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边城浪子]铃·雪》蝴蝶捕手

29、番外一

　　叶开曾经说过，萧萧马鸣，悠悠旆旌，万马堂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万马堂的车队停在丁家庄外，众人皆被万马堂的气派所震慑。现在万马堂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武林魁首，但自从马芳铃开始扩大万马堂的生意以后，万马堂倒是可以说是武林首富。
　　为首的马车下来一人，他身着黑色劲装，左手拿着一柄平平无奇的漆黑的刀，苍白英俊的脸没有表情，唯有高高的发髻上鲜红的发带给他带来一点温度。在场有好几个出道不久的女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看，但无一不被师兄师姐警告，这个武林中谁都可以喜欢谁都可以爱慕，唯独这个男人不可以。
　　自然是因为那个男人扶着下车的女子——武林第一妖女，马芳铃！
　　马芳铃与傅红雪穿着恰恰相反，她穿着鲜艳炽热的红衣，腰间挂着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漆黑九节鞭，薄施脂粉的脸似乎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大气，美艳。如今的武林第一美人自然不是马芳铃，但这十年里除了她也没别的女子被称为武林第一妖女，这妖女称号除了是一个恶名以外，也变相默认了马芳铃在武林中人的心里一直都还是那么的美得摄人心魄。
　　只有老江湖才知道，马芳铃是多么的恐怖，当年她和傅红雪一起走火入魔血洗万马堂的事，至今仍是一辈人心中的噩梦。
　　而马芳铃和傅红雪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来过江南了。
　　这时马车里又出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小男孩，他的脸长得和傅红雪几乎一模一样，却又不像傅红雪的冰冷，他伸出手想要他的父亲抱他下来。
　　“马剑封，自己下来！”马芳铃毫不客气地回头让儿子自己跳下来，“你已经十岁了！不要总是依赖你爹！”
　　傅红雪收回伸出的手，马剑封不情不愿地自己跳下来。
　　“马大老板，几年不见，别来无恙？”丁云鹤作为主持武林大会的东道主，自然上前迎接。
　　“丁庄主，好久不见。”马芳铃也调整到了马老板模式，和诸位武林名门正道的大侠们寒暄一番。
　　傅红雪不满那些男人看马芳铃的眼神，握刀的左手搭在马芳铃的腰上把她拉近自己。马芳铃察觉到傅红雪的动作，娇憨地锤了他的肩膀，让人不禁想起她昔日的外号——万马堂的胭脂虎。
　　这次的武林大会是商议着要选出一名武林盟主来统领中原武林各派以对抗漠北魔教。
　　小醋包既是马剑封也是花如雪，看着他淡定的父母，他就不淡定了。
　　他还以为爹娘来江南玩的呢？！结果来丁家庄居然是要商量怎么对付自己每年都要回去的迦兰湖斑衣教？
　　大人们在高谈阔论，而马剑封只是抱着傅红雪握着刀的左手，一脸不满。
　　傅红雪并不做声，他知道马芳铃带着小醋包来就是让小醋包知道中原武林动向，好替自己做准备。但是小醋包似乎不太领情。
　　“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马剑封小声地问。
　　“很快，不过我想跟你娘在江南走走。”傅红雪对自己的儿子向来宠溺。大概是小时候吃了太多苦，他从来不对小醋包苛求什么。
　　然而傅红雪是拗不过花白凤和马芳铃的。马剑封小小年纪就要学习两套内功两套刀法，不说同龄人，哪怕是现在江湖上刚出道的武林新秀，大多也不是他的对手。
　　马剑封苦着脸摇傅红雪的手，坐在万马堂那一桌附近的叶开和丁灵琳看着傅红雪被两个“马芳铃”夹着，幸灾乐祸地笑。
