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学院]双重含义》楚嘲

2、02.意义

　　世界上的每件事都是存在意义的。
　　所有人都这样说。
　　蜜蜂飞舞的意义是丰收，树叶落下的意义是新生，蝉鸣声声的意义是繁衍，恋人捉着对方的手贴在胸口，轻声说这里跳动的意义是你。
　　那么，[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上司那个臭老头子真是讨厌，要是他能被车撞死我就不用再看他脸色了！]
　　[我以前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白野和夫这种男人啊？天天除了喝酒别的什么都不会，昌君不是很好吗？]
　　[切，有个强大的个性怎么了？有本事就当英雄去啊！要是我有他的个性一定会比他更厉害！]
　　[幸子她真的是很恶心啊，装可怜给谁看？反正也没踩到图钉啊，开开玩笑怎么了？]
　　[我跟阿健不是朋友吗？只是一点钱阿健一定会给我的对吧！？只是借、借而已啊！]

　　为什么要让这样的能力存在呢？
　　为什么是他拥有了这样的能力呢？
　　他一遍又一遍地诘问着，每个字之间的连音被唇舌打磨成圆润而粘连的音节。

　　神森潮看到的世界是与他人不同的。
　　别人摔倒了的时候能握紧朋友伸出的手，他却能在握紧那双手的同时听到那人在内心不耐烦的咒骂，头顶的字幕反复闪动着连路都走不好的废物。
　　可爱的女孩子朝他露出甜美的笑脸，传至他耳中的除了友好的自我介绍还有心里不屑的轻哼。
　　这样的世界也是存在意义的吗？

　　[是为了回应他人的期待。]

　　那时候父亲是这样回答的。

　　无论那些美好的心声也好，那些阴暗的心声也好，只要他们被人听到，就一定有他存在的意义。
　　就是因为有阴影在，才让人确信了光的所在。每个人的心底都一定有什么恐惧的、绝望的地方，与之相对的希望和期盼也会悄悄生长着，却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潮的存在，一定是为了找到这些期待的。]
　　[不是一个很适合做英雄的能力吗？]
　　父亲当时大笑着，蹲下身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小小的神森潮望了一眼离自己远远的地面，有些惧怕地揪住了父亲的头发。
　　父亲嘶了一声，将双手垫在他脚下颠了颠他：“潮很害怕吧？想着要是掉下去会很痛对吧？”
　　“我能听到潮心里的声音，能知道潮在害怕着什么，所以我才可以更好地帮助潮不是吗？一定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一定不会让你害怕的事情发生的。”
　　“英雄的存在就是为了回应他人的期待的，要是潮也能成为英雄的话，这个个性不是能让潮帮助更多的人吗？
　　神森潮慢慢睁大了眼睛，黑色的眼睛被窗户的光影分割成格子状。

　　这就是他的个性存在的意义。
　　神森潮万分确信。
　　他的个性是为了拯救他人而存在的。他也为了这个目标而全力努力着，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因此报名了雄英的入学考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落选英雄班则是出乎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届的雄英入学考是与机器的对战，恰好击中了他每个最不擅长的地方。针对没有思想的机器个性无效，围绕着身体的空气仿佛有实质一般重重压在他的身上，身体一提起力气就难以抑制地痉挛着，最后只能一味地奔跑逃避着。
　　——不仅是无法拯救他人，甚至于连自己都要仰仗他人的拯救。
　　神森潮有一瞬间的沮丧与失望，很快多年来被锻炼得极为出色的心理调节能力使他放松下来，有些自嘲地安慰自己指望普通班也不错，总会有机会重新进入英雄班的。
　　别的英雄学校被他一律排除在外，既然目标是成为最棒的英雄，那么进入最棒的英雄学校也是他所追求的。神森潮在这方面甚至已经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

