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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溪湖美人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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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王府上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接待使臣,迟缓缓着装正式的出现在主殿,王妃一瞧见她便说了:“今个儿倒是起的早!”
迟缓缓先是未回话,翘着兰花指的手里拿着帕子,轻轻挡在嘴前面:“咳咳咳…”
王妃立刻变了脸色:“风寒还未好?”
“回母妃的话,咳咳咳…”迟缓缓依旧咳个不停,一副想要说话,但刚想说又咳了起来的模样,脸色也不好看,憔悴的不行。
王妃当即挥手示意身旁的柳絮唤陈长过来给她瞧瞧。
迟缓缓摆了摆手:“不碍事的…咳咳咳…”然后故作不经意的瞅了一眼身旁的阿浓。
阿浓手里紧紧攥着帕子,咬着嘴唇,眉头微微皱着,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又带着点委屈似的说道:“王妃,少太医说郡主最近不能常在外面走动,眼下/体虚特别容易再次受寒,还特意嘱咐了出门必须要带着面纱和团扇挡风,可郡主向来随性惯了,也不把少太医说的话放在心上,奴婢怎么劝都劝不过,这都迎着风出来好几回了,眼下瞧着怕是又着了风。”
“缓缓!”王妃一听便皱起了眉,又是心疼又是责备的望着迟缓缓。
“母妃…咳咳…儿臣知道错了…咳咳咳…这就让阿浓回去…咳咳咳…回去拿了那面纱…咳咳…还有团扇过来。”
“行了行了,你都这般模样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王府上下今日都忙得不可开交,恐照顾的疏忽,阿浓,伺候好郡主,让她乖乖把药都吃了,她那小性子使起来,说不定又偷摸着把药倒到花盆里去了,你得盯着她,一口都不能剩下!”王妃说道。
阿浓突然想起来之前迟缓缓用药活生生浇死了一盆花的事,差点笑出声来:“是,奴婢知道了。”
“母妃,不行啊…咳咳咳…您昨日特地嘱咐…咳咳…要我一同…咳咳咳…前去接旨的,怎么能…咳咳…不去呢!”迟缓缓倔强的说道,明明已经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行了,快回去吧,你父王若是瞧见你这般模样又要心疼,你啊,就让他省省心。”王妃挥了挥手说道。
“那…儿臣就…咳咳…先告退了。”迟缓缓被阿浓搀扶着起身,虚弱的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微微欠了欠身,脚下虚浮的往外走了。
一直等回到自己的寝殿,才像是撒了欢儿的开始脱鞋子,拔金钗,卸耳环,扯衣服,全然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开始变装。
阿颜握着剑的手盘在胸前靠着门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方才的演技略显浮夸,估摸着王妃已经看出来了。”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我这点苦肉计哪能过的了母妃的眼,她老人家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缓缓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道:“啊,对了,阿浓你今天就不要跟着去了,躺在床上装我!”
“郡主…奴婢…”阿浓支支吾吾的又皱起了眉头。
“你就遮着面,拿团扇挡着,没人会掀开被子来看看是不是我本人的,放心!”
说完,迟缓缓已经换好了一身丫鬟的衣服,在镜子前来回照了几下:“阿颜,使臣快到了吗?”
“方才已经到了前水街,应该马上就到了。”阿颜正说着,就听到前殿传来‘使臣到!’的喊声。
迟缓缓这就要走,阿颜嘱咐说:“其中一批婢女如你所料要出府采买,你混在她们中间便可,我在前水街接应你。”
缓缓点头,急匆匆的出了寝殿,一路小跑着,不时左顾右看的总算到了前殿,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之中,三步一小心的插孔往提着菜篮子的婢女那边去,终是在最后关头跟在了队伍后面,缩着脑袋,顺利的出了王府。
“你打算穿着这身王府婢女的衣裳去末轩?”
刚过了转角,阿颜已经候在那了,依旧是紧握着剑的双手盘在胸前,一脚蹬着后墙,背靠着悠悠的说道。
“当然不能了,我可是要去买下那副画的人,怎么说也得穿的财大气粗点吧!”
“带银子了么?”阿颜问。
迟缓缓看向她:“这不是你应该准备的东西吗?”
阿颜两手一摊,一脸的莫名其妙:“谁规定的?”
迟缓缓一本正经,表情冷淡且严肃的看着阿颜说道:“我!”