　　丁云鹤邀请万马堂主要还是看在马芳铃曾经答应过要在边城对抗斑衣教的份上，而且十年前花寒衣确实命丧万马堂，马芳铃失去了她的右使和姐姐，尽管魔教曾经到万马堂请求傅红雪回去，可是马芳铃严防死守了五年，最终魔教还是另选一个花家的遗孤立为教主。那个花如雪的年纪与马剑封相当，可却是漠北的一个狠人物，两年前就劫掠过一支商队，只杀人不抢货，还把商队的人头和货物送到边城！如此骇人的手法再次震撼了中原武林那颗敏感的心。
　　马剑封听着他们在说两年前的事，低着头不屑地撇嘴。明明就是那些人在漠北强抢民女，漠北是大明境外，被侮辱的几个少女不是大明的人，除了斑衣教，还有谁能为她们复仇，还有谁能给她们保护？
　　“小老板和那魔童年纪相当，不知小老板对那魔童有何看法？“不料一位沧海派的侠士开口询问马剑封的意见。
　　马剑封抬头瞪了那人一眼，“我都没见过他呢，能有什么看法？“
　　“难道小老板久居边城也没听过魔童的恶行？！“
　　“这位叔叔，你这是拿我和花如雪比？“马剑封心里十分不爽快，也不去掩饰自己的不悦，“改天我跟他碰上了，自然会有想法，两年前他跟我都是八岁吧，你们怎么就不想是魔教的长老挟持他以他的名义作恶呢？“
　　“也有道理。“丁云鹤点头，“那魔童再怎么心狠手辣，现在也不过十岁，诸位倒不如多留意魔教的新任护法吧！“
　　在场的人也对马剑封的不满不以为意，这个年纪正是不服输的时候，拿他和花如雪比较，自然会让小朋友反感。
　　马芳铃早听腻了这些扯皮，和一旁的丁灵琳交换了好几次眼神，然后丁灵琳就借口喝醉离开，叶开作为丁灵琳的情人自然是跟上的。没一会儿，马芳铃也说自己累了要回去，拉着傅红雪和马剑封就往外跑。丁云鹤知道他们不愿听，无奈一笑，也随他们了。
　　“马老板！“丁灵琳把酒摆在后院的石桌上，看到马芳铃一家过来了，开心地招手。
　　“好久不见了，丁姑娘！“马芳铃不客气地坐下，“真是无聊极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根本不想来！“
　　“马老板难道不是想和傅红雪一起来江南游玩才来这一趟的吗？“叶开打趣道。
　　“可不是吗？这个无聊的武林大会怎么能吸引傅夫人呢。“路小佳走出来，“诶，我的花生呢？“
　　“花生！“丁灵琳打开桌上的油纸包，“这么会忘了路哥你的花生呢！“
　　“刚才不见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马芳铃见昔日的朋友聚头更是眉开眼笑。
　　“选武林盟主可与我这个杀手无关。“路小佳一边倒酒，一边摇头晃脑地说着。
　　马剑封反而成了格格不入的人。酒不能喝，又不能跟路叔抢花生吃，只能捏着丁灵琳给的糕点呆坐在傅红雪身边。
　　“小醋包，几天后你是跟你爹娘在江南玩呢？还是先回万马堂？“路小佳突然问道。
　　“大概是……“马剑封看了马芳铃一眼，估计自己是不能粘着爹了，垂头丧气地说，“回去吧。“
　　“哈哈哈，那倒不如跟你路叔我去洛阳那边走走，到时候我送你到万马堂的据点，你再回去吧。“路小佳知道马芳铃向来不喜自己的儿子跟自己抢丈夫，难得能和傅红雪出来游玩，自然不想带着小醋包。
　　“好呀好呀！“马剑封没有去过洛阳，自然是新奇。
　　“马剑封，你记得路上听话一点！别给你路叔找麻烦。“马芳铃告诫。
　　“知道啦！“马剑封看到有些醉的傅红雪搂着马芳铃的腰，双眼迷离，知道自己再对父亲撒娇只是在做无用功，一下情绪又低落下来。
　　“小醋包那孩子是不是太粘傅红雪了？“看着马芳铃扶着傅红雪回去，丁灵琳忍不住说道。
　　“可能是马芳铃怀着他的时候太想傅红雪了吧……“叶开耸了耸肩，“我看小醋包的性格像极了马芳铃，真是可怜傅红雪夹在他们中间了。“

　　路小佳看着身旁不仅独自一人骑马，骑术还挺好的马剑封，有些同情他。小小年纪就被自己娘亲逼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不过长年凛冽的边城确实不需要柔弱的花朵，即使是当年的马芳铃也是这样过来的。
　　当他们抵达洛阳的时候，正巧碰上洛阳的牡丹花会，马剑封对花的认知其实很少，除了大漠比较少见的珠圆月莲花外，就数迦兰山的赤蕊白萼，像牡丹这样品种繁多又雍容华贵的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路小佳来洛阳并不是为了看花会，他是来杀人的。
　　在他得手后用轻功返回客栈的房间时，却看到马剑封坐在桌边弹着他新买的琴。
