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鞘》高歌浅饮

17、十七章晓驾炭车碾冰辙

　　江潮任随安一人挨了一脚虽然有些恼怒，但形势比人强，都没敢多话。
　　“两个大男人这么胆小无用，真是笑话。”林芊瑶见此嘲讽了一句，火气倒是消了。然后与她师兄俩人皆是脚点峭壁飘然离去。几步便上了山谷。如同江湖中轻功高手。
　　山谷底下江潮和任随安都苦笑不己。这俩人都身手不凡，吃点亏也没什么，总比命丢了好。刚才他们都用巧劲护着自身，别看摔得重，其实根本没什么事。反而那绿衣女子刚才不是就此收手，大意之下可能还吃不着好。落地时任随安手已经摸着柴刀，江潮肚皮底下也是手握着匕首。
　　任随安与江潮重新爬上山谷时那对师兄妹已经离去。江潮揉着屁股气哄哄说道：“林芊瑶是吗，小爷记住了。”
　　任随安摇摇头没有说什么。江潮不是个莽撞的人，不会干以卵击石的事。话说刚才真的很凶险。现在俩人是没事，但要是刚才那林芊瑶要下毒手的话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后果。她那位师兄让他们很忌惮。
　　出了这档子事连江潮也没有心情再开口说话了。两人一路无言默默赶路。接下来遇到了陌生人也避之不及，不肯招惹。又大半个时辰后总算看到登封城城门了。
　　登封城只是个小山城，城墙只有一丈多高，任随安和江潮徒手也能翻过去。不过在村民口中这城比起那些天下雄关虽然比不过，但也只是稍有不如。反正上面站上几个人，底下就算有五六倍的也上不去。
　　登丰城只有南北两个门，任随安他们要进城得从北门进。如果只是进城办个事，那么随意进出。但如果是进城做买卖的话，那得要交钱。即便是任随安这种小买卖，每次也得要交上一个大钱。而且只收品相较好的黑纹钱。任随安这进城一趟本来就挣不了几个辛苦钱，还要先出这份钱自然是心疼的紧。可也知道这规矩天下哪都有。
　　俩人推车来到北门近前便看见城门下斜躺着个散汉。这人一身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全是灰黑色泥垢。江潮看了一眼，放下车悄悄走过去小声的喊了两声。见那灰衣汉子没反应。江潮又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人还是一动不动，看来是睡着了。
　　江潮回来对任随安递了个眼色便自己推着车悄悄往城门下推过去。任随安也有样学样跟上。不能怪他俩耍小聪明，能省一颗钱总是好的。
　　“哟，这是要进城呢？”
　　任随安刚走没两步便听到这句话。转过头看去，那散汉已经坐起身子，眼神玩味的看着他们俩。
　　任随安偷摸耍滑被抓了个现行十分尴尬，冲他傻笑了笑。那灰衣汉子嫌弃地翻个白眼。江潮倒是一点也没有被抓现行的自觉，反而还一副老熟人的模样打了个招呼。“老哥，没睡着呢？”
　　汉子冷笑道：“我睡着了好让你们两个小贼偷奸耍滑是吧？”
　　“哪能啊！这不是刚才叫了老哥两遍没动静，就以为你睡着了。我俩这也不是怕挠人清梦吗！”江潮扶着车把手笑嘻嘻说道。
　　那灰衣汉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少废话，你俩一人一颗黑纹钱。”
　　“哎！好嘞。”见灰汉子不多追究，江潮赶紧把钱奉上。
　　汉子抛了抛放到手心的两颗大钱，嫌弃的看着他们俩。“这点出息，什么时候你们俩能有志气点。争取一人交个两颗钱？”
　　说完把钱吹了吹放进衣兜。他只是嫌弃人，不嫌弃钱。
　　任随安看了看他这身灰黑色泥垢布满的衣衫，刚才的话不知道要多厚的脸皮他才能说出口。
　　汉子见任随安看着他，立刻瞪了一眼。任随安立刻低下头。那汉子冷笑道：“还以为我稀罕你这点钱了。我是为你们好。这是规矩。算了和你们说也不明白，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老子面前惹人烦。”
　　言语之中还以为任随安是舍不得钱。任随安确实也舍不得。