两人从一家服装店里出来,迟缓缓已经换好了一身‘贵妇装’,介于上次以男装视人的模样,还被阮白陌当场揭穿,这次死都不能再穿着男人的衣服去末轩了,免得被谁认出来。
阿颜还是一副剑客模样,冷冷地说道:“瞧你这穿金戴银的庸俗劲儿,可悲!可泣!”然后瞅了一眼迟缓缓的脸,瞬间打了个寒颤:“你说你好好的一张脸,刷什么腮红,点什么媒婆痣?瞅瞅那红色的大厚嘴唇子?!”说罢,已经嫌弃的先行一步。
“诶,我说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是不是我平素里对你太娇惯,现在都敢有事没事讽刺我了?!不就是花了点你的私房钱么,至于这么小气么?本郡主回去还你就是了!”缓缓在身后追赶着嚷嚷道,满头的金银首饰丁零当啷的响个不停。
末轩今日依旧热闹,只不过多了些文人画客,不似往日那般女子居多,倒是来了不少男子。两边像是说好了似的分坐开来,谁也不搭理谁。
迟缓缓进屋的时候,俨然成了场上最浮夸的代表,旁边的书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哪家不好命的官爷取了这般妇人,甚是同情!”立即引来一众人赞同的附和。
迟缓缓落座,周围的人纷纷起身去了别处,缓缓无奈的看了眼阿颜,阿颜一脸你活该的表情,然后努了努嘴,示意她看看另一侧。
只见一衣着低调奢华,头戴金镶玉冠的少年正若无其事的把玩着手中的玉石,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公子也是来买画的?”迟缓缓三步一挪两步一动的靠近少年身边,笑嘻嘻的问道。
少年把玩玉石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迟缓缓,回道:“凑热闹而已。”
缓缓立刻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少年肩膀上:“不是跟我抢画的就行!本姑娘,啊,我是说本夫人今日势在必得!”
对方仿佛被她这般不拘小节的动势惊到了,上下打量了迟缓缓一眼,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重复了一遍:“夫…夫人?”
迟缓缓的笑容停了一瞬,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哈哈哈,是呢,看不出来吧,都嫁做人妇了呢!”
少年看着缓缓,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又是想笑又是不能笑的忍着,眼睛里倒是清澈的让人莫名生出一丝温暖。
堂内今日为《白溪湖美人图》特意搭了台子,主持的人是这末轩里除了柔姬以外,最得客人喜欢的姑娘顾芗,迟缓缓看着身旁的少年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便热络的介绍了一番。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姑…啊,夫人是这里的常客?”
迟缓缓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末了,又猛的摇了摇头:“不熟,不熟。”这话倒是让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夫人为何喜欢这幅画作?”少年突然问道。
“嗨,喜欢什么呀,还不是因为!”缓缓随口就搭了腔,结果话说一半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立刻转了话锋:“就是瞧着那画上的女子貌美,拿回家里给我家郎君没事亮亮眼。”
缓缓一边说着一边嗑了口瓜子。
少年这下实在没憋住,听着迟缓缓漫不经心,没什么大不了的随意说辞,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但立刻又整理了仪态:“夫人大度。”
缓缓笑着应和,视线却已经被那刚刚搬上台的《白溪湖美人图》吸引了去,手里抓着的瓜子随手朝后面的盘子里一甩,忍不住感叹道:“确是一副佳作,不愧是出自帝国翰林画院学子之手。”
阿颜在一旁轻咳了一声,迟缓缓扭头说道:“明明就很好啊,湖城可找不出第二个有如此画技的人才,倒让人生出了想会会这位画家的心思。”
阿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着:“是是是,第一是你咯!”
“我听说吴安王的幼女元琳郡主,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笔墨丹青更是难得出众,清湖帝君对其幼年画作都称赞有加,想来如今一定更胜从前吧。”金镶玉冠少年突然说道。
“那不过是帝君他老人家特别抬爱罢了,不足挂齿。”缓缓自然的答道,结果被阿颜从裙子下面踹了一脚,方才察觉说多了话。
转头望过去的时候,少年正看着她,仿佛被看穿了什么似的,缓缓立刻将视线又转去了台上,大吼了一声:“一百两!”
