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向何

11、第十章

　　怎么最近老是想起他来？宋天尧微微晃了下头。
　　“宋天尧？”五皇子凑近了一些。
　　宋天尧看着他，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对于赵承枫抛出来的这个问题，他当然是不会接的，所以他选择继续刚才的话题。
　　“五皇子刚才不是说四皇子不会来虚的，说我文章厉害便是真的厉害吗？”赵承枫挑了挑眉，宋天尧继续说，“四皇子当然不会胡说了，可五皇子怕是没有听到你皇兄的前半句话吧？五皇子殿下是听说了这件事，却不是看过天尧的文章。”
　　宋天尧没说完话，等着赵承枫自己想话中的意思，不过这其中还有另外的想法，宋天尧确实不想和他过多说话，尤其还是这没什么趣味的打太极。
　　可这五皇子硬是装作不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像是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无奈，宋天尧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一件事情一层一层的传下来，总是会失真的。虽说四皇子腹有学识——”宋天尧蓦然停下来，想起刚才赵承枫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他说你不错就不错”……想到这，宋天尧反问赵承枫，“五皇子怎么知道四皇子殿下学识渊博的？天尧记得好像没有什么先生好好地教过他吧。”
　　“怎么？本皇子连自己的皇兄都恭维不得了？”赵承枫耸耸肩。宋天尧看他的眼神仍然没变，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行了，宋天尧，这就我和你两个人，你就别装了。本皇子还真不信你这表面上的云淡风轻，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咱们不妨坦诚一点。”
　　“五皇子殿下这话说得有些高深了，天尧恐怕不太明白。”宋天尧不是傻子，就算被他猜到自己藏了不少事，也不会他一说就放下防备，也只好继续装下去。

　　赵承枫这人哪哪都是麻烦，但对宋天尧来说，唯一觉得方便的地方就是，对方虽然是和他针锋相对的，不过针对得很有意思：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的想法我也许都猜到了，我怎么对付你我也告诉你，至于你接不接得住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就好像赌博中对方明确告诉你自己的牌有多大，因为有绝对自信你手里的筹码奈何不了他，真的是……幼稚又狂妄！
　　“宋天尧，看来你是不相信本皇子知道你的心思啊。”
　　宋天尧低头笑笑，随口把球给赵承枫抛了过去，“天尧的心思五皇子知不知道天尧不清楚。只是说到这学识，已经能够旁听国事的太子殿下不才应该是我等的楷模吗？”
　　“怎么，今天陆青那小子不在，你就这么准地找到本皇子忌惮的地方了？”赵承枫有些玩味。
　　“五皇子没必要把一些不相干的人扯进你的阴谋里面去。”宋天尧勾了勾嘴角，把视线转向御花园里大片的艳花上。
　　“这就急了？你们俩还真是同进退的好兄弟啊！”赵承枫双手环在胸前，站了起来，“本皇子当然没忘太子殿下，一个一个来，都别着急……”他说着说着，不经意看到御花园中又过来一个年轻的公子，那位公子和几位皇子见完礼后，又匆匆离去。
　　赵承枫愣了一下，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的身份。他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年轻公子离开的方向，笑得极为愉悦，“不过，在此之前，宋天尧你还是先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事情吧——你知道刚才路过御花园的公子是谁吗？”
　　宋天尧皱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确是第一次见那位公子。这个面生之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赵承枫正想解释一番，凉亭处又走来几位世家公子，“宋兄大概还不认识那人。不过也是，齐峰不是金都人士，我们也是最近才听说了他。”
　　“齐峰？”

