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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   清云坊三楼的雅间心原阁探出个身子,向一楼的闹剧张望了一眼,然后摇了摇折扇,对着雅间内,手抚琴的女子说,“蓓儿今天还真是倒霉,遇上这么个货色。”
      他紧接着找补一句,“啧啧啧,还真是我见犹怜。”

      阁内女子停下来,也向楼下看了一眼,盈盈笑道,“陆公子不打算帮蓓儿吗?”
      陆青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瞧楼下一努嘴,“诺,镇坊之主都来了,哪里用得着本公子去献殷勤?”
      女子被陆青着称呼逗得一乐,索性不弹琴了,坐到陆青旁边去,看着一楼这闹剧如何收场。

      那闹事之人还想继续推搡着蓓儿,周围突然传来了低声惊呼,那男子一愣神的功夫,周围就围上了四个男子,一身的短打装扮,衣衫间隐约可见壮硕的肌肉。
      显而易见,这是维护坊间秩序的,用民间的话来说,这类人简称“打手”。

      闹事的小青年显然是被这阵仗给吓着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被他硬生生地睁大到了平均水平。

      “都围着客人看什么!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中年女子,扒拉开人堆,挤进来打手们围成的圈子里,一张被胭脂水粉糊得看不清本来面貌,但却精致的脸上,带着薄怒,仰头望着这四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四位大兄弟还没来得及实地展示一下他们的肌肉并非弄虚作假,就被这中年妇人给中途截胡了,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毕竟他们刚才围成的圈子不大,这妇人的占地面积却又不小,横着量的话,相当于三个蓓儿还要多那么一点。
      紧接着,中年女人又挤开好几个人,走到被隔离在人圈外的蓓儿身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带着与她身材不符的柔和安抚意味。

      蓓儿低头,轻轻喃喃道,“余姨……”
      清云坊的女管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看着那闹事的男子,面上带着春风和煦般的微笑,脸上谄媚到让人觉得怪异,“不知蓓儿哪里做得不好,竟惹得公子您如此大动干戈?”

      原本在余姨一出现就变得轻声细语的清云坊,突然在余姨这句话开口之后,爆发出几声不和时宜的“扑哧”的笑声伴奏。
      余姨摸了摸自己粗壮的手臂,眼光扫过那几个撑不住笑出声的人,脸上依旧是赔罪式微笑,心里却发愁,看起来倒是投生富贵人家,一表人才的,关键时候却掉链子——还不如后院那几只肥猫!

      周围鸦雀无声。
      按理说,这种貌美姑娘受欺负的事情,应该有许多英雄挺身而出,相救美人,可奇怪的是,这女管事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事情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一副要好好教训坊间姑娘的架势,围观的人竟没一人出手相帮!
      闹事青年估计是脑子不太清楚,竟忘了这余氏平日的做派,听她这一开口,还真以为天理站在了自己身边。
      小青年倨傲地哼哼两声,正打算开口瞎扯,边上一位身穿青色衣服,肤色古铜的男子站了起来,对着余姨皱眉,“你是这家清云坊的管事?”
      男子显然不需要余姨回答,他继续说道,“你何以一上来就说是这位姑娘的错事,何以不问问我们这些在场的人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这话一出,四周的人都诧异地盯着他,有人看见了他右耳上戴着的大耳环子,瞬间明白了。
      其他人的反应这青衣男子不清楚,只是他面前的这位管事脸上的不满连上好的胭脂都盖不住——不是那种自己的意见、做法被人反驳的不满,是那种……
      青衣男子面色怪异——这种不满很像是自家妹妹迫不及待地想捣乱却被人横刀阻拦的那种不满。
      男子一愣,自己似乎做了多余的事。

      被两人晾在一旁的小青年也不满了,他大着嗓门说,“你这人管得倒是宽!小爷我来青楼就是为了消遣,这贱蹄子装什么烈女,小爷还摸不得她了?”
      余姨闻言横眉倒竖,顾不上青衣男子,满嘴的骂街就要奔腾而出——一不留神,又被人拦腰斩断。
      “据我所知,清云坊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且都是迫不得已委身于此地,岂有你胡来的道理?”
      青衣男子语气冷了下来,“我看你衣着不凡,原以为是个君子,来此处只不过是寻雅,现在看来——”
      闹事男子离他很近,能清楚地闻出他身上的酒味,他心中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语气中自然地带上了一抹血腥的肃杀之气,“只是一个寻衅闹事的醉鬼!若是真是个大丈夫,何不入伍从军,身直人正,又何必在这为难一个弱女子!”
      这下不只是这闹事之人,连楼上几层看热闹的人都被他说得一愣。

      原以为这是个只有一颗热心肠的外族人,竟没想到说话条理如此清晰!

      余姨终于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地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好你个宋义!耍酒疯居然敢耍到老娘地盘上了!个王八羔子!”
      余姨一改刚才的菩萨善面,转而变成怒目金刚,满脸凶神恶煞地死盯着闹事小青年宋义,“瞧你那贼眉鼠眼的样,想要碰我们蓓儿,就你他娘的也配!你爹宋大人没有教育好你,那老娘就替你爹妈好好管管你!”说着,边撸袖子边冲向宋义,配上她魁梧的体态,颇具震撼力。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有人叫好,“余姨威武!”“就该教训此人!”“余姨大快人心!”

