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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

  •   鸿渐看了看表,方才6点,便想走着回家。初冬的天很清冷,太阳刚落,天色就暗了下来,与夏日的蝉鸣相比,还真是另有一番风韵。一路想着,若是柔嘉回来向自己认了错,保证以后少和陆太太来往,倒还可原谅她。又想着自己太心软,又打算着和柔嘉一起去重庆,离了陆太太柔嘉总会好的。人总会做些虚幻的计划,好让现实有足够的气力来给自己甩一脸子疼痛。其实自己也知晓这只是抚慰过去,并不是立眼未来。这抚慰却占了大麻或酒精,容易上瘾,抚慰着,也忘记了这是抚慰,只当是即将来临的事实,并为此礼拜等候,最后只能抱着刚才画了十字的双手概叹无奈。

      到家时,天已摸了黑,屋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鸿渐原本一路的计划落了空。对柔嘉的怨又深了几分,还想着是陆太太指使了柔嘉。正生着闷气,倒是门又响了,开门的前一刻还在为柔嘉开罪,后一刻便僵了。开了门却不是柔嘉,原是房东家的佣人。说方老太爷下午来的电话叫方先生明天中午过去吃饭。鸿渐回到屋里算是对柔嘉彻底绝望了。有时就是这样,给予的期望越大,越容易让人失望。鸿渐想着明天一早又得去转运公司,便早早地睡了。微微扬起的嘴角,不知是做了好梦还是对以往的不屑,或是早已被老钟错了点的声音敲到了另一个时空。

      二十四日夜是圣诞前夕“平安夜”,圣诞在西洋相当中国的旧历年,聪明的中国商人固知道这里的商机。有一无锡商人在外滩郊区闲地育了些寒松,拉到公馆马路,便成了“北欧圣诞树”一株五百元,大发其财三四年,让人眼红。当然生意有赚有赔,就不乏错投了机巧,反蚀了几把米的。在霞飞路东段有个开旅店的生要发西洋人的财,集了三个月的鸡蛋也大致算了一下有几十万的白俄人、法国人,想以“圣蛋”的名义敲一笔,岂不知西洋人并不似中国红学家有研究谐音的僻好,竟没人识货。只好拉到公馆马路降价处理。也有剩余倒进江里的。只那些崇洋的华人觉得新鲜都愿替那人担些风险,买了许多“剩蛋”,闹得那几日公馆马路的狗打的嗝都有中国味儿的“圣诞”。

      早晨鸿渐到转运公司,刚要到传达室询问,却听见有人叫了一声薛经理,鸿渐忙得转身看。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正和一个车夫讲什么,这人塌陷的鼻子上架着一幅黑框眼镜,活像俄国广告画上的中国人。看起来倒是本分得很。鸿渐等车夫走后便迎上去,问是不是薛经理。那人端详了好久,鸿渐恐是自己唐突了,认错了人,自己昨天分明见他进去。又听见那人说:“我是,请问先生您?”还没等薛经理讲完,鸿渐忙道:“是辛楣让我来找您的。”又想前两日准是传达室的小子犯懒,骗的自己。薛经理听到是辛楣的朋友,忙笑道:“原是赵先生的朋友,什么事里面说。”鸿渐又陪着笑一起进去。

      薛经理的办公室在二楼,鸿渐坐在沙发上,前面是一张红木几子。薛经理叫人给鸿渐冲了杯茶,便问鸿渐何事,鸿渐作了自我介绍,又说辛楣让自己找薛经理安排去渝日程的事。看见薛经理疑虑着,怕是自己空口无凭,又没拿辛楣的信,正后悔得恨不得马上回去拿来,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不禁额头渗出汗来,倒像是求职的青年面试时忘带了□□。薛经理看出了鸿渐的窘迫,忙开释道:“方先生的事,赵先生倒是确有提及,这也容易,只不过—”薛经理顿了一顿。鸿渐先听到辛楣已有嘱托,轻松了许多,又听说容易,自然舒畅起来。只因又听说“不过”,忙紧张起来,开始担心旅费,或是安全。感觉就像饿极了,刚到嘴的香饽饽不知怎么忽然不见了。患得又患失,好似那朱洪武惩治官员时,先升到一品大员,又转眼削官去职,这样无疑让人更痛苦。鸿渐终究不是老江湖,听到这时急问道:“不过什么?”到底薛经理也不是拐子骗子或是什么阴谋家。薛经理接着说:“要委屈一下方先生吃点苦了。”鸿渐听薛经理并无谋私的意思,方才释然,知道薛经理是可信之人。便又说:“只早日到重庆才是,吃苦不算什么。”薛经理看鸿渐面色好转又说:“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也只有这样了。客船客车不容易搞,旅费又多,且容易滞留。不像我们这转运公司的货轮,是先早就定好的路程,又有日占区的通行。倒省了好些旅费不说,单日程却也是十分顺畅的。若是过去还可先走香港再转重庆,现在欧洲打得乱,香港也是不顺畅的,恐日军关卡封锁得更严实。”鸿渐又敷衍道:“听说法国和德国快交上火了,租界也不太平。”说得正欢闹,有人进来说张先生找薛经理。鸿渐方道谢请辞。临走薛经理又说具体日程等他查了货单再行通知,让鸿渐留下电话。鸿渐想了想便留了老家的电话。

      鸿渐出了门,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向左右看,活像刚出科场的举子。惦记着昨天遯翁来电话叫吃午饭,叫了黄包车回了老家去,又不知是何事。一路想着是和柔嘉吵架的事让家里知道了,又想怎么隐瞒,要不要为柔嘉说好话,又想要不要接柔嘉回来。

      遯翁在楼上休息。鸿渐进门,方老太太便说:“了不得,了不得,你这个奶奶了不得,我们家哪里要得起这样的奶奶。”鸿渐已有准备,便忙得安慰,又道是自己脾气不好有了口角。方老太太气得骂道:“你老子说你是个怕老婆的,还真给说准了,到如今你还护着她。这自古哪有妻子打自己丈夫的道理,这样的奶奶方家要不得。”鸿渐这一时说不清,只是一味地安慰,揽了罪责。不成想方老太太正气儿子软弱治不得媳妇,又听鸿渐只往自己身上揽了错,越发恼了。又恨柔嘉不在出不得这口子气,只往沙发上一坐,“唉!”地叹气。鸿渐原知房东太太把柔嘉去陆家的事报告了老家,不曾想连那日口角打啊骂啊的也都听去了。正感叹着房东太太看着端庄,却也如此市井,竟是添油加醋地犯舌,不料二奶奶并三奶奶来到客堂,看见方老太太正生着闷气,方要说柔嘉的坏话,又看见鸿渐脸子不好看,二奶奶倒消了念头,恐得罪了鸿渐,三奶奶却口没遮拦地说起了柔嘉的把柄,也不顾二奶奶怎么使眼色。方老太太听见三奶奶也说柔嘉的不是,便觉自己昌明起来,又想刚才的话也是站得住脚的,心里大为畅快,怒色倒减了许多,见着三奶奶就好似逢着知己。鸿渐正不知所措,又看着三奶奶火上浇油,气得直抖,又碍着兄弟情面,只能顿足挫手,反骂起柔嘉来。二奶奶见此也忙得把憋了一肚子的话一泄而出,好似再迟一分就会憋出病来。这里你言我语正起劲去不知柔嘉在陆家打了多少喷嚏。方老太太见鸿渐骂起柔嘉来,反觉得心里没了底,倒劝起鸿渐来,两个少奶奶也忙住了嘴。说起些看似好意的风凉话,倒真把留洋博士当人情世故上的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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