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暗夜里的光》一粒小麦

103、Chapter 103

　　“叮咚！”门铃响了。

　　苏小叶披上外套，光着脚跑到门口。

　　门一拉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是……”苏小叶愣住了。

　　“这是墨先生定的花，麻烦您签收一下。”送花的小伙子艰难地从花束后面伸出头，向她解释。

　　“墨先生？”苏小叶有些惊惶，红着脸张开双臂，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束花也太大了。

　　“麻烦您退后一步，我帮你摆进去。”

　　“好的，谢谢你。”苏小叶让到一旁。

　　“墨先生专门叮嘱我们，天一亮就要送到，我们可是从昨天半夜就开始包装了。”

　　小伙子地将玫瑰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细细调整好，话里带着浓浓的羡慕：“樊小姐，您可真幸福，这是我们店里最高端的进口玫瑰花，今天一共就回来这么多，全都被墨先生订完……”

　　苏小叶如遭雷击，脸色骤然煞白，嘴里喃喃道：“樊小姐？”

　　送花的小伙子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脸色突变，唯唯诺诺地说：“我只负责送花，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先走了……”

　　苏小叶弯下腰，看到了花束里别着一张粉色的卡片，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樊诺，我爱你。----墨南”

　　樊诺？

　　她想起来了。

　　“我是墨南的未婚妻！”

　　那句话犹如附着魔咒的冰棱，直直刺进苏小叶的耳中。

　　一股痛感从她的额头瞬间蔓延到五脏六腑，她双腿发软，无法站立，只好扶着沙发缓缓蹲下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卡片。

　　……

　　“墨总，早上给您打扫卫生，在门缝下发现了这个。”

　　墨南刚踏入公司，秘书走过来，递给他一个信封。

　　“辞职报告？”

　　墨南皱着眉打开，眼睛快速扫过纸上的内容，当场僵在原地。

　　“怎么了？墨总，是谁要辞职？”

　　墨南狠狠地将手中的纸揉作一团，突然转身朝外面跑去。

　　“墨总您干什么去啊？”秘书气得直跺脚，“怎么刚来又走了？还有客户等着呢！”

　　……

　　明媚的阳光从车窗照进来，带着柔和的暖意，洒在苏小叶苍白的脸上。

　　她面色平静，没有一丝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象，泪水静静地从脸颊划过，落在嘴角。

　　“小姑娘，要去哪里呀？”

　　苏小叶低头，泪水滴在衣角上，她能去哪里呢？这座城市何处有她的容身之地？

　　“去……机场吧。”

　　或许，她唯一能去的，只有那个家了。

　　“这么早去机场啊？赶时间？”

　　“对……”

　　“好的，那您坐稳喽，保证不会给你误机！”

　　……

　　“砰！”一声，公寓门被推开，墨南喘着粗气站在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他慌了神。

　　房间里空无一人。

　　苏小叶，还有她的物品，全都不见了，只有床上的一片狼藉还在提醒着他昨天晚上的疯狂。

　　桌上的玫瑰花娇艳欲滴，花瓣上的水珠还没干，熠熠闪光。

　　墨南站在房间里，胸口闷得他喘不上气来，嘴唇轻轻启着，有些颤抖。

　　他茫然地问着自己：

　　她为什么要走？

　　难道是在恨自己昨天晚上那样对她？

　　难道她并不喜欢自己？

　　难道从头至尾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所以，昨晚他带给她的，只是伤害？

　　墨南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得到的是一遍又一遍机械的语音回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飞机上，苏小叶靠在窗前，看着窗外大团大团如棉花般的白云，浑身疲惫。

　　在南城发生的一切，如同这些浮云，全都

　　走下飞机，苏小叶刚开启手机，刺耳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是谁呢？

　　谁会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苏小叶手心微微湿润，她心里还怀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期冀，期冀着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铃声还在响，她颤抖着接起电话----

　　“喂？”

　　“你好，请问你是苏世运的女儿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严肃的男声。

　　“我是。”

　　“我们这里是北湾市公安局，请你立刻到北湾银行来一趟。”

　　“北湾银行？”那是父亲工作的地方。

　　“是的。”

　　苏小叶站在航站楼的门口，身上一阵发冷，心里陡然浮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银行门口围了很多人，挤在一团，场面一片嘈杂。

　　北湾银行虽然是父亲上班的地方，但是苏小叶一次也没有来过。

　　银行里的人只知道苏行长有个疼爱的不得了的小女儿苏锦溪，没有人知道苏行长还有一个女儿。

　　“你是苏锦溪吗？”一个年轻的警察端着纸笔站在对面。

　　“不是，我叫苏小叶。”苏小叶木然地说，眼睛环顾四周，却找不到父亲的身影。

　　警察皱眉：“我们查到苏世运只有一个女儿，你是？”

　　苏小叶平静地说：“我是他前妻生的女儿。”

