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夜里的光》一粒小麦

107、Chapter 107

　　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温柔，清风拂过，吹起淡绿色的窗帘，带起一阵涟漪，时光仿佛变得柔软缓慢。

　　苏小叶躺在病床上，静静看着弥泽发呆，突然嘟囔着说了句：“猕猴桃。”

　　弥泽不确定她此刻是清醒还是糊涂，但还是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你想吃猕猴桃吗？”

　　“不是，”苏小叶摇摇头，伸手在他脸上点了点：“你好像一只猕猴桃。”

　　弥泽疑惑地起身，跑到洗手间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哑然失笑。

　　这些天，他一刻也不敢松懈，白天照顾着苏小叶检查、输液，晚上担心她睡觉翻身掉下去，整夜守在床边。

　　以前白白净净的青年，变成了胡子拉渣的大叔，难怪苏小叶会说自己像一只猕猴桃。

　　弥泽想了想，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变成人猿泰山了。

　　“你要不要看会电视？我出去剪个头发，好吗？”

　　“……”听到弥泽要出去，苏小叶脸上闪过一丝似是紧张，又似是担忧的神情，她想了想，拽了拽弥泽的衣袖：“好呀，不过，你要快点回来。还有，我想吃蛋糕。”

　　弥泽笑了笑：“那你要乖乖待在房间里，乱跑的话，就没有蛋糕吃了。”

　　苏小叶郑重其事点点头：“我保证不乱跑。”

　　弥泽走后，苏小叶果然哪里都没有去，只窝在床上发呆，不知不觉又打起了盹……

　　一觉睡醒，弥泽已经回来了，背身站在窗前，手里似乎在修剪着什么。

　　苏小叶揉揉眼睛，看到弥泽正将手里的花篮摆放在窗台上，里面是一大捧太阳花，朝气蓬勃，充满活力。

　　弥泽回过头笑了一下：“这束花怎么样？我猜你会喜欢。”

　　苏小叶坐起身，蜷起双膝，双手撑着下巴，好奇地盯着窗前这个人。

　　弥泽换了一身新衣服，修剪了头发，剃掉了胡须，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英俊挺拔。

　　他眉眼轮廓柔和，眼尾略弯，没有了凌乱的发丝遮挡，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露了出来。其实他的五官并没有多么惊艳，但这双眼睛实在好看得令人心动，像一块上好的墨玉，闪亮而又温润。

　　“你是谁呀？”

　　“……”

　　弥泽呆住了，正要开口回答那个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几乎就要让自己信以为真的答案：“我是你男……”

　　“你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

　　苏小叶感叹完，右手撑在床上，慢慢起身，左手因为蹭破了皮还没完全好，只能小心翼翼地抬起。

　　弥泽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赶紧冲过去扶住她，“你要做什么？上厕所吗？我扶你去。”

　　“不是，我想去闻闻花的味道儿，这周围到处都是树，只有树，我都看腻了，好久没见过鲜花了。”

　　弥泽托着苏小叶的胳膊，慢慢走到窗台前，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清澈双眼里的温柔愈发浓重。

　　“走吧，我带你出去散散步。”

　　“不想去，”苏小叶摇摇头，“对面那片树林里有三百四十棵松树，还有五十几棵我叫不上名字的，东边有十四座房子，西边的小广场里有二十八个石头座椅。”

　　每天对着窗外这片景象，她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说是散步，其实不过是在医院周围不超过三百米的范围里晃悠。

　　弥泽笑了，想起医生的建议----“只要不做剧烈运动，适量的活动还是可以的，多接触一些外界的刺激，对她恢复也有帮助。”

　　“那今天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怎么样？”

　　“真的吗？”苏小叶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真的，”弥泽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袋子递过去：“我刚才给你也买了衣服，套上吧，别着凉了。”

　　收拾妥当后，弥泽找来一辆车，载着苏小叶往山上驶去。

　　天空清澈碧蓝，白云悠悠，山坡上杂树丛生，碧绿苍翠之间偶尔冒出几只飞鸟走兽，伴着清脆的鸟叫虫鸣，四处散发着清灵的气息。

　　苏小叶打开车窗，贪婪地呼吸着清甜的空气，窗外的凉风呼呼吹进来，她白皙的脸颊上浮起小小的鸡皮疙瘩。

　　弥泽看她一眼，并未阻止，而是默默放慢车速，在山间道路上缓缓前行。

　　知道苏小叶的身体仍然虚弱，弥泽没敢走得太远，车子在半山坡停了下来。

　　山坡上的树林里背阴的地方还有一些积雪，被苏小叶发现了，兴高采烈地跑过去踩雪，在林子里发出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次病得太久，她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像是回到了孩童时的心境，在树林里肆意奔跑嬉闹，直跑得额头冒汗才肯停歇片刻。

