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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临别“遗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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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五点，方成文夫妇就起床了。下楼到店里收拾妥当，六点准时开了店门。
庄稼人习惯早起，而且盛夏天热，所以大都是趁着早上凉爽，到街上赶集。方家米店开门不久，便有庄稼人来卖这一季刚收的新米，挑担子的、推鸡公车的，络绎不绝。
方依雯和董博不一会儿也下楼来帮忙，这时，加上前两天请假的伙计，店里总共有六个人忙活着，完全能应付过来，方依雯便没有去叫依然在熟睡的路晶晶和周斯远。
窗外的风渐渐变热，鸟雀声渐渐被嘈杂的人声、车声取代，周斯远才醒过来。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一看时间已经到了八点，赶紧起床来。
他刚打开房门，见隔壁房间的路晶晶也刚从屋里出来，笑道：“哟，你这么晚才起？”
路晶晶白他一眼：“你不也一样吗？”
“我们不一样，”周斯远抢在她前面，想先下楼，“我是因为昨晚思考人生，今早上才起不来；而你嘛，只是因为……太——懒”
周斯远拖长着声音边说边往楼下跑，路晶晶心里不忿，跟着跑下去。
李秀丽见他俩起来了，便叫他俩去吃早饭。周斯远极不好意思：“阿姨，你们都忙好久了吧？我今天早上睡过头了，也没来帮忙……”
身后的路晶晶也觉得难为情，李秀丽见了，笑着说：“小孩子家家的，这么客套！再说了，今天人手足够，也不用你们做什么。”
方依雯走过来，对周斯远说：“二爷爷听说你们明天要回西澧，叫你们今天去摘西瓜。趁现在不热，你和晶晶快去吧。”
周斯远想着二爷爷只和他们见过一面，但还这么记挂着他们，顿时心里一暖。但又想到他那么大年纪，辛辛苦苦种的瓜让自己白吃了，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便说：“这就算了吧，二爷爷的心意我们领了，但他……”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不去的话，二爷爷要生气的。要不是喜欢你们，才不给你们吃呢！”
周斯远只好同意，他和路晶晶一人吃了个包子，就出发了。
到二爷爷屋前时，只有那只大黄狗在门前摇着尾巴，而门是锁着的。
“看样子二爷爷不在家，”路晶晶揉着大黄狗的头，“要不我们回去，下午再来吧。”
“下午？那么热，我可不来。”
“那怎么办，二爷爷不知道是我们摘了瓜，回来一看，还以为是贼呢！”
“你真不动脑子的啊！大黄是摆设吗？”周斯远一脸嫌弃，他把背上的背篓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了一顶崭新的草帽、一个大号的水壶。
路晶晶看他变戏法似的拿出这些东西来，问道：“给二爷爷的吗？”
“那天我看他草帽破了个洞，就买了顶新的。还有这个水壶，够大，他钓鱼、出门都可以带着。”
路晶晶第一次觉得，周斯远还挺细心。她又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说你不注意观察你还不信，一起出的门，我什么时候买的你都不知道。”周斯远把草帽和水壶放到门前的木椅上，“好了，有东西在这里，二爷爷一看就知道是我们来过了。”
“看不出来你有时候还挺聪明。”
“这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儿了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进瓜田，挑起了西瓜。周斯远注意到，前天二爷爷替他们挑选的瓜还在原地，便直接摘了装进背篓。
他们摘完后，二爷爷还没回家。大黄见他们走了，就一路跟着，送他们过了田埂，又进了柏树林。
路晶晶看着大黄，说：“大黄真乖，还送我们。”
这时大黄却突然冲着路晶晶身后叫起来，路晶晶不知它怎么了，忙挥挥手让它安静。
走在前面的周斯远回头一看，立刻变了脸色，紧张地喊道：“你别动！有蛇！”
在感受不到威胁、惊吓的情况下，蛇通常不会主动发起攻击，周斯远让路晶晶别动，就是这个原因。但路晶晶一听有蛇，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蛇一受惊，张口就向她的小腿咬去。
周斯远早已扔了背篓朝她跑去，大黄也冲过去，三两下就咬死了那条蛇。
路晶晶这时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管周斯远问什么，她都只是哭。周斯远查看了伤口，又折了根树枝挑起大黄身边的死蛇看了，也坐到地上，还不断叹着气。
路晶晶见周斯远垂头丧气的模样，抽泣着问：“怎……怎么了……这蛇有……毒吗？”
周斯远叹口气：“唉，不仅有毒，还是剧毒！这蛇叫‘七步倒’，被咬了的人都活不过一小时，你恐怕……”
“哇……”
没等周斯远说完，路晶晶又哭起来，比之前更大声。周斯远急忙让她停下来：“你别哭啊！你一激动，血液循环加速，毒液会很快到达全身，你死得更快！”
路晶晶一听，憋住了，但仍抽抽搭搭的，她眨眨眼，晶莹的泪珠又滑落下来。她突然拉住周斯远，说：“你帮我把毒液吸出来啊！”
周斯远瞪大了眼睛：“电视剧看多了吧？我要是帮你吸，我也得死。你还想拉个垫背的吗？”
路晶晶感到绝望，哭着说：“我……我们好歹同学一场，你就看我这么死了呀！”
周斯远看她眼睛、鼻头都哭红了，对自己的话也深信不疑，强忍住笑，接着说：“唉，谁让我们是同学呢？这样吧，你有什么遗言，我一定帮你转达。”
