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教分付与疏狂》墨痕子

5、天仙狂醉

　　“……装神弄鬼。”

　　听人轻佻戏谑的阵阵口哨传来，肖桃玉头也不抬，眉也不蹙，扬起手猛然一阵腕部，一道剑诀飙了过去。

　　不远处葳蕤的草木中间顿时传来“哎呀”一声惨叫，紧接着那人便从树上扑通一声摔了下来，烟尘四起，又慢慢归于平静。

　　“你……”肖桃玉原本忧心是否出手过重，刚向他迈了一步便发觉此人不是昨夜弹琴之人，甚至怀疑隐约的一声悠然琴响都是自己的幻听。

　　不用人扶，他已拍拍灰尘一掐腰站起来了，此青年个头儿很高，一下子遮了大半阳光。

　　“方才失礼。”

　　礼字刚一落，那一身劲装、眉宇英气的青年的话就如同连珠炮一般：“嘿不是我说啊你们秉玉弟子是不是都这种见面方式啊？能不能客气点儿啊，本少侠不要面子的啊？”

　　“你……”

　　“你警惕性未免太低了吧？刚才那大蚊子都快把你吃了啊，幸亏我这轩辕弓箭用着顺手，才帮了你一把！”

　　“我……”

　　“我屁股都摔成七八瓣儿了！你这一道奔雷诀可是把我给奔醒了，太狠了你，你简直和言无忧那臭道士简直一模一样啧啧啧！”

　　“他……”

　　“诶对了，言无忧要事在身叫我来接你一段儿！我是他哥们儿，可不是毋庸门的道士啊，毋庸门手令在此，看清楚咯？”他说着，手腕一抖，毋庸门手令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镌刻着煜煜生辉的竹纹。

　　肖桃玉将信将疑，但手令又明晃晃的在自己眼前，如假包换。

　　秉玉十九载苦修，剑法走势烂熟于心，即便奸佞小人，又何足为惧？瞧了又瞧，敛去眸中先前的质疑。

　　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儿。

　　肖桃玉脑子被他灌了浆糊似的，最后无奈的抱剑行礼：“在下秉玉弟子肖桃玉，初次下山，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青年大手一挥满是豪气干云之相：“哎客气客气！本少侠名唤应云醉，承让承让了啊！”

　　青年浓眉星眸，生的俊朗好看，一身皮革裹肩、玄铁护腕的劲装打扮，江湖气十分浓重，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十分自来熟的样子。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是个潇洒的好名字，只是这眉宇间的浮躁如何都瞧不出肆意之姿。

　　她道：“一路有劳应兄了。”

　　“别介！叫我应少侠就好！”

　　“……应少侠。”

　　“这就对了嘛！嘿嘿！”

　　应云醉受言无忧嘱托，起初说什么也不干，言无忧正不知所措。

　　这时，毋庸门二师兄悄悄对他说：“这小师妹名叫肖桃玉，容貌十分清丽……”他当时眼睛一亮立马捞起弓箭就出门了，连毋庸门吃素的弟子都那么说了，还能有假？

　　诚不欺我，的确是个小美人儿，只是这气场太过强大……清高冷傲，只可远观。

　　话不多说即刻启程，应云醉背着一副弓箭，骑着高头大马。

　　而肖桃玉足下一剑，另一剑似乎想要保护主人般泛着光亮，不停的旋绕在她身边，乘奔御风，仙气飘然。

　　不多时应云醉便嚷嚷道：“嘿哟喂……一路过去怪累的，你御剑这么厉害，带哥哥我一段儿呗？”

　　“不可。”

　　他震惊：“为啥啊？！”

　　肖桃玉实话实说：“云曦双剑不认你。”

　　“嗨呀你这小丫头……你告诉他我叫应云醉，让他也带我飞一飞，肖桃玉她二哥都快累死了！”

　　“……二哥？”

　　“嗨，言无忧把你当他亲妹子，他是你大哥，我也不好意思抢他风头，毕竟我貌似潘安颜胜宋玉，做你二哥不丢你的人吧？谁敢欺负你，看哥哥们不整死他！”

　　言无忧小时候曾经历了妖龙暴动，天下妖孽群魔乱舞，自己的家人便是死于狐妖爪牙下，他亲眼目睹襁褓中的妹妹被撕碎，精神濒临崩溃，流浪时捡到了襁褓婴孩肖桃玉，忆起父母与姊妹，他决心斩妖除魔，于是拜入毋庸门，而肖桃玉被秉玉掌门带走。

　　言无忧多年来一直将肖桃玉看作自己死去的妹妹，望生者，忆亡者，算是就给自己最后的念想。

　　“……”

　　肖桃玉头疼，刻意不理。一秒，两秒，朗润清澈的声音又乍然响起。

　　“哎，你这么多年都生活在山上吗？那你岂不是与世隔绝了？你们修仙的是不是真的不吃饭？说起吃的，我早上才到，都快饿扁了。”

　　她突然问：“你来时，可有听到琴声？”

　　“啊？”他微怔，胡诌道，“你喜欢听琴啊，海津城里有好多乐坊呢，有空你御剑，我给你指路啊？”

　　“……可以闭嘴了。”秦鄂长老诚不欺我，人间确与秉玉城诸多不同，连话都这么多。

　　应云醉终于老老实实的闭嘴了，但好景不长，过了两个时辰后，二人驶入海津城时，他又冲着人喊到：“妹子啊，咱们到城里了，就地歇歇脚行不行啊？你师兄那边很忙，我们就算赶到了也未必看得到他的人！”