堂内已经开始竞拍了,喊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迟缓缓刚说完,就有人加了价,一路飙升到了一千两的境地。
迟缓缓面露难色,回头看向阿颜,阿颜假装没看见似的视线飘去了别处,原本觉得势在必得,眼下确实有点悬了,真是错估了市价!缓缓懊恼的锤了一拳椅子,结果刚好打在瓜子盘上,惹得瓜子被打翻了一地。
“两千两!”身旁传来金镶玉冠少年的声音,缓缓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果然是低调奢华有黄金!
“三千两!”
堂内阁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叫价,措手不及。
众人的视线纷纷集中过去,只见阮白陌从阁楼里走出来,还是那件飘逸的白色长袍,看着比谁穿的都单薄,却一点都不冷的样子。
迟缓缓的心又跳漏了一拍,随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自言自语的说道:“不争气的家伙!”
金镶玉冠少年全看在眼里,若有所思的将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走。
“阮公子可不能犯规,这画既出自末轩,便是阮公子所有,如今您又出来与众人一同竞买是何道理?”有画客不满便说了话。
柔姬走上前去:“画是有人卖给末轩的,并非公子个人所得,但竞拍的规矩已经定下,公子对这画喜爱万分,自然也愿意和各位一样公平竞争。”
喜爱万分…
缓缓好似又被招惹了。
阿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使劲儿推了把缓缓:“清醒点!她说的是那画,不是画中的人。”
“可他是这里唯一知道画中人是谁的啊。”缓缓还不死心。
“四千两!”身边又想起了那少年的声音。
迟缓缓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不解。
这画再好,却也并不真值这么多钱,眼瞧着堂内已经无人叫价,独剩这两人争来抢去。
阮白陌的视线朝这边而来,他有些不高兴,像是十分介意和别人争抢同一样东西,半响,那慵懒的声音再一次喊道:“五千两!”
这下,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少年这边,都在静静的等待他的再一次出价,迟缓缓也不例外。
只是少年低眸抿嘴而笑,抬头望向阮白陌的时候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眉毛微扬,满眼笑意。
围观的人立刻会意,瞬间没了看戏的热情,‘切’了一声,堂内的人便慢慢散去了。
迟缓缓倒是有些看不明白,扶着脑袋上丁零当啷作响的头饰,急匆匆的跟在少年身后追问道:“为何就不争了?我先前还瞧着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少年止步,回头看向缓缓,眼底的笑容始终没有散开:“原是友人顽皮将那画随意拿去卖了,说是要论证离开了帝国,是否依旧受人喜爱,可我不想,那不知何日才有缘再见的画中人就此落入他人之手,故而想着把它带回去,不过眼下看来,倒也不打紧了,想来日后还会有机会再画的。”
缓缓听后一时没缓过神来,顿了顿,才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是说,这画是你?额不,我…你知道我是?”
少年做出一个‘虚’的手势,调皮的眨了下眼睛,转身这就要走。
迟缓缓急着追了出去:“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结果一出门,人影儿都瞧不见了。
“这都是遇上的什么人啊?!”缓缓忍不住抱怨道。
“郡主,画还要抢回来吗?”阿颜问。
“算了,阮白陌要是喜欢就留给他好了。”缓缓摆了摆手,准备打道回府,结果刚说完,就看到柔姬那张冷冰冰的脸出现在眼前,迟缓缓背后一阵凉意,踉跄着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柔姬抬手将画卷推到迟缓缓身前,没好气的说道:“拿着它赶紧走!”
迟缓缓一脸莫名其妙的接过那画卷,打开一看竟是刚才被阮白陌五千两拍下的白溪湖美人图。
什么意思啊?
看着嫌弃?
那他花五千两买下来是有病啊?
柔姬转身这就要走,被迟缓缓拉住,将画卷塞了回去:“我不要!”
柔姬眉头一皱,很是不悦:“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它?”
迟缓缓不乐意了:“是!没错!我就是为它来的,但是!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本郡主才不要别人随意施舍的东西!”
柔姬不耐烦了,将画卷推回去:“爱要不要!”
“就不要!”两人推搡着,将一幅画推来推去的谁也不让谁。
眼看着,毫无防备的,刺啦一声,画卷被撕开一分为二。
两人的手腾在空中,一人执一半,半响没说出话来。
五千两,没了。
迟缓缓脑海中闪过的唯一画面就是,溜之大吉。
丢下手里握着的那一半画卷,一边喊着‘阿颜’,一边扶着自己脑袋上丁零当啷作响的头饰,一路一样样的扔着,头也不回的迅速朝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