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斗篷》绝居岛主

4、第四章：回京

　　孙珏紧紧抱住妞儿坐在马车上，陈鹤祯就坐在他的对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即将进入深冬了，寒气很是渗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拿出一件小棉衣给妞儿套上。马车里面有一个顶级高手坐着，马车外面有六个高手守着，就凭自己那点所剩不多的功夫，跑是不可能了，算了，听天由命吧，孙珏自暴自弃地想。
　　抵达京城的时候，鸟啼声渐渐被叫卖声所替代，还可以听到有人在唱戏，旦角的婉转妩媚，小生的抑扬顿挫，伴随着曲笛的悠扬。孙珏不知道是哪一出戏，但他觉得还蛮好听的。妞儿好奇地透过车帘缝往外瞧，看见了许多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远处戏台上水袖蹁跹的小姑娘，晃着折扇的贵公子，大家小姐亮晶晶的头饰……其中，妞儿最喜欢的就是那些五颜六色的纸鸢。
　　小肉手揪紧了孙珏的衣袖，孙珏低下头，顺着妞儿凝视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家纸鸢坊。
　　“喜欢吗？”
　　妞儿点头。于是孙珏不好意思地问：“陈督主，能不能让小弟下去买只纸鸢？”
　　陈鹤祯没有回答他，而是唤道：“来人。”
　　一人掀开车帘，问陈鹤祯有什么吩咐。
　　“去买一只纸鸢。”
　　那人虽然不理解陈鹤祯为什么要买纸鸢，但督主的命令不容迟缓。没多时就将一只蝴蝶纸鸢双手捧着呈给陈鹤祯，陈鹤祯嫌弃地捏着纸鸢边角塞到孙珏怀里：“拿着。”
　　孙珏一愣，笑道：“谢谢！”

　　同样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为什么别人是大富大贵，自己就穷得只能住小茅屋？孙珏盘腿坐在奢华的雕花架子床上，心情沉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现在身处一间比他的小茅屋还要大上三四倍的房间里，博山炉里点着红土沉香，窗边的梨花木桌案上置有一支玉箫，墙壁上挂着《百鸟朝凤图》。房间布置得奢而不俗，可孙珏很俗啊，他看着这一切，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字——钱！
　　“休息的怎么样？”陈鹤祯走进门。
　　“可好了！”孙珏笑道。
　　陈鹤祯凝视着他的右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经是浑浊的灰白色，完全分不出哪是眼仁哪是眼白。突然出掌攻向他的胸口，孙珏下意识地握住陈鹤祯出掌的手腕。
　　“视觉没有影响。”反手扣住孙珏的脉，陈鹤祯皱眉，“你的体内怎么一点儿内力也没有？”
　　“被、被废了呗……”孙珏结巴了一下。
　　陈鹤祯一挥手，房外候着的侍卫将门合上。随身佩剑出鞘，在孙珏身前舞了几下，剑气划破了孙珏的衣服却丝毫没有伤着他。饶是如此孙珏还是给吓出一身冷汗：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孙珏浑身上下都是伤疤，尤其是胸口的那一道，离心脏很近，因为太严重了所以愈合后那一块皮肤有些凹陷，不能完全长好。双手手腕各有一条缝合痕迹……陈鹤祯想到一种可能，伸手脱掉他的布袜，果然看见他的双腿脚踝也是如此。
　　有人故意挑断了孙珏的手筋脚筋！
　　“一群混账！”陈鹤祯冷着脸骂道。
　　“都已经过去了……”孙珏字斟句酌地想着该如何开口，“嗯……那个，陈督主……”
　　“庭秋。一切如昔。”是了，陈鹤祯在二十岁那年取字庭秋。
　　“你武功高你说了算。行吧——西厂是什么？和东厂一样吗？如果和东厂一样，那你岂不是……”停顿一下，仔细物色适合的词语，“朝廷的官员？”
　　“西厂督主——陈鹤祯。”觑着孙珏，顺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玄色罗衣丢给他，“东厂只不过是一群狂妄自大的无能之辈，有什么资格和我西厂相提并论？”
　　所以还是太监吗？这句话孙珏可没有胆量说出口：“对了，妞儿呢？”
　　“府里的丫鬟已经服侍她睡下了。”
　　孙珏把罗衣穿好，罗衣的衣襟处绣着毒蛇样式的暗纹，腰间束着黑底金边锦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陈鹤祯移动脚步靠近他，抽出他发间粗糙的木簪，用一条上好的绸带给他绑了一个利落的马尾，整个人瞧着很是俊朗。
　　“当年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我没有逃。”孙珏道，“我都伤成那样了，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陈鹤祯双唇紧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孙珏。
　　“是那群傻子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把我丢进了城外的那条河里。不过我命大，顺着河流一路漂到了旧村，被人发现后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那儿跑回了人间。”
　　房外有丫鬟在敲门：“督主，该用晚饭了。”
　　陈鹤祯站起来准备出去，见孙珏还傻坐在床边，开口道：“还不跟上。”