路晶晶听到“遗言”两字，免不了更伤心，但想到自己时间不多了，便振作起来，说道：“你告诉我爸爸妈妈还有奶奶，我很爱他们，还有姐姐，我希望她能多回家，以后，爸爸妈妈就只有她一个女儿了……”
“嗯嗯，我记住了。还有呢？”
“还有依雯，她一定要考个好大学，就当……就当帮我考了……”
“还有吗？”
“还有……还有……”路晶晶这时声音微若蚊蝇，周斯远看她脸竟红了起来，泪珠和汗珠落在鼻尖、额头、面颊，就像朵沾满露珠的小玫瑰。
“还有什么？”
“还有……你告诉王睿，我一直都……喜……谢谢他。”
周斯远一直都全神贯注地听着，那个硬生生被“谢”字取代的“喜”字，当然逃不过他的耳朵。他站起来，阳光刚好透过树枝缝隙，照到他一副颓然表情的脸上。他往前走了一步，躲过阳光，回头看了看路晶晶，继续朝前走去，背起背篓，说道：“走吧，回去了。”
“什么？”路晶晶不明就里。
“我早看过了，蛇没毒，你不会死的。”
“你刚刚不说是剧毒吗？”这让路晶晶难以置信。
“如果有两个又深又大的牙印，那就是毒蛇。你看看你的伤口，是不是只有一排齐齐整整的牙印？”
路晶晶俯下身看了，果然是。
“你现在也没有异常的感觉吧？”
路晶晶摇摇头。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周斯远刚刚一直在骗她，亏自己还跟他说了那么多真心话，差点连埋在心里对王睿的那点点想法也说了。想到这些，她又羞又恼，撑着地要站起来，刚说个“你”字，又跌坐到地上。
路晶晶坐得太久，刚刚又一直在哭，所以起身时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周斯远跑过来，说：“看你这样子，太弱了。”说着背过身子，蹲下来：“来，我背你。”
路晶晶还在生气，拍了拍他的背，说：“我才不要你背。”
周斯远朝草丛里看看，说：“哎呀，谁知道下一条是不是毒蛇呢！”
路晶晶害怕起来，赶紧趴到他背上：“那你走快点。”
周斯远一笑，背着路晶晶站起来。他见大黄在一旁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便说：“大黄乖，你快回家去。”
大黄歪歪头，竟径直往方依雯家的方向走去。周斯远笑笑，不再赶他，由它在前面“开路”。
方启星正在方家米店门口玩，一瞥间，看到大黄朝他跑来。他正奇怪大黄为什么单独出现在这里，就看到了大黄后面不远处的周斯远。他大叫一声，朝店里喊道：“爸爸妈妈快来呀！晶晶姐姐受伤了！”
方成文等人跑出来，见路晶晶趴在周斯远背上，紧张得不得了，一群人护着他俩进了屋里。周斯远把路晶晶放到椅子上，喘着气：“天哪，路晶晶……你太重了！该减肥了！”
大家都问怎么回事，路晶晶说：“我被蛇咬了。”她抬起脚给大家看，又连忙摆摆手：“没有毒的！没有毒！”
方成文依旧不放心：“你说的不算。走，跟叔叔去找王医生。”他刚想让周斯远把路晶晶背去诊所，转念一想，对方依雯说：“雯雯，你去请王叔叔过来一趟。”
方依雯点点头，方启星却自告奋勇地冲在了前面。不一会儿，王医生急匆匆地赶来了，他看了伤口，确认没有毒，大家才放下心来。他处理了伤口，包扎了，便起身回诊所。
方成文把他送到门口，说：“老王啊，辛苦你跑一趟，多谢了！”
王医生笑道：“都是街坊邻居，客气啥！孩子没事就好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王医生才离开。方成文进屋来，看几个孩子又像往常一样笑闹着，便和李秀丽招呼客人去了。
周斯远正向方依雯等人说路晶晶有多笨，如何被自己骗了。路晶晶怕他说到“遗言”的事，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西瓜还没背回来呢！”
周斯远瞪她一眼：“背你那么辛苦，我可不会再回去背西瓜了。”
董博说道：“知道你今天功劳大，我去背。”说着就吹了声口哨，唤大黄出门。
“哎！”方依雯喊住他，“小心点，别遇上蛇了。”
董博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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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董博和周斯远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方启星也在房里玩，他见董博行李箱里有一副网球拍，说道：“哥哥，你带了网球拍，怎么这几天没打呢？”
董博拿起来，笑着说：“这几天太好玩儿了，都没想起它。”
方启星歪着头问：“你觉得我们这里好玩儿，还是西澧好玩儿？”
“当然是西澧好玩儿！”周斯远抢着说，“西澧有好多游乐场、大商店，你想不想去？”
方启星不回答，反而问他：“西澧更好玩儿，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他笑道：“我来同学家串门，不可以吗？”
方启星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你不会是喜欢我姐姐才来的吧！”
董博听他语出惊人，哈哈大笑起来。周斯远却一脸严肃：“小家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才多大，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方启星惊讶地问：“那……你该不会是喜欢晶晶姐姐吧？”
董博笑得躺在了床上，周斯远一时语塞，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有些手足无措，便回头继续整理行李。
方启星拉过他，让他面对着自己，仰着头，一字一句说道：“你不可以喜欢晶晶姐姐，因为，我喜欢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