　　弥泽站在车旁，遥遥看着雪地上蹦蹦跳跳的人，她的眼中神采奕奕，鼻尖带着微微的汗珠，嘴唇微微张开，嘴角挂着浅浅的梨涡。

　　弥泽心中陡然升起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些年，似乎是过得太匆忙了，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留意四季变迁，没有时间看风卷云舒。这一次借着照顾苏小叶，让他一直疲惫奔跑着的生命，终于得以暂时休憩。

　　此刻，他只觉得岁月静好，如果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是很好的吧……

　　这一瞬间，他竟然起了个不该有的念头：要是她一直这样单纯无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玩累了，踩够了，苏小叶从树林里走出来，靠在树干上喘着气。

　　弥泽走到她跟前，指了指西边的天空：“看那边。”

　　苏叶抬起头，太阳正慢慢向西沉向地平线，天空乃至整片大地都被染成了梦幻般的粉橙色，目光所及之处，皆被这奇异的色彩笼罩，美得让人无法挪开目光，沉醉在这壮观的美景中，让人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渺小。

　　一瞬间，苏叶竟有一种错觉，世界上仿佛只剩这片孤岛，孤岛上只有他们两人……

　　直到天边的色彩越来越深重，天空逐渐变暗，最后一丝晚霞也终于消失在天边，苏叶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弥泽。”苏小叶抬起头，笑嘻嘻地说：“我们回家吧。”

　　“回家？”弥泽笑了，在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觉得有一丝温馨的亲切感，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苏小叶吐了下舌头，“说错了，不是回家，那里是医院，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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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叶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各方面都恢复得不错，就是营养方面需要加强，过两天就可以带她出院了，回去静养吧。”

　　医生指着最新的检查报告，向弥泽建议。

　　弥泽迟疑着皱眉：“可是，她的记忆……”

　　“不用担心，记忆恢复需要时间，最多一个月，她应该就能完全恢复记忆，所以，继续住在医院作用不大。”

　　弥泽沉默了，他点点头，走到了门外，看着远处发呆。

　　此时是傍晚时分，刚刚下过小雨，能闻到空气中草木的清香，偶尔还有一两只叫不上名的鸟儿在眼前掠过。

　　他和苏小叶在这里已经待了二十天了，这是他许多年不曾有过的平静安宁生活。

　　平静到他以为将要在这里度过余生。

　　他知道手机里积攒了许多信息，还有很多邮件等着回复，可是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这样不分昼夜地陪着苏小叶。

　　他看着她从起初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完完全全信任自己、依靠自己，他喜欢被信任的感觉，甚至渐渐沉迷于这种被依赖的感觉。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种感觉还有另一个可怕的名字-----控制欲。

　　弥泽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一抹红，再等等吧……让他再自私一点点……

　　*

　　晚上，睡梦中的苏小叶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爸！不要走啊！不要……”

　　沙发上的弥泽立刻睁开了眼，起身打开灯，冲到病床前。

　　苏小叶正紧紧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发抖，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

　　弥泽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背，试图将她唤醒，“小叶，醒一醒，快醒醒。”

　　苏小叶却无法醒来，紧紧闭着双眼，嘴里喃喃说着：“不要丢下我……对不起……是我不好……”

　　弥泽一边伸手去按床头的呼叫器，一边紧紧抓着苏小叶的手，防止她手臂乱动伤到自己。

　　过了很久，心魔终于退散，苏小叶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中一片迷茫，她被混乱的记忆干扰着，头疼欲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医生检查完，松了一口气：“这是好现象，说明她的记忆正在恢复。”

　　弥泽不解：“可是她怎么看起来这么痛苦？”

　　医生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她受伤之前有一些不好的回忆吧，这不是我们可以治疗的范围，况且，她总会有清醒的一天，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那个晚上，苏小叶反复徘徊在噩梦中，一次次地惊叫着醒来。弥泽不敢睡觉，搬了椅子坐在床边，整夜拍着她，陪着她。

　　天快亮时，被噩梦折磨的苏小叶终于精疲力尽，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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