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教分付与疏狂》墨痕子

6、浊世公子

　　肖桃玉一把将应云醉推开，骤然间拔剑迎击。

　　“打起来啦！”

　　“这边咋砍人了！”

　　周围众人立刻以他二人为中心散开，应云醉一懵，瞥见街角处远远的几道青色身影——正是言无忧和他的同门师弟。他边看这里别出乱子，边冲言无忧卯劲儿挥手。

　　肖桃玉冷道：“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

　　黑衣少女笑起来时露出两颗虎牙来，语气跋扈：“犯不着你跟我客气！穿着名门正派的衣服，其实没用的很！去你们秉玉山买东西都不卖给我！”

　　“……秉玉不卖东西，更不待见梁上君子。”肖桃玉听得云里雾里。

　　那人的长刀虽做工精良也凶悍无比，但和云曦双剑相比，实在凡品，且二人实力悬殊，肖桃玉没几招就将人的刀挑飞了出去。

　　张熙寒骂道：“妈/的，我的狼牙！”那刀在空中转了几圈插在远处，泛着寒意的刀光吓得百姓退后几步。

　　肖桃玉不想伤人，身手极快的反手擒住她，道：“还我。”

　　应云醉见言无忧和师弟说话说个没完，焦急嚷道：“言道士！看这里！师妹来啦！”那人这才移过视线来。

　　她听见叫嚷，分心须臾间，被张熙寒钻了空子，那人狡猾的发力挣脱，“哼！”扑来便冲着肖桃玉的手腕狠狠咬下一口！

　　肖桃玉吃痛瞪眸，忍住没去打人生怕伤及无辜。

　　言无忧遥遥见了疯狗咬人般的景象，剑眉轻皱，抖袖一道符咒飞了去。

　　扣到张熙寒头顶上那人如同遭受电击，惨叫一声滚出老远，瞥见青衣道人，又见眼前秉玉弟子面目冷然的样子，打不过了，干脆将乾坤袋丢会给她，啐道：“我呸，什么稀罕玩意！老娘不要了！人多欺负人少真了不起！”

　　“冥顽不灵。”言无忧摇头。

　　她骂骂咧咧的连滚带爬拎着刀跑了，言无忧正要去追，便有一对夫妻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高挑精瘦的男人眯眼笑得像猫，道：“道长切莫动怒，在下得意楼掌柜丁向北。那姑娘曾是我店里的一个伙计，而今又去江湖闯荡，没几日就要离开辽东了，各位可否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他夫人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这位姑娘心智不全，诸多事情懵懵懂懂，性子跳脱顽劣，还望诸位见谅。”

　　“这可不能问我。”言无忧依然一袭青衣收得腰间紧实，行姿飒沓挺拔，右眼下一颗泪痣衬得侠气中带着几分柔情，说起话来却是一板一眼，“被伤之人是我师妹，要问过她才行。”

　　他刚带队收了附近村子里的邪灵，突然见了师妹被疯子咬一口，心中不快。

　　肖桃玉刚与毋庸门一行小道士见过礼，闻言颔首道：“小伤无妨。”

　　应云醉叉腰道：“用不着放她一马放她两马的，都给我妹子手腕咬出血了，你们说说咋办？”

　　毋庸弟子将围观路人散开，丁向北赔笑道：“我夫人可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诸位请随我来。”说罢引路前往得意楼。

　　言无忧眉宇间略带歉意：“师妹第一次下山，我没去接你本就不应该，还让你受伤了。”

　　“师兄不必自责。”肖桃玉道，“本就是我闯下祸端，才被罚下山，师兄能请命在路上助我一二，我已经很感激了。”

　　几人聊了几句，应云醉见肖桃玉的确没提青楼的事这才放下心来，言无忧要是知道他这么带着人胡闹，岂不是要扒了他的皮？

　　凑过去道：“你们若是发现妖物，我也可以帮忙啊。”

　　掌柜夫人谢氏无比热情，过来同肖桃玉搭话：“姑娘是何时来到辽东的？”

　　肖桃玉：“方才。”

　　谢氏掩唇惊叫：“呀，那肯定没寻落脚之地吧？不如到我们得意楼住几天，全当我们给你赔礼了！”丁向北也点头。

　　肖桃玉皱眉：“无赖闯祸，旁人赔礼，这……”腰间的琉璃铃忽然响了几响，她和言无忧对视一眼，对谢氏道，“叨扰几日，那便多谢您了。”

　　“不打紧的！”

　　到了得意楼，肖桃玉利落的给自己处理伤口，完全不需要旁人帮忙。毋庸弟子在楼下喝茶等候，有人小声道：“秉玉的衣服可真好看……”

　　三人上了二楼雅间，正要关门时她低头看到地上小小的人儿，那是掌柜的儿子，正睁着一双乌黑大眼看着她：“小朋友，你就不必跟进来了。”

　　“呜呜……”谁料小孩儿眼中噙泪撇嘴就要哭。

　　应云醉过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哄哄，道：“好啦，小桃玉你快去坐吧。一个小孩儿，我们说啥他也听不懂。”

　　肖桃玉颔首，敛袍落座。

　　言无忧道：“师妹接下来有何打算？”

