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非蓬蒿人》自嘲客

13、开场

　　距离夷珧离开已经有三月有余，夷家清河镇恢复了平静，但殊不知下面却是暴风雨前的潮涌。前段时间里，魏定王寻了理由，不动声色地收了不少朝中大员的实权，这些官员或多或少都和夷家连亲带故、同出一门。这些年，因为夷家的风光，一人得道，不少鸡犬升天，当中不乏鸡鸣狗盗。夷汌本是一介武官，又驻扎边塞，对这些“鸡犬”不甚了解，也无暇顾及。魏定王如此操作，朝中默认，夷汌不语。
　　魏定王对于夷家势力的削弱不满足于此，夷汌手握重兵，百姓爱戴。更可怕的是早在魏文王时期，魏文王为了让夷家军卖命，赐给夷大将军一块完整的虎符。虎符，军权的象征。共分两块，君将各手半块，合二为一方能调动该地军队。自古以来，持符者就能调兵遣将权，也就是夷家军只听令于夷家一人。直到今日，虎符仍在夷家手中。魏定王怎能不忌惮？更要命的是夷家军又忠心耿耿，夷将军在百姓口中呼声很高，甚至百姓传唱 “定王杀敌千千，侯爷杀敌万万”，这更让魏定王内心不安，加快清算夷家的步伐。
　　就在不久前，魏王借夷珩久伤未愈，清河镇是边疆要塞，担心夷汌一人太辛苦为由，派遣身边心腹李恃将军前往清河镇辅助夷将军。美其名曰让夷珩好好修养，为夷汌分忧，实则是削弱夷珩在夷家军中的威信。夷家军里出现了他姓将军，本来团结一气的人心会因他姓将军势力的介入，而发生不可估量的变化，魏王在等待这个机会。
　　魏定王原本以为要让夷汌接受李恃的介入需要费上一点口舌功夫，不料夷汌二话不说，接了圣旨。夷汌内心明亮，他知道自古以来帝王忌惮功高盖主，往往卸磨杀驴。这是历史的规律，这是游戏的规则。他是忠诚的，断不会因为帝王的无情而揭竿而起，他更不能不顾夷家历年来的声誉，背上不忠不义的坏名。对此，他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他只是希望儿女安稳，幸福快乐。

　　“少将军，小姐的信。”开口的是一位俊秀少年小将，年龄不过十六七岁。
　　这是本月夷珧寄来的第二封信，夷珩已经将夷家势力削弱、李将军介入等等悉数告知。夷珧的回信很简单：既来之、则安之。保护好夷家。
　　“小姐也是玲珑心思。”一旁的俊秀少年轻轻开口。这少年名叫许叔麾，五年前，他投身于夷家军开始了从戎生活，凭着灵巧的身手和过人的胆识，被夷珩赏识。半年前豪戎来犯，正是他替夷珩挡住了背后的偷袭，挨了一刀，差点丧命。从此，夷珩提拔这位小将，视他作心腹，与夷珧的来信都是由他接转。
　　“玲珑心也敌不过帝王心。”夷珩眼色一沉，一语双关。一旁的许叔麾也是一怔，又马上恢复脸色。
　　夷珩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这小半年里发生的事。先是豪戎来犯、后是神秘公子的出现，紧接着舅舅家被诛，大新又莫名求婚……这一切，难道就那么凑巧？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夷珩是铁定不信的，一定是某些人利用了魏定王的疑心，以夷家为代价，为自己谋取利益。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如果盘算朝中势力，只有恭安侯仅次于夷家。可是恭安侯早在一年前就移交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在长安做起了闲侯爷，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如果他要占据朝中的势力，要与夷家抗衡，没有必要主动松开那么多的权力。夷珩摇摇头，实在理不出头绪，也无暇这些。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夷珩只求父母康健，妹妹幸福，就够了。

　　“豪戎来犯！”夷珧很是惊讶。豪戎之前刚刚进犯大魏，才休养了小半年，便死性不改，向大新提交战书进攻大新赤城。虽说之前豪戎突袭，燃草退兵，但说实话豪戎没有身受重创但是短短小半年，豪戎便调转枪头，改攻实力更盛的大新，并且一改突袭，改为下战书，这着实让夷珧没看明白。和大新硬碰硬，是找死。
　　一旁的舒渐离则斜着眼瞧着夷珧，没放过她的脸部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似乎能窥见她内心似的。舒渐离笑了笑，“怎么?娘子，你又想起了之前的丰功伟绩？难不成想再现英姿？”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什么难事。”
　　夷珧瞥了瞥舒渐离，不理会他的揶揄。舒渐离似乎不在乎夷珧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豪戎三日后就攻城，我已经请旨父王，带兵出战。父王也同意了。”
　　“你？”夷珧一挑眉，忽而又松开，笑了。果然出手了。
　　夷珧不知道舒渐离用了什么方法说服新匡王的，也不知道汪宰相有没有反对。但凭借舒渐离的装疯卖傻，请旨出战豪戎的理由随便一抓一大把。作为一个不务正业的王家公子，成家是一个成长的符号，要对过去有所蜕变……夷珧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舒渐离的说辞和表演方式。而大新对豪戎，可以说胜算极大，无论是谁带兵，有良将在，必胜。既然如此，新匡王没有理由不让舒渐离带兵，他也想让世人知道他这个爱子不完全是废物，毕竟他只有两个儿子。汪宰相也不屑于这样的机会，夷珧虽然没有见过世子鸠，但从平时的听闻中可以得知，世子鸠天生禀赋又严于律己，早在他十五六岁就随军出战。世子一派人不屑于此，顺水人情送给舒渐离一个大婚礼物，也送的起，毕竟在大新国内，都默认世子鸠。
　　而舒渐离为什么要趟这混水，夷珧也大抵明白。舒渐离沉寂多年，需要一个机会告诉百姓自己的能力。愚蠢的百姓最喜欢传奇故事，什么浪子回头，什么不鸣则已，舒渐离玩的就是这一套，他内心高傲，最喜欢外人被自己捉弄，最后对他俯首称臣、赞美不断。如果说娶自己回去是一个序幕的话，那么打赢豪戎就是开场了。接下去的戏怎么演，夷珧还是很好奇的，毕竟世子一方实力悬殊，要如何把戏唱下去才能漂亮的反击，拭目以待。只不过，豪戎这送上门的败仗又是唱了哪出戏，夷珧还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