　　“哦，难怪。”

　　警察心中暗暗感叹：这父亲也太偏心了，苏锦溪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大家闺秀，而苏小叶……就显得有些随意了。

　　“你家里还有别的家属吗？”警察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有些不忍心让她面对那个场面。

　　“还有……阿姨和妹妹，就是您刚才说的苏锦溪。”

　　“除了她们，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没有了，警察同志，有什么事情直说吧。”苏小叶伸手扶着身旁的桌子。

　　“好吧，”警察叹了口气，“你过来跟我辨认一下尸体。”

　　苏小叶脑子里嗡的一下，心口一阵抽搐，呼吸紊乱，嗓音颤抖：“尸体？什么尸体？谁的尸体？”

　　“你父亲……苏世运的。”

　　警察带着面如人色的苏小叶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忍不住开口提醒：

　　“你要有心理准备，初步判断是自杀，但是要等最后的尸检结果，受理案件的部门会告知你，然后出具死亡证明，之后你就可以正常办理火化手续。”

　　苏小叶脑海中想象过无数个可怕的场景，可是真的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她还是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她做过无数个可怕的噩梦，这个梦里没有黑暗、没有怪兽，却比所有噩梦都要令她恐惧。

　　和警察一起过来护士急忙冲过来，将她扶起来，缓缓靠在旁边的椅子上。

　　苏小叶全身瘫软，只剩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倔强地撑着，她无依无靠，决不能再倒下去。

　　警察过来要她签字，她的手竟然连一只小小的签字笔都拿不起来。

　　年长的护士叹了口气，对警察说：“让这孩子缓缓吧，看她的脸，都没有一丝血色。”

　　警察也很无奈：“我也不想让一个小姑娘来看这个场面，可是他们家找不到其他直系亲属了，要不是在苏世运手机里找到这个电话，我们也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女儿，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这是什么父亲啊？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凭什么把这个孩子记在别人户口本上？”护士将热水缓缓灌进苏小叶的口中，忿忿不平地说道，“到最后，还让这个孩子来给自己收尸，非要让她来面对这种场面，这父亲简直是自私透顶……”

　　“好了好了，别说了。”警察看着苏小叶发紫的嘴唇，也不忍再说下去。

　　待苏小叶慢慢恢复体力后，警察犹豫了一会，蹲下来看着她：“有些事情，我觉得你早晚得知道，趁这会功夫，干脆全部给你说了吧，这几天你最好找个人一起住，别自己硬撑。”

　　苏小叶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力地点点头。

　　“你的父亲苏世运，这几天正在接受上级部门的调查，他和几宗大额违规贷款有关系。调查尚在进行，因此暂时限制他出境，但是并没有限制人身自由。谁也没有料到，今天早上保洁工打扫卫生时，发现他在办公室割腕自尽了，当然，尸检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还不能这么说。”

　　苏小叶想起了那天夜里父亲那个电话，顿时悔恨交加，难以自持。

　　她恨自己没有在接到父亲的电话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悔自己为什么要赌气，为什么没有再打一个电话过去，关心一下他。

　　回想起来，她和父亲之间的温情时刻少得可怜。

　　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会撇下一切，回来陪在父亲身边，阻止他做出傻事，她绝对不会留父亲一个人。

　　“这是刚刚我们调取的监控录像，你需要确认一下吗？”警察迟疑着，不愿让她再受到刺激。

　　“要。”苏小叶坚定地点头，她不相信，不相信父亲竟会走上这条路。

　　警察伸手点开桌上的电脑，画面定格在父亲踏进办公室的前一瞬间。

　　父亲眼睛正看向门外，似乎对这个世界还有最后一丝留恋。

　　键盘按下，视频开始播放，下一秒钟，他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关上门，将自己和这个世界就此隔开。

　　苏小叶双目失神，死死盯着屏幕上最后的画面，他在最后一刻究竟有没想到这个女儿？他有没有想到此刻自己所面临的一切呢？

　　“我的继母和妹妹呢？”

　　问出这句话时，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答案。

　　“据我们调查，你的继母和妹妹已经在10天前消失了，我们在你父亲的书柜里找到了办理签证和机票的资料，她们两个应该是被安排去了国外，而你的父亲，为了让她们顺利离开，一直拖着，直到调查人员没收了他的所有证件，否则，他现在早已一同出境了。”

　　苏小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浑身抖得厉害，像是此刻窗外寒风中无依无靠的落叶，她嘴唇哆嗦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这种时候，她脑子里竟然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他在为家人谋划退路的时候，可曾想过她？

　　她的父亲，竟连这最后一刻的温柔也不肯留给自己，让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远走他乡，却留下她来面对这么残酷的一刻。

　　他算好了，会有人给自己收尸。

　　原来，她生来就是被抛弃的命运。

　　不论是生是死，她都逃不过这个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