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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哭有什么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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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依稀洒向大地,迟缓缓身上披着朱兴儿给她的红色喜服外衣,无力的走在湖城的大街上,三步一个踉跄,十步倒地,又倔强的爬起来。
白乐暄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几次想要去扶,手停在空中,又收了回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街上尸横遍野,与往日歌舞升平的景象判若两地,一夜之间,这里变成了人间地狱。
迟缓缓突然失心疯似的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不远处的城门之外,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在接近缓缓和白乐暄的时候勒马停下。
缓缓转身望过去的时候瞧见打头的人正是清湖帝国的乐愿帝姬。
而与此同时街道的另一头,一队人马也同样朝着这方向走过来,盔甲上染着鲜血,似是刚刚大战一场后,充满疲惫之气,走在最前面洋洋得意的人便是清湖的皓月殿下。
乐愿帝姬下马走近缓缓,白乐暄第一时间挡在了缓缓身前,下意识的瞪着乐愿。
“缓缓,姐姐来迟了,你可还好?”隔着白乐暄,乐愿用极低却温柔万分的声音担心似的问道。
迟缓缓的笑声停下,看向乐愿的时候不带一丝的情绪,望着乐愿的眸子里杂家着太多的东西,只是,那东西令乐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乐愿说道。
迟缓缓没有理会她,往城门方向继续前行,从乐愿的身旁经过,穿过她带来的士兵队伍,那红色的喜服外衣和乐愿随行带来的红色绸缎包着的贺礼映衬一色,画面讽刺极了。
白乐暄看了一眼乐愿,便追着缓缓而去,只是下一秒就听到缓缓背对着自己低声说道:“不必跟着我,生死有命。”
这话音虽轻却带着命令的语气,白乐暄终是停下了脚步,没能再跟上去,看着缓缓独自一人出了城门。
“白乐暄,为了这丫头,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吗?”乐愿质问,看着满身是伤的白乐暄,心疼无疑。
“生有所愿,必有所得,阿姐,午夜梦回时,希望你不会为今天做的事缠绕一生,也谢谢你故意放我出来,留下缓缓的命,虽然不知你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安排,但只要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分毫。”白乐暄紧紧跟随缓缓而去的视线终于收了回来,看向乐愿的时候只剩下决绝和坚定。
“阿姐也希望你不要为今日的一厢情愿而后悔,忘了自己生来的责任。”
乐愿的话刚说完,对面的皓月已经行至跟前,挑着眉,十分轻描淡写的寒暄道:“哟,姐姐这来的可巧,一场好戏刚刚结束,遗憾呀。”
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令人恶心。
乐愿根本不想理会他,纵身跳上马,掉头就走。
“姐姐还是脾气这么大,不过乐暄,你这拼死护着的元琳郡主到底去了何处啊?嗯?”
“这跟你没关系,你若是敢伤她一根头发,就别想平安无事的回到都城显!”白乐暄警告道。
“哟哟哟,我说乐暄,你这性子可得改改,老这么血气方刚的,难免会伤了自己,我知道你喜欢她,君子不夺人所爱,留着陪你玩玩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们是亲兄弟,我自然是愿意让你心想事成的。”皓月笑嘻嘻的说着,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却也虚伪的可以。
白乐暄冷笑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接,转身便走。
皓月原本戏笑着的脸立刻换了表情,眼神里的狠劲儿丝毫没有掩饰。
……
腐草谷前,左臂绑着纱布的陈陈长来回踱着步,直到瞧见迟缓缓的身影才长舒一口气,小跑着冲上前去:“还好你没事。”
缓缓失神的模样终于在看到陈长的那一刻疏散开来,强忍在心头的痛楚,一瞬间爆发,抱着陈长失声痛哭。
同样刚失去亲人的陈长,也忍不住落了泪,却还安慰着缓缓:“你还有我。”
两人回到谷中小屋,遐迩正在床边照看着病人,迟缓缓走近了才看清那人便是再熟悉不过的浅梁长公主朱兴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缓缓立刻追问:“我哥哥元璟在哪儿?”