　　马剑封看了路小佳沾着血的衣摆一眼，并不奇怪。他路叔一直都说自己是杀手，而花寒衣则是他杀过的人里武功最高，名声最响的人。
　　“……小醋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翻版的马芳铃，看来我低估你了。“路小佳是少数知道他也是花如雪的人。
　　“路叔，边城虽然远离江湖，但江湖人说些什么我是一直知道的。“马剑封停下弹琴的手，叹了口气，“他们都说爹和娘是疯子，那我自然就是小疯子了，我只能表现得比其他的小孩更成熟更稳重一点，才能打消那些人的偏见。“
　　“但你不是。“路小佳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多亏马剑封有心，茶还是暖的。
　　“我自然不是，我每年都会回迦兰山住三四个月，带上那个镀银的面具，练武林中最邪门最难学的武功……我的人生从五岁开始就一只脚往左一只脚往右，走着相反的方向。马剑封是万马堂的小老板，要落落大方举止得体，日后会是武林新秀谦谦君子；花如雪是斑衣教魔童，要心狠手辣敌视中原武林，不出几年就会是武林的心头大患。正是我，邪亦是我。“马剑封低着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终点。“
　　“你想多了，你娘当初让你去魔教做教主，为的就是武林的和平，难不成你还可以自己打自己？“路小佳摸了摸马剑封的头，“多想无益，横竖武林盟主现在是丁云鹤，他会主动挑起和魔教的冲突吗？你先放宽心吧！“
　　马剑封点头，把琴放回琴匣里，乖乖去小榻上睡觉了。
　　昨夜和路小佳一番话让马剑封心里轻松不少，第二天便兴致勃勃地去赏花。
　　正当他沉醉在各色牡丹的风姿时，他看到一双眼睛。一双他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眼睛。
　　那个女子面纱覆面，只露出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像极了马芳铃曾带他去过的周王墓冰棺中，他的姨母翠浓的眼睛。尽管翠浓从来没有睁过眼，但是马芳铃房里有一副画，是她因思念姐姐而画的，翠浓的眼睛就是这样的！
　　马剑封不由得走近那个女子。
　　而那个女子也疑惑地看着他。她很警觉，但是对于一个才十岁的小男孩还是不会过于戒备。
　　“姐姐的眼睛真好看！“马剑封心里居然有些期待，明明知道这个女子不会是他的姨母，而且她只有眼睛和轮廓与翠浓相似，但他就是忍不住产生亲近之感。
　　“小朋友真会说话，怕是长大了会是个花花公子。“女子笑道。
　　马剑封摇头，“姐姐的眼睛好像我的姨母，我的姨母也是个大美人！“
　　“哦？“那女子听了便释然，孩子对熟悉的事物产生亲近感是很正常的事，“那小朋友的姨母想必美名远播，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或是夫人？“
　　“……她不在了。“马剑封低下头。
　　“对不起，小朋友，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和姐姐有缘才过来和姐姐说话的，我叫马剑封，姐姐呢？“
　　马剑封的话让女子愣了一下。马剑封，那是万马堂小老板的名字。
　　“我是蜀中唐家的大小姐，我叫唐蓝。“女子自然不会和万马堂的小老板交恶，更何况马剑封只是孩子也没有言语上唐突她。
　　“姐姐来洛阳，是为了牡丹花会吗？“
　　“不是，我只是路过。“说到此处，唐蓝的笑意连面纱都遮掩不住，“我是去成亲的。“
　　“原来如此！不知是谁这么幸运，能娶到唐家姐姐这样的大美人？“马剑封看着面前的女子居然将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心里有些惆怅。
　　“我的夫君叫做公子羽。“唐蓝眼中的笑意使她的眼睛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就像马芳铃的画里的翠浓，笑意盈盈，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