　　灰衣汉子说完便躺下，好像要继续闭目养神。正好这时城门有人走了出来。任随安看去是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守门汉子一下又坐了起来。相比刚才这时候他精神的很，两眼放光。
　　锦衣公子左右看了一圈，眼光从任随安和江潮脸上划过最后笑着看向那守门汉子。只见他走向前去，从袖里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递给守门汉子道：“过门钱奉上，邱前辈数数？”
　　汉子接过钱袋随意掂了掂就点头道：“整好。”
　　说完把钱袋收讲衣兜，又转头对锦衣公子说道：“小子我看你比较顺眼，去右边碰碰运气吧！说不定有一份你的机缘。”
　　“那就成前辈吉言了，若是侥幸碰上一份机缘，回头一定还有份敬礼奉上。”锦衣公子闻言大喜，道谢过后欢天喜地的往右边那条山道走去。正是任随安他们来的路。
　　刚才的话江潮和任随安也都听见了，脸上也没什么，但话的都记住了。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机缘，但肯定很值钱。刚才那一袋子钱不少，可人家为了出城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就给了。心想回到村子里也可以到处去碰碰运气。别人能争的咱也可以试试嘛。
　　锦衣公子走后，守门汉子撇了撇嘴小声自个嘀咕道：“谁都想来争一份机缘，哪是这么容易的？自求多福吧。”
　　回头见任随安他俩还没进城，一瞪眼睛喝道：“看什么看，赶紧滚蛋。”
　　“这大白天的我看看还犯了哪门子法了？不让看，你关起门来和那公子悄悄的干呀！那我再偷看就是我的不是了。”江潮也回骂道，一点也不怵他。
　　“小东西油嘴滑舌。没人管教你了是吧？”汉子双目怒瞪。
　　“老家伙脸皮够厚。别人叫你一声前辈你就真敢应了。你算哪门子前辈是读过书了还是练过武了？”
　　“我没练过武？”汉子气笑了，索性不再搭理他们。
　　任随安扯了下江潮。江潮觉得自己吵赢了有些得意。但想到今天可还有很多事呢，不再耽搁功夫和任随安一起推着车进城去了。
　　等没人了汉子又拿出刚才锦衣公子给的钱袋。那锦衣公子给的时候他一掂就知道多了不少。该给老头子的一分也不能少，剩下的他拿了也没人会说啥。
　　“刚才多说那么两句话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
　　进城后没多久，江潮便和任随安分开了。江潮要帮铁匠铺给人送东西。任随安也有人家要走跑，不顺路。而且剩下的炭也要卖掉，分开来快些。
　　任随安与江潮分开后，直接推车往南门去了。住南门边的有一大户人家与他说好，每回炭送进城里后都要先给他家送一些。说是他家烧的炭较好没什么烟。但是以前从北门往南门走，有时候走到头就已经卖光了。要给他家留着几袋的话，路上遇到人要买炭的你不卖，搞不好就把人得罪了。所以任随安就从南门开始卖。而背篓里的东西是送到一个比较偏僻的杂货店，所以最后送去。
　　南门这边是一个姓赵的大户人家，可以说整个南门边都是赵家的地盘。这赵府正门是两人高的朱红大门，门上金字匾额门口还立着两个人高的石刻吉兽。这门眉修得十分气派。听说是家里边有人在外面当大官，有这个底气。
　　任随安离着十多步便放下推车，宝手走到赵府门下，伸手往右边侧门敲了敲。然后便束手而立等人开门。任随安知道这些高门大户讲究很多，不敢有一点失礼。
　　这侧门也叫角门，是平时自家人进出用的。要这些大户人家的大门可不是平时随便开的。只有来贵客时，才会开中门迎接。任随安和那个贵字沾不上半点关系，当然只能够走侧门。
　　没过一会儿侧门便打开，里面探出个脑袋来往外看。这人并不是任随安之前来时碰过面的人，看到任随安有些疑惑。
　　任随安知道这诺大赵家换个门子很正常。便当先说道：“府上大哥我是卧牛村送炭来的。麻烦告知下府中郑管事。”说完指着推车给他看。
