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夜里的光》一粒小麦

106、Chapter 106

　　清晨，屋外阳光灿烂，照在雪白的地上。

　　伴随着雪融时的清脆的流水声音，苏小叶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时，脑中一片空白，安静的可怕，看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似乎连正常的喜怒哀乐都忘记了。

　　弥泽看她眼神迷茫，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苏小叶瞪着眼睛看着弥泽。

　　眼神慢慢移到他的手上，发了会呆，又看向自己的手，又是一阵发呆，最后，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病号服。

　　许久，终于说出第一句话：“今天是星期几？”

　　弥泽愣了一瞬，回道：“今天是星期五。”

　　苏小叶想了想，又问：“我在哪里呀？”

　　弥泽拧起峰眉：“你在医院。”

　　苏小叶：“我是怎么到医院的？”

　　弥泽：“救护车接你下来的。”

　　苏小叶呆滞地看着手上的针管：“我头怎么这么疼？”

　　弥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轻声解释：“你受伤了，伤到了头，所以有点疼。”

　　苏小叶又问：“我为什么会受伤？”

　　弥泽：“山上滚落了一块石头，你为了救我，所以受伤了。”

　　苏小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讶异的表情：“我为什么要救你？”

　　“……”

　　沉默片刻，弥泽问道：“你认识我吗？”

　　苏小叶盯着弥泽的脸，看了好半天，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疑惑：“我应该认识你吗？”

　　弥泽胳膊上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强装淡定地继续问：“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苏小叶呆坐了几秒钟，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

　　弥泽顾不上思考其他，急忙起身上前，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你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很快就好的，你休息一下，我去叫医生。”

　　苏小叶抽噎着看向弥泽，良久，问出一句：“今天是星期几？”

　　弥泽：“……星期五。”

　　苏小叶：“我在哪里呀？”

　　弥泽：“这是医院。”

　　苏小叶：“我头怎么这么疼？”

　　弥泽：“……”

　　眼看着第二个循环就要开始，医生终于过来了。

　　弥泽大步冲过去，抓着医生的袖子：“她这是怎么了？大脑受伤了吗？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拿出袋子里的检查报告，指给他看：“初步判断是逆行性失忆症。”

　　看到弥泽神情紧张，医生又解释道：“逆行性失忆症并没有字面上那么可怕，患者因为头部受伤，外伤严重，但是并没有造成结构性损伤和颅内出血，她之所以会出现暂时性的失忆，是由于震荡造成的功能性损伤，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自行恢复了。”

　　弥泽松了一口气，“那恢复记忆大概需要多久呢？”

　　“有的人几个小时就可以恢复了，有的人需要几天或者十几天，总之，不需要过度紧张。”

　　苏小叶坐在病床上，抹着眼泪看医生和弥泽说完话，这才插了一句：“你是医生？那他是谁？”

　　医生看了一眼弥泽，笑眯眯地说：“他是你男朋友啊！听说你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你们一定是一对非常相爱的恋人吧。”

　　弥泽刚要开口解释。

　　苏小叶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疲惫神情：“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他是陌生人，那就拜托你照顾我了。”说完，便转过身去，沉沉睡去。

　　弥泽哭笑不得，干脆放弃解释。

　　这一天，苏小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虽然医生解释多次，说无大碍，但是弥泽还是放心不下，寸步不离地守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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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混混沌沌睡到日上三竿，苏小叶又一次睁开眼睛。

　　弥泽安静地坐在床边看她，不能确定她恢复得如何，也不敢贸然说话，只等着她主动开口。

　　果然，苏小叶揉了揉眼睛，问道：“今天是星期几？”

　　弥泽早有心理准备，平静地回答：“星期六。”

　　苏小叶“哦”了一声。

　　继续问道：“我在哪里呀？”

　　弥泽：“医院……”

　　苏小叶：“我头怎么这么疼？”

　　弥泽：“……”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重复了许多遍，苏小叶每次醒来，都会再问一遍。

　　所问的问题，和她听到答案时候的反应都是一模一样的，甚至包括她的表情、动作，反应的时间都是一致的。

　　她的状态一直处在刚刚苏醒的状态，每次醒来，就要开始一个新的循环，忘记之前的事情，重新开始追问。

　　不过，这一次弥泽打算打破这个循环，于是他开始反守为攻，主动发问：“你为什么一直在问星期几呢？”

　　苏小叶茫然地看向弥泽：“我问了很多次吗？”

　　弥泽：“……星期几很重要吗？”

　　苏小叶：“因为我要上班啊，不过，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

　　弥泽安慰道：“你病了，所以请了病假，不用上班。”

　　苏小叶每次刷新记忆后，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说，今天是星期几？她总是问过又忘。但也会增加一些新的记忆，比如说，弥泽是她的男朋友这件事。

