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莲花》凌鸢

5、第四章

　　周四的早上，嘉和刚在家吃完早餐，门铃声响起。奇怪，这么早有谁来？

　　嘉和打开门，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还带着礼节性的微笑。那人说：“请问是七夜嘉和小姐吗？”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嘉和点点头，疑惑地看着那只包裹。找我？她抬起头，淡淡地笑着问：“请问有事吗？”

　　那人将一张单子附在包裹上，递上，说：“这是您的包裹，请签收。您就在这里签个名好了。”说着还在签名处示意了一下，并递给嘉和一只笔。

　　还在云里雾里的嘉和顺着他的意思快速地签了名。那人礼貌地说声再见便走了。嘉和低头，茫然地盯着包裹看。会是谁给我的？

　　进屋后，嘉和将那有点沉的包裹放在茶几上。看那形状应该是类似书的东西。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俊美张扬的脸，那双凤眼里的笑意如此真诚。她摇摇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会给我送东西？

　　嘉和压制住内心的悸动，一脸无事地去房间换衣服，准备去酒吧。出了房间，刚想出门，她又瞥见茶几上的那个包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收回脚步。

　　她跪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拆着包裹，生怕弄坏了。客厅里一时寂静，可以听见电视机旁闹钟的指针一直走动。滴，滴，滴，滴。

　　正要拆完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映着“泉叶”二字。嘉和轻轻一笑，按下了通话键。“喂……”她轻柔地应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抱怨的声音：“嘉和啊，最近都在干什么啊？都不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你抛弃我了呢。酒吧里的事情忙吗？你哥哥度蜜月回来了吗？你一个人忙不忙得过来啊？需不需要我来帮你啊……”

　　嘉和无奈地打断，揉揉太阳穴：“泉叶，你要我先回答你的哪个问题？”早上起来就略显疲惫，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嘉和坐在地毯上，身子微微向后倾，慵懒地靠在沙发边上。

　　电话那头的泉叶似乎愤愤地在咬牙，不悦地回道：“当然全部回答！”过了几秒钟，她又道：“呜呜呜，嘉和，你又想欺负我了。”

　　就算我敢欺负天下人，也惹不起你啊。嘉和心里想道。“要不你等会去酒吧吧。我马上就会过去。待会见了再说。”嘉和安抚她。

　　泉叶嘀咕着放下了电话。

　　对于这个爱唧唧歪歪的好朋友，嘉和打从心底就不知道该拿她如何。

　　“呼呼……累死我了。”泉叶身子向后仰，伸了个懒腰，撇撇嘴看向身边一袭黑发的嘉和：“嘉和啊，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原来在酒吧工作也是一件这么吃力的事情啊？”

　　嘉和不答，只是默默地用抹布擦拭着吧台，把客人走后留下的酒杯收拾起来。

　　希彦却接过话：“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她才不怎么叫你来这里。”笑着眯起眼，弯起唇角，颇有宠溺的意味。

　　泉叶不以为然：“才不是呢。我看，你的意思是嘉和有你就够了。我说的没错吧？”说着还朝两人调皮地眨眨眼睛。

　　嘉和和希彦倒是不以为然。她抬手看看手表。9点了，这个时候他该来了吧。想罢，眼睛又掠过东边的那扇画屏。心思却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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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嘉和拆开那个包裹的时候，不禁屏住呼吸。她的头微微向下，黑发便顺势滑下。如蝴蝶一般绚烂的姿态，如瀑挂下。眼里盛着惊讶的神色，如琉璃一般的光芒。

　　果真是几本书。嘉和第一次肯定自己的预感。

　　一本是《现代中日辞典》。嘉和记得这红色的封面。她轻轻抚过金黄的大字，想起之前自己曾在书店里看到过。里面的内容比较全，可是价格很贵。所以那时她咬咬牙还是决定不买。

　　一本是《经典鸡尾酒配方》。封面上酒杯里的蓝色液体看似香洌高贵，一片柠檬小巧地插在杯沿。里面全是介绍当下流行鸡尾酒的调制方法，图片五花八门。学着详细的说明，想必调起酒来也比较方便。