　　“神森同学，你最近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小原奈美小小地犹豫了一下，清秀的脸上露出让人心生保护欲的瑟缩，她拿捏着角度侧了侧脸，确保神森潮看到的是自己最漂亮的一个角度。弯曲的睫毛低垂着，颜色娇嫩的嘴唇轻轻抿起，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十足的柔弱感。
　　如她所愿，神森潮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她的表情变化，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怎么了？”
　　[区区一个无个性，完全没有特别之处嘛。长得倒是不错，可也只是能划分到不错的范围而已。]
　　[能被我这样漂亮的女生关心应该让你相当受宠若惊吧？所以赶紧自以为是地来追求我啊，礼物的话我最近倒是对香奈儿新出的香水很感兴趣。]
　　小原奈美注意到神森潮是在一个星期前。
　　黑色的发丝服帖地衬在耳根，从他低着头的角度看过去，眼角向斜上方挑着，临近黑色眼珠位置的线条突然变得陡峭，往前一收变作一双狭长的眼。这是他五官里仅有的亮点。嘴唇并非小原奈美喜爱的薄唇，而是充满少年特色的索吻唇，嘴角尖尖，颜色较之别的男生似乎更红，几乎完美地聚集了她讨厌的所有点。
　　平日里的表现也并不出色，是属于校园里的[第三类人]。不是站在顶点，获得众多喜爱着和追随者的[决定者]，也不是一无所成、被排挤反感的[受害者]，而是在这两者之外，没有欺凌他人的能力，也不会平白无故被施虐的普通学生。
　　没有任何一个值得她关注的地方。
　　小原奈美与神森潮不同，她是[第一类]，是从小就凌驾于他人的存在。强大的个性，漂亮的容貌，优异的成绩——每一样都在证明着她的完美。
　　完美。
　　她是这样形容自己的。
　　而她的完美终止在她进入雄英之后。
　　“奈美酱的个性是治愈系的啊……”面前相貌平平的女生如她所料露出了艳羡的表情，“真好啊奈美酱，不光是长得超好看，个性也超棒呢！”
　　“没有啦没有啦！不要这样说啦优酱！我都不好意……”
　　她的话语被另外一群人的惊叫声截断，几个男生挤在一张桌子前，发出夸张的吸气声。
　　“也太厉害了吧！什么啊你小子，竟然有这种开挂一样的个性吗？！”
　　“超酷的啊！”
　　“嘿嘿…这个个性岂不是做坏事情超方便的——”
　　“哈哈哈哈哈牧岛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啊！”
　　小原奈美嘴角抽搐了几下，勉强保持住了笑容，下颚的线条因为咬牙切齿绷得紧紧的，眼睛恨恨瞪大。
　　……凭什么？凭什么他更受关注？区区一个普通班，怎么可能有比她更厉害的个性！
　　“奈、奈美……？”川田优轻声唤了她一下，鞋跟畏惧地在地板上磨蹭着，脑海里反复浮现出小原奈美有些扭曲的表情，却仍安慰着自己只是错觉罢了。
　　“优酱，”小原奈美回过神，眨眨眼再度挤出甜美的笑容，卷曲的棕色睫毛显得十分娇俏，“他们在说什么呀？”
　　“他们好像在说心操同学的个性呢。”川田优被她感染着也露出小小的笑，回头看了看，辨认了一下方位，“心操同学的个性是洗脑，超强大的啊。”
　　她一边说着，脸上满是比艳羡更深一层的赞叹。
　　“是、是吗……”小原奈美的表情几乎要挂不住，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翻找着下节课的课本，额发在眯起的眼睛前一晃一晃，声音染上了浓浓的害怕，因此变得尖利起来，在人声鼎沸的教室里有一种奇异的穿透感，“感、感觉有点害怕呢……听起来像是罪犯的个性一样，要是想做什么坏事不是超容易的吗……”
　　教室里所有的人声在一瞬间停滞。
　　教室里安静的可怕，被风吹得晃动着的窗帘发出哗哗的鼓风声，成为了唯一的声源。
　　“对、对不起！”小原奈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红着眼眶抬起头的一刻，一滴泪珠滚落下来，漂亮的脸庞上露出足以令人心碎的自责与内疚之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看到过类似个性的罪犯而已，并不是在针对心操同学！真的很抱歉，我相信心操同学不会那样做的！”
　　她捂着嘴拼命道歉着，泪水源源不断地流淌着，却始终没有哭出声，只是话语的间隔带有小小的奶音，仿佛恐惧着家长责备的孩童发出的小小吮泣。

　　——她再次成为了完美。

　　“心操同学，不介意的话我跟你组队吧！”学校分配的体操服紧身的材质在小原奈美身上勾勒出少女美好的线条，能够轻易地勾起高中男生的遐思，却又因为她脸上活力十足的笑容变成了一种不带邪念的憧憬。
　　她面前是孤身一人的心操人使，身后则是成群结队的学生在窃窃私语着。
　　“愿意跟那个心操组队，奈美同学人真好啊……”
　　“心操同学也很好啊，这样说他也太过分了吧！”
　　“好是很好……但是我每次回他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毛毛的啊。”
　　“奈美可能有点愧疚吧……毕竟说了那样的话……”
　　“你是在说奈美酱诋毁心操同学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川田同学？”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原奈美听着身后传来的絮语声，脸上的笑容又扩大几分：“怎么样，心操同……”
　　“抱歉抱歉！心操同学已经答应跟我一起啦！”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黑发黑眼的少年弯着她尤其讨厌的索吻唇，走过来极为自然地搭上了心操人使的肩膀，“小原同学下次可要记得预订哦！我这次就不客气地抢走心操君啦。”
　　他说着，又揶揄地捶了下心操人使：“我只不过从更衣室出来晚了一点，心操同学就搭上超好看的小原同学了！真是超——羡慕啊！”
　　小原奈美尴尬地笑了笑，转身退了回去，低着头显得很失落的样子，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柔软的掌心。
　　在她身后，心操人使的音量毫不掩饰：“神森同学？我好像……”
　　“嘘。”
　　小原奈美的指甲又进去了几分。
　　——这就是她关注神森潮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