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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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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呼万唤终于到了中秋节。从下午起沈白就能听见隔壁屋子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沈白以为沈青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就让石榴去看看。
“三小姐在梳妆打扮呢,没出什么事。”石榴回来,看到沈白仍旧歪在榻上看书,忍不住叹道,“小姐您就不想打扮打扮吗?”
“打扮?有什么好打扮的?我统共就那么几件衣服。”沈白小时候并不喜欢读书,只能说勉强会识文断字,因此沈白屋里没几本书。嫁给严柏之后沈白被他带着慢慢开始喜欢读书练字,沈白现下无聊到只能随手翻着《心经》。
“哎呀,那也要打扮呀!万一小姐您出门遇到、遇到……”石榴脸上露出欲说还休的羞涩。
沈白抬起头,有些猜不出石榴的少女心思。中秋节对着装有什么特殊要求吗?前世沈白作为正四品的恭人,也没在中秋节有什么特别妆扮。沈白没理石榴,低头继续看书。
石榴恨铁不成钢,“小姐!您不能总这样不争不抢呀。大小姐、二小姐是嫡出的姑娘,太太肯定会给她们找一门好亲事;三小姐也有婉姨娘替她打算。小姐您全都得靠自己呀。”
石榴的话在沈白脑袋里转了好两圈,沈白才搞明白她的意思。“靠自己的意思是……我出门自己去找一个小郎君?”
石榴吓了一跳,赶紧摇头,“不不不,这、这种事还是要媒妁之言的……就是、就是小姐您得把自己打扮的好看些,才能、才能找个好郎君,不然都被三小姐抢走了。”
沈白啼笑皆非。尽管石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却也提醒了沈白一件事。今世她如何顺利嫁给严柏?沈家倒座房被租出去这件事情,让沈白察觉到今世与前世似乎有些不一样。前世沈白与严柏是礼部主客郎中李应元的太太薛氏做的媒,当时严柏已经调到礼部任仪制司主事,相当于是严柏的上峰亲自为他说亲。沈白至今都搞不明白,严柏为何会向沈家求娶她。
沈籍与李应元也并无私交,当时薛氏上门说亲的时候沈籍十分惊讶。严柏虽然因为生病耽误了好几年,但无论如何都是二十岁的少年探花,也算天纵奇才,如何会想求娶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庶女?虽然沈白在出阁前被匆匆记到李氏名下,勉强算嫡出,但身份仍是配不上严柏。
沈白很担心今世如果发生什么变化,严柏不向沈家求亲,翻了年她就及笄了,李氏可能会很随便地给她说一门亲事,她岂不是就会错过严柏?
沈白一想到严柏有可能娶了另一名女子,与那人恩爱缠绵、白头偕老,顿时觉得胸口一阵郁火,气都喘不顺了。
沈白心情压抑,石榴却孜孜不倦地劝说她打扮。沈白最后坳不过她,把身上样式单调的袄裙换了下来,重新穿了条蜜合色的襦裙,外头又罩了件米白地西番莲缠枝纹的褙子,像朵半开未开的粉玉兰花。
差不多到未时一刻的时候,双秋来请沈白去上房。今天是中秋节,庶出子也难得有机会上桌吃饭。见到沈家其他几个小姐时,沈白才明白石榴为什么拼命撺掇她打扮。沈红身上那件玫瑰紫雷云纹的对襟短袄一看就是新做的衣服,连条褶皱都没有。沈紫就更夸张了,竟然戴了个镶翡翠的金项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哪家侯门贵女。连沈青也戴了一对珍珠发箍,估计从婉姨娘那儿借来的。相比之下,只差了一支鎏金铜簪的沈白就显得略有些寒酸。
沈籍进到上房的当心间里头时,就见到一屋子争奇斗艳的女儿。沈籍的目光落到沈紫脖子上那只金灿灿的项圈上时,明显停顿了一下,“阿紫,这个项圈哪儿来的?太隆重了,一会儿出门时别戴了。”沈籍皱了皱眉,平淡地对沈紫说道。
沈紫本来正享受沈青盯着她项圈的妒忌目光,被沈籍这么一说颇觉得扫兴,委屈地嘟囔道:“今天是中秋节呀,难道不该隆重吗?”
沈籍为官向来谨慎,加之沈家的经济条件也的确不怎么宽裕,沈紫戴着这样一个珠光宝气的项圈难免有些扎眼。沈籍脸色微沉,“我说了,这个项圈不合适。”
沈紫还想反驳,沈红赶紧抢过话头,“阿紫,你不就是想炫耀一下闵大舅舅给你的新项圈吗。现在我们大家都看见了,都知道闵大舅舅待你最好。一会儿出门还是别戴了,这么重一个,走不了几步你就抬不起头来。”
沈红的话让众人的脸色都好转了一些。知道这项圈是沈太太兄长李闵送的东西,沈籍也少了几分顾虑,语气相对温和地对沈紫说:“阿红说得对,这项圈太重了。既然是你闵大舅舅送的东西,阿紫你更该好好保存起来。”
沈紫被沈红说破了心思,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再与沈籍顶嘴,席间再没说过话,只管自己低着头吃饭。沈青沈白更是没资格插言,整个中秋家宴就这么悄然无声地结束。
饭后几个小姑娘各自回房间整理了一下,酉时半的时候桂嬷嬷陪着四位小姐出了门。
德兴坊离沈家所在的维兴胡同不远,沈白他们没有坐马车,直接走路过去。出了垂花门,临近影壁的时候,沈青问沈红,“大姐姐,咱们家的倒座房是不是租出去了?”