　　还有一本是介绍鸡尾酒的历史等知识的书。

　　咦，还有一张纸条。俊挺有力的一句话：学东西用点功。

　　嘉和想起之前自己对上迹部的无语，脸上淡淡的面色藏不住一副窘态，有不甘、失落、羞愧。这是什么留言嘛！不会日语又怎么了？不知道鸡尾酒的知识又如何了？自以为是的家伙……

　　可是……真的是他啊。嘉和看着茶几上散开的书，心里难以置信。她轻轻碰上书页，似乎又有迹部手心的温度。虽然有点冰冷，却好像有一股热流从掌心一直袭遍她的全身，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和温暖。

　　虽然无人，但是嘉和仍旧克制住从心底涌上来的惊喜，装作淡定地闭上眼睛。内心却翻腾着如何激烈的感情。耳边，电视机旁闹钟的指针一直走动。声音，滴，滴，滴，滴。她的脑海里却深刻地映出此刻她正想着的人。

　　狭长的凤眼，高挺的鼻梁，挑起的薄唇。他总是以王者般的气势出场，压倒终生。忍足总说，其实迹部他是一个高贵又难以接近的人。可现在，他对嘉和来说却又是如此亲近，如此熟悉。一个眼神，一个行动，一句话语，都没有初识的淡漠和冷硬。

　　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你？嘉和低头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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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和、嘉和……”泉叶在嘉和眼前晃晃手，关心道，“你怎么了啊？”

　　嘉和怔住，回过头。泉叶正一脸的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原来自己刚才走神了啊。她报以一记安慰的笑容，暗示泉叶不必担心。

　　这时，两个人坐在吧台边。其中一个人却让嘉和滞住动作，拿着酒杯的手久久停在空中。他依旧一身黑衣，还背着吉他。额前乱发，黑玉般的眸子闪着淡淡冷光，薄唇微抿。那颗黑色耳钻还在。嘉和紧紧盯着他，脸色苍白，嘴唇死咬着。

　　身边的女子亲昵地挽着他的臂膀，斜倚在他身上。如烟的眉间一股柔情蜜意，直直传达给身边的男子。淡色眸子里带着一股不可逼视的高贵气质，流光潋潋。嘉和隐隐想到了另外一个有着相似眼神的人。绝艳如画，嘉和一时间还难以找出其它什么适合的词形容。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藤源珩上。

　　泉叶敏锐地发现嘉和的不对劲，一直抿着唇就是没有开口。她忙出场：“请问两位想要喝点什么？”她又悄悄打量起黑衣男子：奇怪，她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啊？

　　那女子便侧头，笑眯眯地问藤源珩：“喝什么？”眼底的爱慕一览无遗。

　　藤源珩微蹙眉，一时间似乎感到有什么不妥，但还是淡淡地说：“就来这里最近的新品吧。”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嘉和。

　　“好的，好的。请稍等。”泉叶用手肘推了推嘉和，忙去叫希彦。她担心道：嘉和是怎么了？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样子。

　　不过一会儿，泉叶端上两杯酒，再拉拉嘉和，硬是没拉动她离开。她只看见嘉和的侧脸。在朦胧的灯光下，面部线条愈发柔和，清淡如水的眼神里只有化不开的浓浓的哀伤。身子僵硬，抹布也只是反反复复地擦拭着同一个地方。泉叶发现，被擦拭的地方已经十分干净了。可嘉和恍然未觉。她，很少见过这样的嘉和。

　　泉叶一本正经，在嘉和耳边低低唤道：“嘉和……”

　　嘉和转头，浅浅地扯动嘴角，轻轻说道：“我没事。你去吧，这里有我。”

　　没事才怪。泉叶不放心，可还是在嘉和坚定的眼神里走开。

　　嘉和没听清楚那美丽女子在藤源珩耳边低喃什么，但她知道那种动作只有恋人之间才能做得出来。说了几句，她便离开。

　　吧台边，只剩下他们两个。

　　“希彦，你认识那个男的吗？”泉叶跑到希彦旁，指着那个黑衣男子说。

　　希彦顺着泉叶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皱皱眉头，但看泉叶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点头便说：“他之前有来过这里唱歌。好像叫什么藤源珩。”