　　肖桃玉看着他道：“琉璃铃有寻妖镇妖之效，入辽东城响过一次，在得意楼又一次，地图上也显示第一块浴血石碎片就在此城，我想观察几天。”

　　言无忧道：“一旦发现妖物，要立刻通知我。”

　　“还有我！”应云醉凑热闹到，“别忘了带上我！”

　　言无忧白他一眼转头道：“桃玉，狐妖一事……我听说了。”

　　肖桃玉眼神暗淡一瞬：“不知为首妖狐花重棂如今在哪，若是找到，比当杀之。”

　　若是没有她，浴血石不会出现裂痕也不会轻易破碎，白露更不会死，周景生也不会离开秉玉……

　　“在城里！”小孩儿坐在应云醉怀里，边吃点心边道。

　　几人顿时一怔。

　　应云醉捏了捏他：“小孩子别胡说。”

　　此时传来敲门声：“师兄，我们该回去了。”

　　“凡事不必逞强，量力而行。师兄先走了，秦鄂长老出手必不轻，你好好养伤。”他干脆利落的拿起自己的敬亭剑，拽着应云醉便要走。

　　“好，多谢师兄。”肖桃玉踟蹰片刻，没将听见琴声一事说出来。

　　打坐休息，不觉间已至傍晚，琉璃铃寂然无声。

　　肖桃玉干脆到街上四下巡视一下，看看能否找到碎片的下落。

　　城中夜市已起，热闹非常，她初见此景，不免阵阵好奇。但每到夜间，她视力便有些弱，故而看到什么必当凑近一些方能看清。

　　一个灯火昏暗的小巷里传来争执之声。

　　一道英挺身影静立，此人衣着极其风雅，颇有考究，广袖覆上一层鲛绡，飘飘乎不似凡人，背负一琴，发饰红梅点点的簪子，容貌惊人，眉目如画。

　　顾沉殊微微皱眉看着眼前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打手，根本不想动用自己的琴去攻击如此蝼蚁。

　　“我已经为你们家小姐抚琴清心，还请诸位让开。”

　　一个魁梧大汉挪动几步哼笑道：“小白脸儿，我们家小姐喜欢你，是你修来的福气！不知道多少人想当上门女婿都没机会，你可别给脸不要！”

　　顾沉殊根本不屑与人纠缠，几个时辰前方至辽东城，正找寻肖桃玉下落，便被一个身壮如牛的富家小姐拽了去，那人扬言知道浴血石和云曦双剑相关事宜，若想知道，琴声交换。

　　他生的好看，极其得人青睐，不多时便打听出许多有关城中毋庸门的一些消息，以及，背着双剑的姑娘入住了得意楼。

　　原以为此刻便可以走了，谁料那人得寸进尺，垂涎他容貌，竟要顾沉殊娶她……

　　他一个纵跃到了巷口，身姿轻盈，几人笨手笨脚愣是没拦住他去路，他拂袖道：“没时间与你们纠缠。”

　　侧首一瞥，正看见了向这边走来的肖桃玉，顾沉殊如墨的眉眼间闪过丝诧异。

　　她此时怎么在这……

　　几人再度气势汹汹奔过来，一人愤愤叫嚷：“仗着主子喜欢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拂梅门弟子还真是不得了了，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

　　“哈哈哈看这小白脸儿，跟小娘们儿似的！就会弹琴作诗！恃宠而骄！”

　　为首之人大掌一扫便击了过来，顾沉殊眼中他此招极慢，本可轻巧躲过，但他星光闪烁般的眸子突然带了笑意，稍抵挡住了那人一道劲力，在肖桃玉面前，他被生生打飞出去，撞翻了对面的几个木篓，故作不敌，倒在地上。

　　肖桃玉方才便听到“拂梅门”、“小娘们儿”之类的词汇，此地光线昏暗，她看不真切，只当是几个大男人将一女子打了出去。拂梅门弟子擅用乐器攻击，又多为女子，误会一下子更深。

　　她不言不语，走到出手之人身前。

　　大汉糙声糙气：“怎么啊？又来一个不要命的？”几人见了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真是什么人都要逞英雄！”

　　肖桃玉声线平稳：“何故伤人？”

　　那人毫不客气：“爱打就打！”

　　肖桃玉面不改色：“无耻。”

　　“哈哈哈！”那人尚且满面不屑道，“哎哟这小妮子可真是……”

　　话音未落，云曦未动，肖桃玉徒手捏诀，一道淡蓝光晕乍现，肌肉鼓鼓的一个大汉便被击飞出去毫无回击余地，轰然一声砸在巷中，隐隐听到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几人叫道：“老大！！”

　　转过头来凶神恶煞便要杀她，结果一一被同样的招式打飞出去，巷子里一个接一个砸落在一起，惨嚎连连。

　　肖桃玉转过身淡声道：“自作自受。”不去理会相互搀扶着逃跑之人，她伸手想扶一把摔倒的拂梅门弟子，“姑娘……你没事吧？”

　　“多谢。”

　　温润如玉的声音一出口，肖桃玉的身形便僵了一僵，那人已毫发无损的站起了来，竟比自己高一个头，阵阵清浅的香气传来，颇有醉人心脾之意。

　　明明是黑暗之中，他一双眼眸却似揉碎点点星光，栩栩生辉，温柔话语间含着笑意。

　　“只不过，在下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