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与丹青》苏子叶寻雪

16、狗崽子和矫情货

　　三人冲出门去，越过后院便开始有源源不断的浅梁士兵涌来，厮杀之中，迟缓缓始终被白乐暄护在身侧，穿梭在兵刃和刀光之中。
　　行宫之内，只有两个可以通往外面的出口。
　　原本迟缓缓和白乐暄想避开谷赫从另以出口闯出去，结果三人厮杀到那的时候，发现谷赫安排的弓箭手早已埋伏等候，百箭齐发，躲闪不及，很快，白乐暄的肩头就中了两箭。
　　“殿下，只能从正门走了，正门应该有迎亲的队伍，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你们先行，我来掩护。”阿颜说道。
　　没有犹豫的瞬间，白乐暄拖着缓缓飞出人群，再回头时，阿颜已经中箭无数，跪倒在箭雨之中，眼神却还始终望向迟缓缓的方向，含着泪笑着闭上了眼睛。
　　迟缓缓的颜上失了表情，下意识的想要掰开白乐暄紧握着的手。
　　“缓缓，你要干什么？”
　　“不，不，阿颜她死了，不。”迟缓缓摇着头，惊惧的眼神里全是慌张，手冰凉的没了温度，白乐暄回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些，厉声吼道：“清醒些，如果不能活下去，阿颜就白死了！”
　　两人在去往前院的路上，遇到被士兵阻拦的朱兴儿，众人不敢伤公主分毫，却又不得不围困，场面一度僵持不下，白乐暄和迟缓缓的出现，终于将僵局打破。
　　三人很快就抵达了谷赫和元璟正在对峙的现场。
　　元璟已经觉察到异样，并无心再战，想要好好对谈，谷赫却步步紧逼，每一招都想置元璟于死地。
　　朱兴儿冲在最前面，在谷赫刀尖指向元璟的最后一刻挡在了他的身前，谷赫立刻调转目标，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刺向白乐暄。
　　迟缓缓反应迅速的拽着白乐暄避开，刀尖划过缓缓的长发，几缕发丝落了地。
　　元璟放出鸣响火，门外候着的迎亲队伍立刻下马冲门而入，两方对峙，元璟才突然意识到，浅梁此行并非和亲，而是来者不善，父王一时大意，竟给别人做了嫁衣。
　　而此刻在白溪湖畔的及笄大典，也并非一帆风顺，元玑没想到自己扮演的缓缓竟然会受到众人青睐，拔得了头筹，得了那金钗。
　　阮白陌作为教习的主管，上台为缓缓送上金钗，避而不开，阮白陌在将金钗递来时，看似无意的顺手将元玑的面纱扯了下来，当众揭穿元玑的身份。
　　全场一片哗然，对于这位多日前刚被郡主表白过的人所说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一时间质疑和埋怨声充斥在白溪湖每一个角落，混乱不堪。
　　人人敬仰的吴安王失信于民，还不及解释，就突然咳嗽不止，鲜血落在众人眼中，这失信和病危同时出现，人心立刻惶惶。
　　而正值当下，元璟从行宫别院里放出的鸣火响突然出现在空中，世子元槿觉察不妙，安排人速速送父王和母妃回府，可白溪湖畔仿佛是有人刻意制造混乱，折腾了半晌世子元槿等人都没能突出重围，鸣火响再次升空。
　　唯有在舞台上的元玑混在一群女生之间趁乱出逃，驾马前往守卫兵所在之处。
　　而与此同时，分散在湖城各处的守卫兵在接连收到两次鸣火响之后，即刻调整路线，分两路前往救援，只是其中一路还未出发，就被从城郊埋伏着的一路人马突袭，损失惨重。而另一路守卫兵去的方向正是行宫别院所在的地方。
　　在行宫中厮杀的几人看到白溪湖方向空中升起的鸣响火，元璟立刻下令不再僵持，即刻突围前往白溪湖营救父王母妃。
　　可眼下自身难保的元璟，谈何容易从谷赫手下逃脱去救别人。
　　眼看着所来的迎亲队伍为数不多的将士一个个倒下，元璟还要在朱兴儿的掩护下，才几次躲过致命袭击。
　　白乐暄也渐渐体力耗尽，抓着缓缓的手几乎失了力，却还顽强的挣扎着，不到最后不愿倒下。
　　“白乐暄，带缓缓走，快！”终于还是坚持不住的元璟，在和白乐暄背对并肩的时候说道。
　　迟缓缓立刻回嘴：“十八哥，要走一起，要死也要一起。”
　　“听话！”元璟几乎是用吼的，从未有过的狰狞表情，印象里的他总是进退有道，斯文多有礼数，从不愿对任何人厉声呵斥，就算是生气，顶多也就是摆出一副别人欠了他银子似的表情。
　　“十八哥，别让我走。”迟缓缓吓坏了，哭喊着拽住元璟的袖口说道。
　　“迟元琳！记住自己的身份，大敌当前，你一定要坚强，不能乱了分寸，迟家不可亡，明白吗？走！”元璟说完，一声口哨唤来了‘群青’，随即命所剩不多的全部人掩护缓缓和白乐暄离开。
　　大手掌在群青的马屁上一拍，群青嘶叫着，载着缓缓和白乐暄从门外一跃而过，冲出重围。
　　两人刚穿过街巷就和同样骑马而来的元玑相遇，随即前来支援的湖城守卫兵也赶至此。
　　“你们速速前去行宫营救十八哥！”缓缓喊道。
　　“不可！现在必须立即前往白溪湖，营救父王母妃还有世子等人！”元玑说。
　　白乐暄不解的问：“不是放出了两支鸣火响，应是已经有一队人马前去了才是。”
　　队伍里打头的将士也说：“是啊，我们受命前往行宫别院，应是有另一队人马去往白溪湖才对！”
　　元玑摇头：“那队人马在城外受到埋伏，死伤惨重，我去的时候已经不成样子。湖城现下可用的兵都在此了。”
　　“怎么会？”白乐暄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他所知的吴安，应是有守城精兵无数，毕竟当年作为边境战神，兵强是出了名的，怎会无兵可用？
　　元玑无心解释，督促着守卫兵即刻出发，大队快马加鞭前往白溪湖。
