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莲花》凌鸢

4、第三章

　　之后一段时间里迹部天天来“七夜”，嘉和便天天陪着他喝酒聊天。倒是奇怪几乎每次都是迹部一个人，忍足那家伙已经几天没出现了。

　　因为和迹部聊天让知识乏乏的嘉和感觉到自己对鸡尾酒并未有太多的了解，为了避免下次在迹部面前出洋相，这几天嘉和就在学调酒和打理“七夜”的同时抽空去东京图书馆借书，学学这方面的知识。

　　这一天，嘉和刚从酒吧里出来，正走在去东京图书馆的路上。阳光洋洋洒洒，暖暖的金黄色，细腻而柔软，快乐地跳曜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悲伤都被赶得无影无踪。

　　这时，一辆劳斯莱斯驶过。嘉和隐约觉得车里的人影有点眼熟。不过也未多想，自顾自走路。可是，随后，那辆劳斯莱斯却倒回来停在她的身边。

　　嘉和看着车里的他缓缓摇下车窗。车里的他有着绝美飞扬的面孔与浑然天成的霸气，面廓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眼正淡淡地盯着她略微惊讶的脸蛋，眼底只有平静的神色，深邃不见底。

　　“迹部……”嘉和直着身子淡淡地唤着他，脸上还是一贯平和的微笑。

　　迹部微微挑挑眉，声音低沉好听：“去哪里？”

　　嘉和愣了一下，答道：“嗯，去东京图书馆借书。”你呢？

　　迹部想了想，不等嘉和拒绝，直接说：“你上车，我载你去那里。”

　　嘉和又愣了一下。什么？他送她去图书馆？忍足不是说他很忙吗？不过，要坐他的车吗……反正离图书馆还有一段距离，坐车也方便许多。这样想着，嘉和便坐上了车。

　　“顺路吗？”嘉和有点不安，同时心里暗骂自己的问题问得太迟。

　　迹部的唇角略微上扬，清清淡淡的一个笑容，顺带一句：“我也顺便去看看。”公司里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反正也闲着没事。

　　嘉和第三次愣住了。顺便？她不知道这句话里带着几分的刻意，也不知道听了这句话之后自己该不该自作多情一下。不过，她看着迹部嘴角边一丝淡笑，一贯清醒的脑袋就有点迷糊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笑？嘉和这才明白自己对迹部的笑容根本没有多少免疫力，就别扭地把视线移向窗外。

　　“去那里借什么书？”沉默的迹部突然开口。

　　嘉和思索了一下：“我在学调酒，所以去那里借来看看这类的书。”

　　迹部问道：“怎么想起学调酒？”

　　嘉和意识到这个答案似乎会牵扯到另一个让她难以启口的人，又觉得应该要对迹部说真话。左思右想，只好保持沉默。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应该是为嘉宸，还是藤原珩？

　　迹部见嘉和没了声音，心想是否自己问错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便专心开车。

　　两人一时没了话题，静静地听着CD里舒缓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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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嘉和有个习惯。在铺满CD的地板上抱膝而坐，然后随意拿起一张CD放入CD机中。整个房间里都充满着沉缓低重的音乐，声声敲打着她的心。她双手抱着□□小熊的枕头，一个人孤坐着，却不怕孤单，不怕寂寞。她在舒畅的旋律中等待着房门的开启，接着凝视着那个俊拔的身影，听着他温柔地对她说“和婉，我回来了”。

　　那时她经常没事就窝在嘉宸的家里，拿出一张张CD，听着他喜欢的音乐，努力感受着灵魂深处的悸动，天真地一位从此就能成为嘉宸生命里重要的一部分。而那些感伤的旋律，落在心雨上，也黑白了她的思念和守候，成为那时守候的寄托。

　　她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嘉宸，如果以后你要离开我，就一定要亲口告诉我。”她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而他，实现了她的话，真的这么做了，委婉地拒绝了她。还真亏他说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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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迹部刹车，淡淡地提醒着走神的嘉和。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嘉和回过神。原来已经到了图书馆。“你……”她不知道迹部是否也会进去，虽然心里有点期盼，但她觉得他似乎没有必要来这种地方。

　　迹部打断了嘉和的话，果断地开车门，说：“下车吧。”

