架子上有书，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
　　开玩笑，再让韩亦忙下去，她少有的几分良心都要开始不安了好吗？
　　韩亦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点了点头。
　　那边赵晔收拾好过来，坐在架子床上看着韩亦刚打开的书。
　　她惊了一下，忙伸手把书抽了过来。
　　韩亦猝不及防抬头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点不知所措，“老，老师……”
　　赵晔咳咳了两声，把那本书随意的扔在身后，“这本书不怎么好看，老师再给你找一本啊。”
　　韩亦眨了眨眼睛，自觉忽略了赵晔有些慌张的神情，点了点头。
　　蝴蝶。
　　听起来应该是个好故事呀。
　　不过年少的韩亦还不懂那时赵晔的慌乱，从何而来。
　　赵晔只是笑着说了一句，“给你看这种书，许老师大概会砍了我。”说这话的时候，赵晔伸手找了一本民国散文集递了过去，“看这个，乖。”
　　一个乖字，让韩亦莫名红了脸，也没有再去问许老师为什么会砍了她。
　　赵晔看她乖乖的坐在一旁看书，也放松了下来，她将手臂枕在脑后，倚在叠好的被子上。
　　韩亦看书的间隙，偶尔抬头看一眼潇洒地躺在床上的赵晔。
　　这样无拘无束的赵老师，好像，有一点点的不一样。
　　不过她也不敢多看，心思很快又回到了手中书本上。
　　“喜欢的话，就先拿去看好了。”赵晔的声音突然想起，“班上的书不够了，你就直接来找我好了。”
　　韩亦的眼睛亮了一下，赵晔坐起身，看着明显开心起来的小家伙，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过读书笔记也要多交。”
　　“好。”韩亦的声音难得脆生生的，盈满了欢喜。
　　赵晔见她终于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稚气，笑了一下，转个身在书架上哗啦了几下，“你是喜欢这种散文集多一点，还是小说多一点啊？”
　　“嗯？”韩亦大概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实际上，有一些和学习无关的书可以看，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赵晔既然这样问了，她还是略略想了一下，“觉得看了散文集的句子很美很受触动，但是每次看过之后，又……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受到了触动。”她伸手摸了摸刚翻开的这一页，“老师，你说这么美的句子，是怎么写出来的啊。”
　　赵晔笑了一下，“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她顿了一下，“不过你要相信，即便你现在还不懂那个触动的点在哪里，但是呢，它就像一颗种子，等到你有了自己的经历，那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他们曾经告诉过你的风景，该是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
　　“嗯啊，那个时候。”赵晔看着面前还带着一丝懵懂的孩子，笑了笑。
　　她觉得这个孩子身上，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气质。就像她想象中那颗立在荒野上的小白杨，孤单却不孤独。
　　她会在风经过的时候，摆动自己的枝叶，会在鸟儿落脚的时候，静下来听她的歌声。
　　风和鸟都不来的时候，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抬头看着洒落在自己身上的光。
　　赵晔心头一动。
　　她看着认真看书的韩亦，悄悄在心底说了一句：“要加油，成为你自己的光啊。”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赵晔还没反应过来，就接到了考试安排和假期通知。
　　她坐在办公室里纠结了好久，才不得不承认，放假了，她居然有点小激动。虽然跟父亲大人冷战了小半年，但真的要回去了，赵晔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高兴的。
　　但另一方面，她拒接家人的电话这么久，心头又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
　　赵晔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伸手却摸到一杯温热的茶水，她一抬头，韩亦就站在那里，对她悄悄指了一下许老师的座位。
　　赵晔弯了下嘴角，“许老师去打印试卷了，你先坐着等一会儿。”
　　韩亦明显松了了一口气。
　　赵晔抬了下眉头：“怎么？数学又考砸了？”
　　“比上次好了一点点……”韩亦这挣扎的话说出口时，自己都愣住了。她大概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赵晔面前辩解。
　　“那就争取，下次再好一点点。”赵晔做了一个握拳姿势，“加油！还有”，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许老师要进来了。”
　　韩亦立马僵直了身子，听着后面传来许老师严厉的声音，“韩亦，过来！”
　　赵晔转过头，偷偷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