　　白乐暄再看向缓缓的时候，她绝望的眼神里此刻连眼泪都没了，只是不住的看向行宫的方向，却没有再说一句必须要去救元璟的话。
　　“缓缓…”白乐暄唤她。
　　“父王不希望天下再有征战，所以边境一站胜利之后，就着令将近一半的吴安将士解甲归田，回归生活，与家人团聚，吴安自我有记忆以来，只有安居乐业，百姓祥和，这也是他当年甘愿向清湖帝国俯首称臣的原因，我虽然不能全都明白，但十八哥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至少懂得，我父王一心为天下太平，他只愿吴安的子民一切安好。”
　　……
　　白溪湖畔，此刻的局面相当异常，原本从城外突袭守卫兵之后厮杀而来的一队人马突然成了两方对立，叫嚣着，开始随意杀戮在场的湖城百姓。
　　吴安王咳血的愈发严重，被困湖中无路可走。
　　“我看这老儿也快撑不住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万事俱备，不劳费心了。”一边带头的将军说道。
　　另一方也不示弱：“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子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小国之力迟早都是要散的，你以为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都给我上！在场的一个都不落下，不管是浅梁的狗崽子们，还是湖城的这些净会跳舞唱歌弹琴的矫情货们。”
　　两方战火打起，纷乱厮杀之中，元玑带领的守卫兵赶至。
　　只是到达的瞬间，便看到一支火箭直直飞向吴安王，世子元槿和众人护其周全，却也抵不住千万箭齐发，连带着观礼台烧了起来。
　　箭雨纷纷而至的混乱之中，世子元槿和太医陈开先后倒下，陈长为吴安王挡下一箭，箭心划过左臂，然后突然被人从身侧拽走，纵身跳下湖。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吴安王反倒平静了许多，身旁的吴安王妃流着泪，握着他的手。
　　“谢谢你到死都陪在我身边，这一生你都在包容我的任性，对不住了。”吴安王对王妃说道。
　　“那都是我愿意的，下辈子，就该轮到我任性些了。”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岁月匆匆，终是有归途。
　　火箭嗖嗖飞来，没了前人的阻挡，生生插进心窝，火海之中，一切直到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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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岸的缓缓哭喊着要去救人，却被白乐暄抓的死死的，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着看着远处火海中离去的亲人。
　　元玑已经在人群中杀红了眼，身上的伤痕无数，原本女子单薄的衣服就不像盔甲那般耐得住刀剑，鲜血已经将那身鹅黄色的罗裙染成了红色，人群之中，格外刺眼。
　　缓缓突然发了疯似的挣脱白乐暄，朝着元玑狂奔而去，手中握着自己并不熟悉的利剑，一通乱捅，明明双手都在颤抖，眼神里全是恐惧。
　　如果不是白乐暄紧跟着，恐怕早就先被人砍死了。
　　追到元玑附近的时候，他好像已经没了辨别人的能力，见到人就砍，差点误伤了缓缓。
　　“元玑，元玑，是我，我是缓缓啊，不要再打了，我们逃吧，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缓缓哭喊着，元玑才从厮杀中清醒了几分，但随即就迎来身后无情的一刀。
　　白乐暄拖住元玑，让缓缓唤‘群青’过来，随即将两人甩上马：“走！”
　　白乐暄只说了一个字，就像是方才送走他和缓缓的元璟一样，让‘群青’送走元玑和缓缓。
　　却不成想，元玑突然借力翻身，顺势将白乐暄拽上了马，自个儿重新回到地面，一掌拍走了‘群青’：“妹夫殿下！缓缓就交给你了，不准耍流氓，我可会一直盯着你的！”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元玑努力挤出最后一丝笑容。
　　缓缓哭喊道：“元玑！元…哥！哥！你答应过我要去翰林画院的！你答应过我的！”
　　“傻丫头，终于肯叫哥了，翰林画院，下辈子再去吧，这辈子，只能由你来实现了！”元玑的话，已经走远的缓缓没能听到，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随后不久，元玑便倒在了血泊里。
　　白乐暄带着缓缓躲到第一次去救她时的地道里，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此刻最安全的地方。
　　缓缓的身子在不住的颤抖，神思恍惚，没有再说一句话。
　　白乐暄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一阵阵血腥气萦绕在鼻尖，缓缓忍不住尖叫起来，像是在释放一样，不住地尖叫，白乐暄生怕惊动任何人，硬生生捂住了她的嘴巴，却被迟缓缓用力的咬了一口。
　　这一夜，过的极是漫长，迟缓缓不眠，白乐暄就陪着她。
　　天蒙蒙亮的时候，迟缓缓才终于开了口：“我要去腐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