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晚花期》方筠

8、医女

　　下午是第二场考试。

　　一众太医都在屋里，气氛有些紧张，不亚于找工作时的面试。赵郁菀手心出了汗，肋下又开始隐隐作痛。

　　座上那人，是赵郁菀之前见过的老太医。原来他是太医院的左院判啊……
　　按照名次，赵郁菀是第三个。
　　那老太医看了一眼赵郁菀，神色有点儿讶异，八成是没想到一个工坊的婢女也来参加这种考试吧，他清了清嗓子：“说一下浮脉脉象。”
　　“脉浅浮于肤上，但有力。平素体虚，外邪刚侵。”赵郁菀回答的很流利。
　　那太医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问道：“太医能否出宫？”
　　“额，御药房中太医不得随意进出宫，太医院的太医可以。”
　　“嗯，开一副治难产的方子。”
　　赵郁菀沉思半晌，回答道：“最有效、快速的途径就是冷水激面，或用皂角、细辛粉对鼻粘膜进行刺激，加强呼吸作用。”
　　“医生应该具备什么品质？”

　　“最重要的品质自然是医德。做医生的，就应当救死扶伤，如果为了钱做出什么违背医生道德的事情，那就不配成为医生…… ”

　　常规问题问完了，老太医忽问道：
　　“假设你已升为御医，某天左院判突然提出和你同诊病人，诊病时又故意在旁引导你犯错，借机发难，你如何应对？”
　　这出的是什么问题？
　　不过拍他马屁应该可以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还不够资历，要多向大人您讨教讨教才是……”

　　那太医满意一笑，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她：“简述太医的礼节。”
　　“对方为皇族，称爵位、殿下；对方为官员，称职务+大人。
　　对方有功名，则可称：姓+功名。比如说：某赵姓举人为“赵举人”，某钱姓解元为“钱解元”，某孙姓进士为“孙进士”，某李姓探花为“李探花”，还有……”
　　老太医满意地笑笑：“太医如何自称？”
　　“遇高位皆自称：下官、名字，切不可自称“我”；遇同级可自称：我、名字；遇低位皆自称：本官。”
　　老太医保持微笑脸：“很好，你通过考试了。”

　　那一刻，赵郁菀淡然微笑，心里荡漾起来。就像一个渴望得到认可的人终于得以证明自己一样。

　　旁听的几位太医也都没什么意见，一致的点点头。张臻默默的注视着她，却与赵郁菀的视线，撞

　　了个满怀。赵郁菀眼帘轻颤，浓密黑长的睫毛宛若黑色的天鹅绒羽扇般，物转星移那刹轻轻抖开。

　　上一场筛选出来的七个人，这一场下来只剩下三个人了。赵郁菀在一旁侯着，等待考试的结束，

　　就像提前交了卷的学生，一身轻松。香兰款步而来，得意地看了一眼赵郁菀，眼神里的不屑，与

　　前几日相见时一般无二。“咱们走着瞧。”香兰恨恨的说道。

　　显然，香兰也通过了选拔。

　　那天傍晚的阳光格外温暖，夕阳把她拖在地上的影子折向灰白的墙面，橙红色的温暖光线像给赵郁菀的身影勾了一道边。

　　是夜，阿文知道了赵郁菀通过选拔之事，欢喜了好一阵。

　　“太好了，以后你成了医女，看那些人还怎么敢欺负你……”

　　阿郁微微一笑，直至眼底眉梢。可她心里明明知道，以后的路可能会更加艰难，可她一定要

　　变强，只有更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以及她在乎的人。

　　阿文沉吟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阿郁，那你明天就要搬走了？”

　　赵郁菀抿嘴，点了点头：“太医院安排了一间房子，让我和其他两个医女住在一起。”

　　“挺好的……”阿文有点儿哽咽，眼里泛着泪花，“你觉的藏书阁的那个姑姑怎么样？”

　　“这么说吧，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以前我以为只要我用心做一件事，总会得到别人认可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有时候不管我付出多少努力，也不尽如人意。”

　　“其实那个姑姑鸡蛋里挑骨头，只是因为她不想留你。”

　　赵郁菀有些讶异，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生存不易，日后你可要万事小心。”阿文郑重的看着赵郁菀的眼睛，就好像最后的嘱托。

　　赵郁菀的眼睛朦胧一片。多年后，她仍记得那个姑娘，眉目恬静，模样青葱，清丽动人，对

　　她付出了最真挚的感情。分别之后，那些体己话，又该对谁说呢？

　　为了她，宁愿放弃藏书阁的工作，来工坊陪她洗衣服，刷恭桶，也会在她熟睡的时候，将私存的银两和首饰都放进她的包袱，怕她没钱去打点，会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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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赵郁菀忽然想起昨天的事。那个莫名其妙的宫女为什么会对自己有敌意？那两个

　　太监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殿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使赵郁菀长这么大第一次真切的感

　　受到，什么是气场。他眼中的凌厉，像个帝王。

　　不，他就是帝王。

　　除了姜钟其，他与谁都保持着距离。

　　翌日，赵郁菀收拾好东西来到了新的住所，香兰因为是德妃的侍女，所以左院判特许她留在

　　德妃宫里。另一个医女名叫黎莹，是左院判的徒弟，所以考试获得第一名也不足为奇。

　　左院判的徒弟？她一定很厉害吧。

　　赵郁菀知道香兰不住这里，心里一阵暗喜。要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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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许多人想行云流水的过一生，却总是风波四起。平和的人，纵使经历沧海桑田，也会安然无恙，敏感的人，遭遇一点风声，也会千疮百孔，命运给每个人同等的安排，而选择如何经营自己的生活，酿造自己的情感，则在于个人的心性。
白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