　　门子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却没有回去通知谁的打算。只是看了看任随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小哥今儿个来得真不凑巧，郑管事有事忙着呢，不如换改天再来吧！”
　　任随安犹豫了下，这赵家不买炭的话，这满满一大车炭可不容易卖光。于是说道：“不敢耽搁府上大事，不过这买些炭耽搁不了郑管事多少功夫。还是请大哥帮忙传个话吧！”
　　门子也是为难道：“真不是我不帮忙，只是今天府里准备迎接贵客，上上下下都忙着呢。可不敢让主家觉得有一点懈怠。”
　　“如此那打扰了。”任随安闻言也只好放弃。
　　“嗯！那你快回去吧。”说完便把门关了。
　　任随安叹了口气，转身准备推着车上街卖炭。就在这时看见那郑管事从外面急匆匆地走来，迎面便看到了任随安。
　　任随安正准备搭话，郑管事却脚步不停绕过他直接往赵府回去。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任随安道：“快把你这车推走，挡着府里大门了。”
　　任随安闻言一愣，不过郑管事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也赶紧推着车走开。
　　任随安没走多远身赵府便中门大开，紧接着几个衣着贵的人走了出来等在门外。任随安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一眼，又加快了些脚步。他可以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看着他。
　　登丰城南门这时有一老一少来到城门下正准备入城。今天北门一大早便陆续有人出去，但南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进出过一个人。这老少俩人是今天第一波进城的。不过这俩人心里清楚他们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个消息传开后，接下来会有很多人赶来。
　　任随安路过南门时正好看见那俩人进城。那老者白面无须，也是一身锦衣，只不过任随安看起来总觉得样子有些怪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谁知道那老者眼神如梭立刻向他看过来。任随安立即低头推车不敢再晚那边看一下。刚才与老者对视一眼便心中发寒，老者眼神幽冷好像随时会动手杀人。倒是年轻公子一进城便乐悠悠的到处看。老者看向任随安时他也顺着看过来，盯着看了好一会。
　　等任随安推车走开后年轻公子笑着说道：“杨老不必看谁都冷脸模样，我见了可都有些害怕，更别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
　　白面老者面无表情回道：“老奴职责所在，不敢有一丝懈怠。要说老奴的脸吓人那也没办法。就算老奴我见谁都笑着个脸，可他们就不怕了？反而觉得老奴笑起来更吓人。”
　　年轻公子无奈摇了摇头。这老家伙一口一个老奴，可他曹泰还敢怠慢了他不成？反而这次出行自己关键时候还要听他的。
　　“这吞宝鼠怎么有了反应，难道一进登丰城便遇上重宝，那这登丰城机缘也太多了吧？”年轻公子肩头上趴着一只白色小鼠突然躁动不安。让刚刚迈开步的年轻公子又停了下来，伸手将其捧在掌心，然后放到地面。吞宝鼠一落地便向前蹿去。
　　年轻公子和老人不紧不慢跟在后头。约莫走了三十余步，便见吞宝鼠在地上转着圈，鼻子像是在嗅着味道，一圈圈地往前移。这正是任随安刚才推车走过的地方。忽然吞宝鼠停了一下，然后便快速向任随安离开方向追去。
　　“回。”年轻公子口吐一个字，吞宝鼠便了下来，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子还是回的年轻公子身上。