　　“听说是襄州人，是当地学子中的领头人物，过几年也要参加科举考试了。前段时间作了篇策论，还颇有见地，结果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中被翰林院的孟夫子看见了，一激动就往上推荐了。这不，现在就被召到翰林院去面见学士大人了，”那人叹了口气，“虽说还不够资格面见陛下，不过既然得到了翰林院的赏识，之后的科举怕也是一路顺风了。”
　　“是吗？那还真是他的造化了。”宋天尧看着众人，淡笑着，脸色却有些苍白。
　　等那几人走后，赵承枫靠近他，不怀好意地说，“你觉得你和他相比怎么样？”
　　宋天尧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他。
　　“看吧，本皇子说得没错吧，你现在这样多好。一张面具从始到终一直戴着，终究是不太痛快的。宋天尧，你说这齐峰不过是当地书香之家中文采不错的一个小公子，就幸运地得到垂青，可为什么有些人样样胜过他，却注定不能加官进爵呢？”他瞥见宋天尧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又加上一味猛药，“不过你是不用担心的，毕竟你已经够尊贵的了，是吧，小王爷？”
　　宋天尧的声音像是从缝隙中飘出来那么轻，“你知道了？”
　　“本皇子能知道些什么？”赵承枫不再和他纠缠，施施然地走开了。

　　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就算再努力想成熟，在自己在乎看重的事情仍然不能淡然看待。宋天尧再也忍不住，闭上双眼，用力呼吸，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只想放声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未行差步错过，他也想于朝堂之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同样有自己的一番抱负！凭什么就这样随意被抹杀！？
　　到头来竟然还不如一个普通百姓……

　　“小王爷？小王爷？”
　　宋天尧恶狠狠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嬷嬷青宜，僵住了。
　　青宜显然也被宋天尧这从未见过的模样给吓住了，她记得就算是宋天尧刚进宫那会儿都没出现过这幅样子。
　　“青宜姑姑，我……”宋天尧一时词穷，视线尴尬地乱跑。
　　“是太累了，所有刚才睡着了做噩梦了吧？”
　　宋天尧看着青宜脸上和蔼的笑容，碰了碰手上的玉扳指，也笑了一下，“嗯，昨晚没有睡好……”
　　“这底下的人是怎么办事的，让他们好生照顾小王爷你，怎么照顾成了这个样子？”青宜有些忧心，“不过小王爷，有什么事情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主子这么疼爱小王爷，只要小王爷愿意说，老奴相信主子是会明白小王爷的。”

　　青宜姑姑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也只听太皇太后一人差遣，所以绝不会像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么平易近人，只是这话里的暗示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多谢青宜姑姑关心，哪是天尧心里面有事才睡不着啊，只是最近睡得比较晚，过了那个点就不怎么想睡了。”宋天尧往青宜身后张望了一下，“青宜姑姑怎么来这了？姑姑不是陪在太奶奶身边的吗？”
　　“哎！你看老奴这记性，关顾着和小王爷聊着了，差点把正经事给忘了！”她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宋天尧，“老奴刚才出来得急，忘了把主子的印章给放回去了。正好主子现在用不上老奴，老奴就寻思着把这印章给送回宫来，这不正好遇上小王爷了吗？老奴这腿脚不够麻利，怕一来一回慢了耽误了主子的事儿。所以还要麻烦小王爷跑这一趟，把这印章放回去，毕竟丢了主子的印章可是个了不得的事。”
　　宋天尧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个小盒子，没有马上伸手去接。
　　谁知青宜直接把盒子塞到他手上，“那老奴先走了，小王爷快回长乐宫把这盒子给放好吧，千万别弄丢了！”
　　“青宜姑姑，我其实……”等到宋天尧的视线从盒子上转移开时，青宜已经走得好远了。

　　“等再过几年，你出宫建府，倒可以清闲下来，专心做做学问研究了……”
　　“这样也好……”
　　“可为什么有些人却注定不能加官进爵呢……”
　　那几人的话不断重复着在他脑子里盘旋回响着，越响越烈，配合着他心里从未消散过的那场大火，瞬间便燎了原，烧得他眼里已经容不下任何计较和理智了。