　　也许，她内心深处是渴望有个亲近的人在身边的，这样心里会踏实一些。

　　“你是……那个……我男朋友？”苏小叶别扭地问，毕竟在她的潜意识里，对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情还是抗拒的。

　　弥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含糊地“嗯”了一声，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疼……”苏小叶“嘶”地吸了一口气，捂着额头，“好疼啊。”

　　“伤口正在恢复，你别着急，疼的厉害的话，我叫医生过来给你打止疼针，好吗？”

　　苏小叶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很坚强的，不用止疼针。”

　　弥泽笑了，因为今天她说了很多“新鲜”的话，而不是执着地重复着之前那些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苏小叶突然发问。

　　“弥泽。”

　　“弥？”苏小叶抱着被子认真思索，“弥天大谎的弥？”

　　弥泽啼笑皆非：“是那个字没错，弥是水满的意思，泽是水聚积的地方。”

　　“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苏小叶没头没脑地念出一句诗。

　　“什么？”

　　弥泽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她倒下头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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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小医院，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做康复或者疗养的人，大家对这个唯一的“重伤患者”很是关心。

　　新来的实习医生和护士也一遍遍地跑来关心苏小叶的病情，渴望从这个难得的病患身上学到临床经验。

　　没事的时候，弥泽就用轮椅推着苏小叶去外面透透气。

　　其实苏小叶的腿并没有受伤，可是因为头部受伤，眩晕恶心的症状还没完全好，只能吃很少的东西，她没有力气走路。

　　瘦弱的身材，苍白如雪的肌肤，以至于每次弥泽推着苏小叶出去，都会收到一大票同情的目光。

　　回到病房后，床头常常会堆放许多陌生人送来的补品，弄得弥泽哭笑不得。

　　随着大脑功能的逐渐恢复，苏小叶的记忆也慢慢有好转的迹象，但是新旧记忆交杂，时不时会出现混乱。

　　“我怎么会在医院？谁把我弄来的？”

　　弥泽将切好的水果递给苏小叶，轻声回答：“我把你带来的。”

　　“今天是星期几？”

　　“今天是星期二。”

　　“哦，我记起来了，我已经辞职了，不用上班。”

　　弥泽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胡话，只好顺着接下去：“嗯，你就安心休养吧。”

　　“你是我男朋友吗？”

　　弥泽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回答：“是的。”

　　“你多大了？”

　　“我刚刚研究生毕业，25岁。”

　　“我们认识多久了？”苏叶一边啃着水果块，一边认真地询问，像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

　　“半年了。”

　　“你喜欢我吗？”苏小叶看着弥泽，脸上一片坦然。

　　“我……”弥泽突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端起杯子放在嘴边，掩饰自己的尴尬，“当然喜欢。”

　　苏小叶点点头，瞪着无辜的眼睛，又问：

　　“那我们……那个了吗？”

　　“咳咳咳咳……”弥泽一口水刚喝到嘴里，差点被呛着，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

　　苏小叶看他为难，也不追问，换一个问题：“我是怎么受伤的？”

　　“你为了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

　　弥泽突然想开个玩笑，“因为我是你最爱的人啊。”说完，慢悠悠地端起杯子重新喝水。

　　苏小叶眨了眨眼，一脸狐疑：“不会是你把我从山上推下来的吧？”

　　“噗……”弥泽擦干净嘴边的水渍，翻了个个白眼，看来喝水的时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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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病房里来了个小病号。

　　是个八岁的小男孩，父母唤他“星星”，他和苏小叶一样，是被急救车从雪山上接回来的。

　　听说是在山坡上滑雪时不小心冲了出去，幸好旁边有大树挡着，不算严重。

　　星星总喜欢跑来找苏小叶玩，小脑袋靠在她跟前，软软的头发蹭在她脸上，逗得苏小叶一直笑个不停。

　　他们两个，一个因为年龄小而天真无邪，一个因为记忆混乱而懵懂幼稚，倒是相互陪伴，玩耍得十分开心。

　　弥泽开玩笑道：“你们两个病号是在交流康复经验吗？”

　　星星咯咯笑着说：“我喜欢姐姐，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我好看吗？”苏小叶好奇地拿起镜子。

　　她脸色还是很苍白，有时候夜里起来上厕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会被吓一跳，头发倒是长长了许多，随意地散落在背后，因为瘦了一圈的缘故，脸上的轮廓变得更清晰了，趁得眼睛似乎大了那么一点点。

　　“当然了！姐姐那么漂亮！”星星伸出肉乎乎的手指，轻轻戳了戳苏小叶脸。

　　“你很好看。”弥泽补充道。

　　镜子里的人害羞地笑了，那双眼睛明亮清澈，眼神里没有隐忍和压抑，只有一片纯净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