　　年轻公子收回吞宝鼠后自语道：“难道是刚才那推车的人身上有重宝？”
　　老者闻言眼中精芒闪现，“老奴这就将人带来。”说完便要有所行动。不过年轻公子却伸手阻住。
　　“郑老还是稍安勿躁，进了登丰城便是那位仙人的道场，行事可不能和家里边那样肆无忌惮。”
　　老人不以为意，木然看着年轻公子像是在问为何阻他。
　　年轻公子心中也十分不满，不过他也没敢表现出来。咽下气解释道：“这才刚进登丰城便能有重宝遇上，这也得来的太容易了吧？听说这里的那位仙人脾气古怪，我们不可因小失大。还是先去赵家与这地头蛇打探消息为好。再说我等登门作客，可不能让主家等得久了。”
　　“能侯着公子那是他赵家好命，还敢有何不满？”老者恃气凌人，一副看不起赵家的模样。
　　年轻公子叹了口气不在说话，这老家伙与他还真是说不到一块去。这次放开那可能报数的机缘，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毕竟机缘一事最是无常。可能这次过后他曹泰在这仙人道场内再也遇不到任何机缘也说不定。
　　怀着这些心思年轻公子也不管老者如何想了，当先往原来的方向迈步而去。老者还是面色不变在后面跟上。
　　赵府离南门不远，他们走过一个拐角后便能够看见赵府了。赵府门前等着的人也看见这一老一少俩人。赶紧都像他们俩迎了过来。主家出门迎侯对来客来说已是重礼。如今赵府这些人不光出了门，还隔着老远就迎了上去。老者刚才说的话可能真不是妄言。
　　…
　　送到赵府的炭没卖出去，任随安今天的活就重了起来。为了赶紧卖光炭火也是卯足劲了叫卖，还拉下脸来不时往富裕些的人家敲门。不过今天的生意却是十分差。从南门往北门走街串巷都快走了个遍，也才卖了半车。此时看着剩下的半车炭任随安愁得很。还有背篓里的东西也没卖出去，刚刚任随安跑去那间杂货店，却是关着门。敲了门没人应。
　　眼见又到了北门，任随安把心一横，索性再去别的地方叫卖一阵，这好不容易拉到城里的炭总不能再拿回去吧！不过这样一来回去就得连夜走路了。山路崎岖，晚上赶路很危险。就算任随安赶山的本事熟练也不乐意这么做。但为了多卖几个钱，也只得如此了。都说钱是催命符，其实没钱才是。
　　虽然打定了主意，但任随安还要和江潮吱上一声。别害他以为自己丢了。平时的话江潮这会也早到城门这了，想来今天也不顺利。
　　“小哥这炭可卖得？”任随安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江潮，倒是一个灰袍老者正要出门，看见他这车炭走了过来。
　　任随安一看有生意上门急忙招呼。“卖的卖的，两个铜钱一袋，要是黑钱儿，一颗两袋。我的炭装得着实，每袋都要比别人多装一斤呢？老先生要几袋？”
　　灰袍老人看了看木炭，点点头道：“这炭不错，价钱也实诚。老夫出门带钱不多，这有十五颗黑纹钱，就买三十袋吧。”
　　任随安见老者递过来的钱心里大喜。三十袋炭不少，任随安这一袋十余斤，三十袋就是三百多斤。而任随安剩下的炭他算得很清楚，还有三十二袋。
　　任随安当着面便数起了钱，在商言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刚好十五钱。老先生看着面生，应该是第一次从我这买炭。我这还剩下两袋炭便作搭头了。老先生的家在哪，我给您一起送过去。”
　　“不忙，老夫出门还有些事。你便将炭卸在这，我回头让人来取就成。哦对了，老夫一生行事从不占人便宜。三十袋就三十袋，那两袋小哥自己留着便是。”
　　“不碍事的，那两袋炭……”
　　任随安话还没说完，灰袍老者别打断他说道：“老夫行事准则如此，小哥不必多言。”
　　见老者坚持不要，任随安也不能逼着他非收下不是。不过“老先生这炭直接放在这成吗？”
　　老人呵呵一笑。“无妨，放在这便成。老夫还有急事先走一步，小哥卸了炭后自便。”
　　说完他便转身向城外走去，也不怕任随安收了钱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