沈青的问题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亮着灯光的倒座房。沈红点了点头,答道:“嗯,是的,听娘亲说是租给了翰林院的一个编修。”
“翰林院编修!”原本因为不能戴项圈出门一直兴致缺缺的沈紫,听到这里也提起了兴趣,“那岂不是三鼎甲?天呐!哪一科的?不会是陈庆尊陈大人吧?”陈庆尊是去年丙戌科的探花郎,年仅二十三岁,据说风姿惊人。
沈白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结果实在想不起有陈庆尊这么个人,
沈红无情地打破了沈紫的幻想,“不是丙戌科的,好像是旧年的进士。”
沈紫有点失望,“那是谁啊?什么年纪的?他是一个人租房子,还是带了家室来的?”
沈红不耐烦地打断沈紫,“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咱们家的倒座房才多大,能住一主一仆差不多了,带家室的人肯定租正经院子了。”
“这么说这位编修大人还没有成家?”沈青面色微红地插了一句。
沈红眼底浮起一层冷笑,淡漠地看向沈青,“这我也说不准。三妹妹对这位大人如此关注,不如自己去问问?以三妹妹讨人喜欢的功夫,必定是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沈青被羞得满脸通红,慌忙拒绝,“我、我是看二姐姐很想知道,随口问问。”
沈紫听到这话立刻不高兴了,“三妹妹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得多,干什么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哈,我知道了,是不是婉姨娘又教了你什么勾……”
“阿紫!”沈红低喝了一声,截住沈紫的话头,严厉地看了沈青一眼,“今天晚上出去走月,都要高高兴兴的,别给我生出什么事端来。”
沈紫轻蔑地瞥了沈青一眼,倒没有再说什么刻薄话。沈青又羞又气,瞪着沈紫趾高气昂的背影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能闷声不吭地跟着两个姐姐走出大门。
正当沈白跨过门槛的时候,随便往右边扫了一眼,发现倒座房里的灯光熄了,有条瘦长的影子隐匿在门后。想来那位编修大人也是要出门,却不想遇上她们。这么近的距离,恐怕刚才沈青沈紫的争执编修大人也都听在耳中。沈白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出了门大家都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刚出维兴胡同没几步,就遇到一个卖首饰的小贩,沈紫与沈青很感兴趣地停下来挑选,桂嬷嬷上前劝道:“二小姐、三小姐,咱们还是去德兴坊吧,那儿东西多,价格也便宜。”
沈紫捏着一对双鱼玉佩拖拖拉拉地不肯走,沈红刚想开口说她,一个欣喜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家表妹!”一名身着褐色直襟的少年笑眯眯地走过来,“你们也出来走月啊。”
“二表哥。”沈红和沈青几乎同时开口,沈红只是浅笑着向李家二郎李继岑打了个招呼,沈青却热情得多。沈红淡淡地看了沈青一眼。
“二表妹是看中什么东西了吗?”李继岑见沈紫仍低头盯着案几,主动开口询问,“表妹要是喜欢的话,我来给你买好了。”
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双鱼玉佩这种若是让李继岑来买就有些不太合适了。沈红向沈紫使了个眼色,沈紫虽然不舍,也放下了手中的玉佩,向李继岑笑道:“还没有看中什么,毕竟只是家小摊。一会儿我们要求德兴坊,二表哥要去哪里?”
李继岑眉眼弯弯,“我本来就是随便逛逛,没什么目标。如果几位表妹不介意的话,我和诸位一道去德兴坊可行?”
沈红笑着点头,“二表哥愿意陪我们,自然最好。二表哥前些日子才从保定府回来,外祖父、外祖母、谨二舅舅他们可还好?”
李继岑立即将李家众人的情况和沈红概述了一下。沈红寒暄地问了几句,便不怎么有兴趣和李继岑继续聊天,拉着沈紫两姐妹自顾自聊天。倒是沈青一脸天真地跟在李继岑旁边,仔仔细细地问他从清苑一路回京城的事情。
沈红沈紫两姐妹不知道谈到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李继岑和沈青也貌似相谈甚欢。只有沈白一个人默默地跟在后面。
“四表妹,可是发现什么有趣的小玩意?”李继岑也发现沈白被冷落了,对这个漂亮又文静的小表妹他一向怜惜,草草结束了和沈青的谈话,转过身关切地看向沈白。
沈白正在留意沿途小贩叫卖的报价,像粗略了解下四十年前的物价水平,冷不防被李继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