　　泉叶没有漏掉希彦皱眉的动作，但也明白现在又不好问什么。藤源？不是那个什么和迹部集团齐名的藤源集团？不过嘉和看他的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泉叶知道，嘉和是一个身后藏着很多故事的人。几年前她从中国来日本，和她就读同一个大学。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可嘉和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关于她在中国的生活。每次她问起，嘉和便闭口不说。有时实在受不了泉叶的死缠烂打，才松口说她在中国和哥哥一起生活，父母早死。仅此而已。

　　泉叶正思考着，希彦便端着一个餐盘推推她：“东面包厢有客。”

　　泉叶嘟哝了一声，顺着迷靡的灯光走去。今夜还未有人献唱。舞台上尽是婀娜的身姿，配合着乐器的敲打声狂乱地摇摆，体内似乎有激情在燃烧，让人暂时忘记了愁苦，仿佛身置云端一般美妙。她随手撩开微微碰及她额头的树叶，敲了敲画屏边的隔板，一边想着：嘉和的哥哥也真是的，连酒吧里都搞得这么诗情画意。

　　那垂下的柳叶不过作为装饰搁置在画屏上，稀疏有致，绿意浓浓。酒吧里的空气似乎随着这看似枝繁叶茂的生机也变得清新一些。听希彦说过，嘉和的家乡便有这绿柳拂堤，斜风荡漾的好景致。怪不得嘉和的哥哥如此喜欢用这些来装饰酒吧的边边角角。

　　“请进。”泉叶听罢手不由地一抖，心头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硬着头皮走进去，看见里面斜瞅着自己的人，一叹：果真如此。

　　“大灰狼，居然是你啊。”泉叶毫不给忍足面子。

　　迹部似寐的眼睛微微一睁，发现忍足的嘴角不经意间地抽动，再看向容貌姣好的女子。
　　“大灰狼”，呵，胆子倒是挺大的，倒是给忍足起了个不错的外号。

　　忍足无可奈何地抬了抬眼镜。在大学里，就她个不怕死的小妮子敢这样称呼自己。这个性子居然到现在都没变，难不成她还真以为自己治不了她？忍足又瞥见迹部揶揄的表情，心里有苦说不出：回头迹部这小子肯定不放过如此良机。他依旧绅士风度，对泉叶微微一笑：“你怎么在这里，小叶子？”他故意将“小叶子”说得很重。

　　泉叶放下餐盘，故意抖抖手臂：“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大灰狼，还死性不改，这么肉麻。若不是嘉和今天……”她停住话头。

　　迹部悠悠地摇着酒杯，视线放着说话毫不留情的泉叶身上，眼神依旧妖娆。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仿佛有一团淡雾在眼底久久不散，让人无法看清他眼神后面所藏的思想。

　　“我叫茗雅泉叶。”泉叶倒是很大方地向迹部自我介绍。

　　忍足这时适时反击：“可惜倒是名雅，人不雅呢。”

　　迹部一声清笑。

　　泉叶撇撇嘴，不以为然：“大灰狼，今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去看看嘉和怎么样了……”

　　“七夜怎么了？”迹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为淡淡地补了一句，“我不过问问。”

　　是啊，不过问问，也没见你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着急一个女人。忍足心里觉得好笑。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曾经对迹部说过嘉和是个不错的女孩。难不成迹部对她感兴趣了？

　　泉叶看迹部在场，也不好细说什么，提了几句：“吧台那里来了两个客人。嘉和看到一个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看她的样子，我觉得不对劲。”

　　忍足隐隐猜到什么，问道：“那人是不是叫藤源？”

　　泉叶听到这个睁大眼睛，激动地连连说是，扯着忍足的袖子问：“大灰狼，你知道他是谁？快说快说！他是不是和嘉和认识的？那嘉和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嘉和一见到他人就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忍足急急地抽出自己的袖子，不怀好意地靠近泉叶，阴笑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啊？就看在你叫我‘大灰狼’的份上，我保密。”

　　泉叶一下子气馁：“大灰狼，噢，不，忍足，你……”

　　迹部刚才一直沉默着。他突然想起初见嘉和那一晚在街旁所看到的情景，大致猜到茗雅泉叶口中所说的那人应该就是那晚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贯淡和的嘉和如此？迹部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变得烦闷，便打断泉叶的话，站起身来：“忍足，我们买单。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