　　秉玉弟子训练严苛，御剑飞行如此久，肖桃玉脸上不见疲惫，她垂首望见那人鬓角的发已被汗水浸透，微微颔首：“好。”她跳下来，收剑上背，“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本少侠体力好得很！”应云醉得以解脱般翻身下马，脂粉气幽幽灌入鼻腔，他眼睛一亮，示意肖桃玉跟上来，随手将马栓在一家青楼的大门口。

　　肖桃玉不解：“为何？”

　　应云醉嘿嘿一笑：“饿了，渴了，累了，当然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了！跟哥走就是了！”

　　“哎哟——这位公子快进来呀——”“嘻嘻嘻……”门口的姑娘见这身高腿长的俊俏青年过来，立马甩着小手帕迎上去，柔若无骨的纷纷挂在他身上。

　　他认准了这小道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才想带她来此处蹭吃蹭喝。回过头对她眨眨眼：“妹子，跟上！”

　　肖桃玉几步上前，冷意凛凛：“应兄，切莫淫//乱。”

　　应云醉脸上已被莺莺燕燕的口脂印了好几口：“啥乱不乱的，你初次下山不懂这是什么地方，大家只是看我长得帅太激动了，你跟紧我啊！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

　　“这位姑娘是修道之人吧？食色性也，尽管进来顺应本心吧，我们也收女客啊！”立刻有人抱住肖桃玉的胳膊要往里拖，她玉面无波捏诀震开。

　　几个妖娆女子围着应云醉问道：“公子……是想让我们之中的哪个来陪你呀？喝了半天酒也不理人家！”

　　“小娘子，你看哥是差钱的人吗？哈哈哈，等我和我家妹妹高兴的！你们家花魁我都要见一面！”应云醉坐在彩绸悬挂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一脚踩着椅子，由人斟酒喂水果，最后吃开心了干脆自己拿点心，大快朵颐。

　　“应……啧。”肖桃玉心觉穿着秉玉服饰进来实在有辱师门，但应云醉的确昼夜不休前来接应，也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他旁边。

　　应云醉指着二楼被层层帷幔遮挡住的小阁，道：“妹子，你看上面，就是花魁的席位，花魁可是千金难见。”

　　珠帘作响，幽香阵阵，但过于世俗，难入仙眼。

　　肖桃玉正眼不看，违心道：“定是美人。”

　　应云醉太粗心，以为肖桃玉会和自己一样，喜欢捡小便宜，遇到精致糕点就吃一堆，实则她一口都没碰。

　　他吃个够后便起身拍拍手，醉醺醺道：“这样，我有几个兄弟，在另一条街，让我先来看看你们这儿的姑娘好不好！我看还行！等着，我去叫哥儿几个过来！”

　　有人不乐意：“什么呀……穷鬼，给不起钱来这里蹭吃蹭喝！”

　　应云醉瞪眼：“哎哎哎怎么说话呢，谁差你那俩钱？我第一个就不要你啊！你看我妹这行头，这宝剑，我们缺钱吗？不缺！”

　　“走了！走了……”冲肖桃玉挤眉弄眼示意要走，他脚底抹油溜得倒快，肖桃玉神色淡淡跟着出去，二人左一句“你醉了”右一句“我没醉”。

　　“嘿，哪来的臭流氓！”“老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身后的姑娘们气急败坏叫人就要冲出去打他。

　　在一众彪形大汉围住他们之前，肖桃玉手快的给最近的姑娘些碎银，比方才的点心钱多得多，那人悻悻闭嘴了。她低声道：“多有得罪。”

　　眼中人凌然消失于门口，花魁小阁里面的人支颐轻笑：“真是没辙。”

　　香风古琴，百花缭乱。雅笑微微，公子如玉。

　　老鸨小心翼翼立身一侧：“公子，当真不用带那二人上来见你？”这年轻公子真奇怪，出了重金只坐在花魁阁里喝茶，看到了想见之人却不叫上来。

　　“不必，我只消远远看她一眼便足够。” 花魁宝座上的顾沉殊道，修长有力的指，缓缓抚摸那把“鹤泪”古琴。

　　辽东城内，叫卖声络绎不绝，是欣欣向荣之景。

　　应云醉酒醒的差不多，已将马还了回去，二人并肩而行，他搓手笑道：“小桃玉啊……千万别告诉你大哥我们去过……去过……”

　　肖桃玉腰间的琉璃铃进城时响了一声，而后便没了声音，她正警惕四顾，闻言随口道：“好，我不会告诉师兄，你带我去青楼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等等，你知道那是青楼？”他震惊，“你不是修仙之人吗？！”

　　“……我修仙，但不瞎。”

　　“那你知道那是做啥的地方吗！？”

　　“知道。”她在师兄弟带回来的书里偶然看到过。

　　正当应云醉不可置信的拉着她问东问西时，一个身量娇小的黑衣少女貌似无意的撞了她一下，道歉后便要走，擦身而过时被肖桃玉一把拽住胳膊。

　　“留步。”肖桃玉斜斜睨过去的目光冰冷骇人，“乾坤袋还给我。”

　　那人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扭头扫了她的弟子服一眼，嗤笑一声：“什么乾坤袋？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

　　肖桃玉横眉冷目：“无赖。”

　　“哈哈，都叫我无赖了，无赖还要什么礼义廉耻？看在你这东西价值不菲的面子上，快他/妈放开我！否则别怪老娘杀了你！”

　　话音刚落，她抽出狼牙长刀呼啸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