遐迩和陈长皆是摇头。
“那你们是在何处救得兴儿姐姐?”缓缓再问。
“原本昨日因父亲突染风寒,我便留下来照看,但是晚些时候有人将受伤的陈长放在了谷外,我随小童去瞧,结果在探寻是谁将他送至此时,在谷外不远处的山道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这位姑娘,难道,她就是昨日与元璟君大婚的浅梁长公主?”遐迩说道。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迟缓缓没有回答遐迩的话,只是继续追问。
“还未可知,外伤看起来并不重,但气息不稳,脉象虚弱,好似自己没了活的意志,所以什么时候能醒,确实不好说。”遐迩说。
“陈长,你想想办法,她和我哥哥是在一起的,我必须立刻马上知道我哥哥到底在何处?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缓缓拉住陈长的胳膊,央求着说道。
“郡主,遐迩说的是事实,眼下,我们也只能是等,但我相信元璟君一定会安然无恙的,你现在需要休息,还有你身上的伤,必须敷药才是。”陈长看着缓缓,语重心长的说道。
迟缓缓看向朱兴儿,心中百感交集,终是应了陈长的话,乖乖躺到床上去,让遐迩为其清理身上的伤口。
窗外又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迟缓缓趴在床榻上,呆呆地望着。
“会有些疼,你忍着点。”遐迩轻声说道。
缓缓苦笑着:“痛之所痛,从今往后,不过而已。”
遐迩原本还想说话,却欲言又止,看着窗外雨水滴落,心中愁思万千,良久,才重新开口:“这雨水来的可不是时候,城中死伤无数,雨水过去,恐会引起疫病。”
缓缓听到这话,嗖的一下坐起身来:“遐迩姐姐,你是知道的?知叔父也知道的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胡话?专心养病,病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遐迩收拾着药箱,说起话来少了许多平日里的慢而轻。
“我父王母妃死了,我的哥哥们也死了,湖城百姓的尸体遍地都是,是浅梁和清湖帝国的皓月,是他们!是他们将整个吴安逼上了绝境!你和知叔父为什么没去参加婚礼?知叔父不让你出谷的原因是什么?他知道?知道吴安就要亡了是么?那他为什么不提醒我的父王?还有陈叔父,陈长的父亲!你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郡主,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我父亲不是不说,是说了王爷也没有听。”遐迩匆忙解释,两人推搡之间,药箱打翻,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陈长冲了进来询问发生了何事?瞧见迟缓缓衣衫还未穿好,便又立刻退出了房间。
遐迩安抚他说:“没事,陈长你不必担心。”
门外的陈长应声说好,又重新回去照看朱兴儿。
迟缓缓抓住遐迩的手腕,力道有些大了,疼的遐迩忍不住挣扎了几下,直到迟缓缓的手松开,她才缓缓开口说道:“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父亲早知王爷病中蹊跷不止是旧疾问题,与后来的进药有关,但是王爷不知为何让我父亲不要管此事,父亲说屡次劝说不果,最终一气之下远离王府回腐草谷闭关,之后就由我代替他出诊。昨日未出席大礼,只因我父亲生了病,并非我父早知而故意避开,你不要误会。”
“进药?你是说我父王此前一直喝的药有问题?那不是你们腐草谷开的药单吗?”迟缓缓追问。
“是腐草谷的药单没错,可郡主又不是不知这配药之事早就不由我们来管了,陈长的哥哥陈遇善多年前从商之后,药材这部分的事王府都是交给他去做,我们腐草谷从不插手。”
“你是说,遇善哥哥在药材里动了手脚?这不可能,他可是陈长的哥哥,陈叔父的长子!”
“此事不能妄断,我也绝无诬陷他人之意,等郡主伤好,再去查也不迟。”
“我要见知叔父。”缓缓说着就要下地。
结果被遐迩拦住:“郡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还是先…”
“如果你的家人一夜之间被屠杀,你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一副事不关己一拖再拖的模样,我恨不得立刻提着大刀,将那些狰狞的面孔一张张的划破,让他们血流干枯而死,以慰我吴安亡灵!”遐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情绪激动的迟缓缓打断,咬牙切齿的说着每一个字,丝毫没了往日里那副无忧无虑乐天可爱的模样。
知遐迩眼中渐渐浮上了泪,低声说:“我知道你的难过,可是…”
正说着,小童突然闯进门来,哭喊着:“小姐小姐,你快去瞧瞧,师父他老人家,他…”
等遐迩冲到父亲闭关的山洞时,人已经中了毒,面色铁青,不省人事。
石桌上放着的书信,墨迹还未干。
上面只草草的写了四个字:珍重,我儿。
事情朝着不可预知和操控的方向发展而去,一切都显得事发突然,却冥冥之中早有计划。
迟缓缓握着的拳头用尽了力气,指甲陷入肉里,滴滴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划过,最终落在了地上。
一时间,眼前黑暗来袭,仿佛坠入无尽的黑夜,周遭只剩下知遐迩撕心裂肺的阵阵哭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