　　嘉和站直身体，举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挡住从头顶倾斜下来的柔和阳光。她缓缓抬首，直到一个倨傲的人影挡住了阳光。大片大片灰色的阴影让她微微眯起眼。曾经也有人为她遮挡迎面而来的一切，那时胆怯的她却只敢躲在他的身后。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变得坚强了，他却不在她的面前了。嘉和隐隐觉得不该在迹部面前想起其他人。

　　迹部突然执起她的手，大步向前走：“赶时间吗？”

　　嘉和面对他的举动，眼里骤然亮过惊讶的神色。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她微微抬头才能看见他的侧脸，清晰地答道：“不。你呢？”

　　他的手掌紧紧地包住她的，虽然手心的温度有点冰冷，却好像有一股热流从掌心一直袭遍她的全身，让她觉得莫名的安心和温暖。

　　迹部怕她跟不上便放慢脚步，转头，嘴角边一个略显孩子气的笑容，认真地对嘉和说：“当然不。”他深邃的凤眼里有奇异的光芒流转着，视线紧紧锁住了嘉和。

　　东京图书馆的建筑以深褐色为主调，配着浅米色的零星色彩，大气又不失清馨。“东京图书馆”五个镀金大字在门口的石碑上闪闪发光。一进门口，两旁绿树成荫，浓浓的绿意包裹着淡淡的清香。小草地上开满了紫色的花，点点簇簇，望去漫漫一片。再走十几步，就听到小小喷泉里水流的哗哗声，给这寂静的一切添了热闹。

　　迹部想到：这图书馆的风格倒与她的性子相符，也真亏她挑了个好地方。他又回头凝视嘉和淡笑着，手里却不肯放松，搞得嘉和一阵莫名其妙。

　　嘉和被迹部这样一弄，心里十分不安。进了馆内，她深吸一口气，假装严肃地对他说：“这样吧。你看你的，我看我的。”这样我就能专心看书了。

　　还从来没人对迹部大总裁说这样的话。迹部觉得这话也好笑，放开了嘉和的手，重复着她的话：“好。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他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却无法一眼望穿。故意撇得干净，反而还漏了马脚。傻瓜。

　　图书馆里自然安静，来往的人也放轻了脚步。

　　嘉和因为来了多次，便顺利地找到了她想要的书。《鸡尾酒的文化》，书有些年代，比较破旧，也有点沉。当嘉和抽出那本书时，透过书架里的空隙，意外地看见低头翻书的迹部。

　　他的神情专注，眼睛不离手中的书。她分明看见他眼底淡淡的流光，因为专心看书而点点沉寂，还是如一汪深潭，如此蛊惑着她的心神。他修长的手指掠过书面，轻轻翻过，连指尖都闪耀着属于他的倨傲光芒。他不愧是商界的佼佼者，一统天下，无人匹敌。

　　连看书的样子都这么帅气，那他工作的时候一定……嘉和没有收回放在迹部身上放肆的视线，却暗自红了脸。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一个男子，自己真不知羞。心里骂着自己，嘴间却逸出了一丝清笑，引得迹部抬头看她。

　　嘉和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就撞上迹部探究的眼神。她顿时觉得十分狼狈，又无可奈何，只能淡淡地笑着看他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两颊隐约的红晕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秘密。

　　嘉和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迹部眼中有多少好看。细眉如烟，乌漆漆的眼里永远有温婉的光芒，秀气的两颊的红晕迟迟未散开，唇间的那抹淡笑一直静悄悄地，静悄悄地绽放。迹部默默无语，却目不转睛。

　　别看他！别看他！别看他！嘉和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行动一点都不听自己的指挥。眼珠子仍然是溜溜地转着，有点俏皮，别有风情。

　　迹部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胶着，谁也没要别过头不看彼此，谁也没开口说话。嘉和的心却在这样的注视中，渐渐安定下来。不知是什么，她总能感觉到迹部凤眼中的光芒有能安抚她的作用，那样耀眼四射的流光，能使她慌乱的情绪趋于平静，无论她是何种作态。

　　一个绝美恣扬，一个清秀温美。寂静的图书馆里，两人仅隔着一个书架对望着。阳光从百叶窗斜射入馆内，满地的金黄，暖暖的竟让人移不开眼。他不是迹部大总裁，她不是酒吧经理。他只是他，她只是她。连语言，在此刻都是多余的。