      “你们!”宋义气愤地瞪着众人,但余姨和几个打手冲上前逼得他不得不往后退。
      喝了酒脑子本就不太清醒,中途不知是谁伸出了脚,把他绊了一下,他“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坑泥,四位壮汉作势就要抓住他落下拳头,宋义赶紧往后缩,几乎是匍匐在地上爬出了清云坊。
      宋义本想转身就走,但又不知道哪根筋又抽了,回头叫嚷了一句,打算找回自己本就没剩下多少的面子,“你们给小爷我等着!”
      余姨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叉着腰冲他吼,“老娘就在这等着!你看看你爹愿不愿意给你这王八蛋擦屁股!”
      清云坊又放出一阵哄笑。

      宋义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灰溜溜地走了。
      金都身为皇城,再繁华之所也有龌龊,再低贱之地也有高雅,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这场闹剧搁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津津乐道许久,但这众位公子哥只是笑闹一番,也就不当回事了,清云坊又恢复了往常的气氛,也省了管事安抚客人的功夫。

      当了一回出头鸟的青衣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闹剧如此戏剧性的收场,原本古铜色的肤色泛起轻微的一抹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给惊的。
      被人护在身后的蓓儿,走上前对这青衣公子盈盈一礼,“方才多谢公子出言相帮!”
      那公子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算不得什么帮忙——兴许在你们那位‘余姨’眼里,我还是个多管闲事的。”
      “余姨她……”蓓儿赔礼地笑了笑,“她待我们很好,肯定是会帮着我们的。但若不是公子出言,余姨也不能这么顺理成章地解决此事。”
      “姑娘的性子真是温和,遇到这么恶语相向的人也能保持涵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捂嘴掩饰地咳了一下,“若是舍妹遇到这种人,想必早就和人厮打在一起了。”男子抬起的手上有好几道伤痕,不像是普通的划痕,倒像是刀剑之伤。

      蓓儿这才注意到和这位公子的说话,衣着极为不匹配的面容打扮和身材。
      这位公子说话并不强硬,服饰也不出众,但面容很硬朗,偶尔眼神间流露出一股嗜血的味道,像是在战场上拼杀过一般,任他穿再怎么浅的衣服,摆出再怎么谦和的姿态,那种杀戮之气也很难压下去。
      蓓儿压下心中的诸多疑惑,定了定神,从身后桌上端起一杯酒,敬给他,“不论如何,蓓儿在这谢过公子!”
      那人笑着接过。
      “公子不是金都本地人吧,不知蓓儿该如何称呼公子?”蓓儿看着他耳上不同寻常的耳环子,笑着问道。

      青衣男子察觉到蓓儿盯着他的大耳环看,大笑出声,“姑娘好眼力!我确实不是这本地人,也不是这康朝之人,只是跟着父辈们来这金都凑凑热闹。”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我名靖,姓——赵。”
      “原来是赵公子。”赵靖微微点头,正打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突然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赵靖自认为多别人的视线非常敏感,自从他出声后,就感觉到很多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但后来又慢慢地减少,消失。但其中一道,却一直在看着他,起初他只是觉得此人也许是好奇,但就在刚才,他却莫名觉得不适,总觉得那道视线似乎含的不禁是好奇的意味。
      他抬头向上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三楼有位身穿深紫色衣服的公子正盯着他。远远地看过去,面容不甚清晰,但赵靖脑子里突然冒出“同类”这个概念。

      陆青正趴在三楼的栏杆上,不停地琢磨着赵靖,冷不防的,偷窥者被抓个正着,一时愣住了。
      不过陆青倒是完全没有被当场抓包的尴尬,伸出手挥了下,算是打了个招呼。
      赵靖对他一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陆青的身影了。
      赵靖今日第二次脸色泛红了——还以为此人是想可以结交呢,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余姨走过来,皱着眉,把蓓儿拉到一边。“我之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啊?嘴上应承得好,实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见赵靖向这边望过来,把声音尽可能地压低,“我等会再教训你!好脾气哪是你这么用的!”
      她对着赵靖挤出一个拙劣的假笑,都不用拆穿的那种,“多谢公子相助!”说完,低头一礼,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向了后院,经过他身旁时,还“不小心”地撞了他一下。
      赵靖哭笑不得,这管事的“余姨”不去唱戏真是浪费人才。
      他来这金都也不少时日了,算是整日混迹于市集,发现了不少新鲜的事,有趣的人。
      他忍不住收起刚才可以摆出的姿态,心想,有意思,不枉千里迢迢跑来一趟。

      陆青坐回了心原阁,耳朵听着琴声,扇子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手心,心思难得的没有放在美人身上。
      作陪的女子想是多年浸淫风月场,见状也不多打扰,只专注的抚琴,但若是懂琴的人在此,便能听出琴声的心不在焉。
      “余姨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没有一上来就开炮,还耐着性子陪那混账玩?”陆青有些惊奇。
      “说来也是奇怪,往年这个时候外乡人来这的多了,出了不少事,今年却很是规矩,”她随手拨了一下琴弦,有些无奈,“余姨本想趁这个时节好好出个威风,结果半点事情也没有,估计是闷坏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事情可以消磨一下了,结果又……”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结果自己演的戏自己还没来得及圆回来,就被人家给砸了场子,确实是够郁闷的。陆青也乐得笑出了声。
      “这出头鸟当得还真是不讨好,你说碰谁的钉子不好,非要碰咱余姨的?”陆青表面上叹息,实际上却在幸灾乐祸。

      陆青是个很容易和人成为朋友的人,但赵靖此人,他却不愿去接触,所以赵靖刚才举杯时的神色,他可以忽略了。并不是因为他没搞清楚情况就乱出头的“君子”行为,而是因为他脚上的那双靴子。
      赵靖穿的是很常见的青衫,但那双长靴身上的暗纹他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惜的是,陆青虽过耳不忘,却远达不到过目不忘,他在一些闲书里看到的边边角角注定只能是灵光一闪。
      这是从客观上来说,若用更主观的印象说起,赵靖……
      陆青对这个人的感觉很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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