　　孙老五从前是一名优秀的偃师，他善于制造活灵活现、能歌善舞的人偶，曾在一次宫廷宴会上仅凭他一人操纵着几个人偶便表演了一出《游园惊梦》。人偶的每一次抬眸、每一个转身，都仿若真人。一宫女与他情愫暗生，两人相约待宫女二十五岁出宫之后结为伴侣。数年，宫女恢复自由身，与孙老五喜结良缘，生下一子，取名为孙珏，一家人过着其乐融融的日子。后因宫女感染天花而病逝，孙老五悲恸之下带着孙珏远离家乡，来到了京城。年幼的孙珏对一无所知的京城充满了好奇。
　　孙老五买下了一间四合院，街对角就是一家学堂，有不少富贵子弟在里面读书。孙珏家旁是陈员外的宅邸，红墙琉璃瓦，一棵参天桂树都快要长出围墙来了。
　　陈鹤祯，就是陈员外唯一的儿子。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孙老五表演木偶戏的时候，看表演的人太多，硬是把陈鹤祯和陈府家丁给冲散了，那时陈鹤祯也才四岁半，一下子就慌了神，愣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只是茫然地看着四周，眼睛泪汪汪的。孙珏把盛着铜板的小锣交给一个少女形象的人偶，跑到陈鹤祯身边：“你怎么了？不哭，我、我给你吃糖葫芦……”从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里掏出两个铜板，牵着陈鹤祯的手来到买糖葫芦的小贩前，一边把钱递给小贩一边奶声奶气地说：“两串糖葫芦。”
　　“几串呀？”小贩觉得他可爱，故意逗他。
　　孙珏严肃地伸出两根手指：“两串！”
　　“两串什么？”
　　“糖葫芦！”
　　“几串什么东西呀？”
　　孙珏急得蹦跶了几下：“两串糖葫芦！”
　　小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孙珏快生气了，这才从架子上摘下两串糖葫芦给他：“来，你的糖葫芦，小心，别掉地上了。”
　　孙珏将一串糖葫芦送到陈鹤祯手里，对着小贩做了个鬼脸，这才笑嘻嘻地拉着陈鹤祯跑开。
　　陈鹤祯一声不吭地嚼着糖葫芦，孙珏的小脸红红的：“好吃吗？”
　　咽下口里的糖葫芦后，陈鹤祯小声回答：“……好吃，很甜。”
　　“我叫孙珏。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我姓陈，名鹤祯。我是和府里的家丁一起出来的。”陈鹤祯说，“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那我陪你一起等他来，好吗？”
　　“好，你陪我，不许你先走了。”
　　直到戏都散场了，家丁还是没有来。孙老五怕陈鹤祯一个小孩子被人拐跑了，于是问他：“小娃娃，你家住在哪儿？”
　　陈鹤祯仔细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指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在那条街的末尾。”
　　“我家也是！”孙珏激动道，“爹爹，那我们就顺道送他回去吧！”
　　“行。”孙老五一手牵着孙珏，一手牵着陈鹤祯，就这样往回家的路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孙珏就更激动了，因为他发现陈鹤祯与他居然是邻居！他很喜欢陈鹤祯，因为陈鹤祯长得好看，而且说话声音又轻又柔还有些糯糯的。
　　“有时间来找我玩，我带你去看看我亲手做的机械蝴蝶！”
　　“嗯！”
　　陈鹤祯红着脸，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孙老五笑道：“这娃娃可真容易害羞，怪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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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远处戏台上水袖翩跹的小姑娘”这一点，其实不是BUG。
因为不止现代有女旦，其实很久以前就有女旦了，只不过能够正式上台子并且扬名的，大多都是出身烟花。
所以古代出现女旦并不稀奇。
古代也有“机械”这个词。
至于为什么点的是“红土沉香”，主要是我觉得“檀香”在古风小说里都给玩烂了，现代随便拉一个男主都是麝香，古代男主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檀香。
其实吧……檀香我也用过，感觉没有小说中的那么清雅（各位大大别打脸！）
比起檀香的话，本人更喜欢红土沉香一些。
注解：觑（qū）意思是把眼睛合成一条细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