　　宋天尧紧了紧手里的盒子，小声念叨着，“你们到底是在忌惮些什么，在怕些什么，在藏些什么……”
　　他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掺和进麻烦里面。可是不论是皇帝还是太皇太后的态度，都在告诉着他，或许有些事情和他想的是一模一样的——他也许真的需要一个真相，一个解释，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他心里流淌的血液的起源。

　　宋天尧看着眼前大门门匾上写着的“林府”两个字，向前走了上去。
　　“宋小王爷！”门口的仆人向他行礼。
　　“嗯。”宋天尧笑着点了点头，“林公子现在在府上吗？”
　　“我家少爷在的。小王爷这边请！”仆人说完，就把宋天尧往会客厅带。
　　远远的，宋天尧就听到会客厅里传来的声音。
　　“没想到这人居然……你等会是用完午膳再走还是？”这是林臻的声音。
　　接着是放下茶盏的清脆声音。
　　“你家厨子做的糕点还不错，就是噎人——你这不废话吗，我这么早来你这，连早膳都没吃，你好意思不给我午饭吃吗？”
　　宋天尧脚步一顿，他也在？

　　“你不是难伺候吗？我总得问问你想要吃——”林臻看到突然进来的宋天尧，转了话头，“宋兄，你来了？”
　　宋天尧对林臻这好像料到他来的语气有些疑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嗯，林兄，我这次来是为了王大人的事情。上一次我……”
　　“诶，天尧，你怎么给忘了？这事大概已经可以解决了。”陆青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囫囵着对他晃了晃手。
　　“解决了？”宋天尧轻轻皱了下眉头。
　　“宋兄，上次，上次是我态度不对，我其实也只是担心我舅舅，但我没想到宋兄你如此大度，还这么尽心地帮我。”

　　这是……什么个意思？对于不清楚状况的事情，宋天尧通常都不做回应。
　　好在，林臻的话还没说完，“既然抓到了这住持和尚这么大的把柄，就算背后的人再怎么想算计我舅舅，估计这和尚都是不会再答应的了，”林臻眼神真诚地看着他，“这次真的是要感谢宋兄了！”
　　“把柄啊……林兄能说说是什么吗？”宋天尧挺迷茫，但又不知道这算是在给他下套还是有其他意图，起码不能表明自己完全在状况之外，只能无奈的问了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林臻有一瞬间的错愕，宋天尧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难道不是宋兄今日有事不能尽早来，所以让陆青来告诉我的吗？”
　　“哈哈哈！当然是天尧告诉我的啊！本公子要是知道这和尚做这样的事，不早就把你舅舅带出来了吗！”陆青揽住宋天尧的肩膀，晃了晃，“天尧，不是你昨天查到那老和尚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怕林臻着急，所以让我尽早来告诉他的吗？”
　　宋天尧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青，后者对他眨眨眼睛。
　　不过须臾，宋天尧就变回了往常模样，他淡笑，顺着陆青的话说下去，“那和尚自己做错了事，那也怨不得我们把这事当成把柄了，这下林兄该安心了吧！不过林兄还是让王大人注意一下，毕竟下次就不一定能遇上这么凑巧的事了。”
　　林臻有些尴尬，“其实这事也算是事出有因……”
　　“哦？”
　　“前几天我去衙狱给我舅舅带了点东西。他告诉我说，几个月前他去龙岩寺进香，结果被那住持以身带污秽之人不许进去给拒绝了，还被当场羞辱。我舅舅当时愤然而归。之后认出那个小和尚是住持身边的人，想起当日的情景就忍不住下了狠手……”
　　“原来还有这样的起因，但着实不该因为这个……”

　　陆青在一旁看着，没有插话进去。
　　他确信宋天尧现在都还不明白这整个状况是什么，却能淡然自若的把话给圆下去，还没被拆穿，倒不是因为林臻蠢，实在是宋天尧把自己的表情，语气控制得太好了。这份能耐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
　　他从林臻那知道其实宋天尧对王浩的行为是愤怒的，或许也就这样不管了。但他今天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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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
我女神好像又发新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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