　　仿佛是过了千年，如此绵长，又仿佛只有一瞬，如此短暂。

　　“咳咳，不好意思，请让一下。”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嘉和回过头，一个清俊的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挡着别人的道了。她稍稍向书架靠去，让出一点空间，嘴里喃喃道：“对不起。”

　　那男人一头茶褐色的头发，藏在镜片后的眼神让嘉和看不透，只隐约觉得这种眼神有些凌厉，似乎与迹部有点相似。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却巧妙地将它掩饰起来。应该是一个内敛又深沉的男人吧……嘉和暗暗猜测道，又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

　　那人留下一句清冷的“没事”，就径自走了。

　　迹部恍惚间瞥见那人离去的身影，还有那淡漠的声音，想起了自己多年的好友手冢国光。是他吗？应该看错了吧。那家伙现在应该还在国外比赛吧。

　　不像迹部子承父业，手冢国光选择步入网坛，从此走上职业选手的道路。之前在中学时的球技就已经了不得，现在更是前景大好。

　　迹部转念又想到刚才的情景，心里很不舒服：真不符合本大爷的美学。竟然看那女人看了那么久。他自嘲着，将手中的书放回原处，转身走了。

　　嘉和见迹部离开，一边暗自轻松地呼了一口气，一边暗骂自己是色女，真没出息，居然那样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看好了吗？”迹部绕过书架，走近嘉和，在她耳边缓缓问道。

　　图书馆里需要安静，所以他才这样做。嘉和心里没由来地蹦出一句话。迹部身上淡淡的男性气息紧紧地包裹着她，耳边的热气变得暧昧。嘉和没了心思，看见书架上的书目只要有“鸡尾酒”三个字便拿来几本，也不管内容，匆匆对迹部说：“好了。”

　　“那走吧。”迹部管自己先踏步离开。

　　嘉和却在他身后苦笑。自己平时面对别人那种淡然处之的性子，现在在迹部面前居然一点用处都没有。平常心，只要平常心就好。嘉和安慰着自己。

　　馆内馆外都已一片阳光懒洋洋地洒满，那暖意一点点地渗入人心。

　　“去哪？”迹部回到车里的第一句话。他转头看向嘉和。

　　嘉和正低头翻着借来的书，神情专注，竟没有注意到迹部的问话，嘴里念念有词。

　　迹部一直都认为，嘉和最好看的是她的侧面。虽然说不上十分惊艳，但是她脸庞如此柔和细腻的线条却总能轻易地拨动他内心的那根弦，余音袅袅。不妖不媚，永远如莲花一般，安谧地盛开，却没有多少华丽的妍态，刻意的摆首弄姿，在万千芳华里适时内敛，适时绽放，适时沉默，适时美丽。每一分，每一寸，她都拿捏得当。

　　嘉和见迹部看着她，便指着书里的一处，好奇地问道：“迹部，这个字读什么？”

　　迹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有点讶异，还是沉沉地替她解释：“它念‘ゆ’。”见她在旁边加上批注后，再沉吟道：“怎么？对日文还不熟悉？”

　　嘉和有点尴尬，仰头碰上迹部的眼神，淡淡地说明：“嗯，我不是日本人。”

　　“那你来自哪里？”

　　“中国。我跟着哥哥来日本几年。想想只要能沟通就行了，太深入的就不想学。我对语言……”她无奈地一笑，“实在不行。”

　　“……”

　　“……”

　　“你现在要去哪里？”

　　“嗯……还是回家吧。迹部，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回去吧。”

　　迹部浅浅勾唇：“无妨，你现在都坐在我车里，还说这种话。难道不是摆明让我送你吗，嗯？”迹部有心思想捉弄她。

　　嘉和词穷，脸上还是淡淡的神色，一直盯着书的封面，装作出神。

　　迹部对她似乎有点无奈：“你再不说你去哪里，我就开回自己家了。”

　　嘉和嘟囔着：“我住在圣安公寓。”

　　迹部一笑而过，那抹笑意愈发妖娆，如钻石般夺目。手握方向盘，迹部突然觉得舒心，像孩子般满足地笑了，启动车子离去。

　　东京的街道如此喧嚣，而劳斯莱斯以如此高贵的姿态离场，却有唱不尽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