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洛书》妍九月

15、第十五章 前尘姻缘

　　说罢，白玦眼光收回来，表情丰富玩味。
　　桃玥嘴角抽搐了一下，歪在一边看着白玦，弱弱地开口问道：“师傅...哦不，白长老，您是认真的在跟我说的吗？”
　　白玦抚了抚袖子，墨色长发在素白色的衣裳上面松松地散开，眉眼清朗如同漾开了碧波，面上甚是春风和煦道：“本尊素来听闻，你与那西山二公子交好的很，他如今将过来，你莫不该欢喜才是？为何却是这般形容？”
　　桃玥咬着袖子哭啊哭的，眼里包了一包泪，抬起头望了一回天，哭唧唧地往白玦跟前跑了几步，头上的两个包子发髻一晃一晃的，鼓起嘴巴伸手去抓白玦宽大的衣袖：“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谢谢白长老提前通知小女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女子先行告退了，我爹那边，拜托长老，哦不，拜托叔叔了！”
　　说罢，看着她白玦叔叔一张甚轻松温柔的面孔甚勉强地挤出个假笑来。
　　话说这西山，是所珍禽走兽的盛产地，山间奇珍异草更是数不胜数，山巅终日漂浮围绕着浅紫色的云霞，紫气东来，寓意和兆头都是一等一的无可挑剔。根据天地史籍记载，也不知究竟是那个春秋岁月，这西山酝酿了须臾千儿八百年的仙气突然间便爆发了，四周的浓厚纯净的仙泽化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任凭谁人都无法靠近那西山半寸。如此的情景持续了整整三月，三月后的某一天，那仙泽猛地又化成了一场大雨，雨水很急，且就此持续了半月有余，雨水过后，晴空初霁，彩彻区明，整座山的花草树木都焕然一新，七十二只彩色比翼双飞鸟从瑶池飞来，围绕在山巅盘旋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西山山顶上竟平白的现出一所气势浩荡的府宅来，里面住上了一群素未谋过面的仙人，自称是个隐士世家，平日里却高调的很。挨家挨户的将周围的一众仙山都走访了个遍，擎苍山也不例外。
　　那一日桃玥本是跟随着几个弟子在山上练习射箭，跑跳着一个不当心，一支箭就甚是准准当当地隔着扇珠帘飞进了大殿里。桃玥正在兴头上，提着裙子，跟着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嘴里还大声喊着：“呔！好大胆的箭矢，哪里去！”
　　嗓门甚大，气势甚足。
　　可惜彼时桃玥尚且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又裹了一身男儿家的衣裳，墨黑色的长发也扎了个男儿家的发髻顶在头顶，中间还像模像样地插了根筷子。只是面上仍是个幼稚孩童的做派，圆圆的脸颊一下子出现在大殿上的众人面前。
　　然后她便看到，她方才那支脱了手的箭，正不偏不倚地插在她爹今日梳得甚精神的发髻上。
　　桃玥哈哈哈的大笑出声，抬起手指着她爹乐了：“爹，你今天梳这个头发真好看！”全然没注意到她爹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脸色。
　　至于看见周围坐着的西山老爷和他两个儿子，已经是后话了。
　　可这西山二公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却偏偏就被桃玥这一副形容给勾走了魂，回到家之后死乞白赖的要那西山老爷来向擎苍山提亲，指名道姓地要娶掌门的孩儿。并且还煞有介事地从自己的真身上拔了数十根七彩羽毛做了个扇子，附上一封书信。说的大抵不过是他们七彩比翼鸟这种羽禽类，一旦认定了一个人，这一生都会矢志不渝，直到海枯石烂，就差没写上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了。而一根羽毛就象征着一分真心，这二公子一下子送了把扇子过来，委实是无比的真心实意，真心多的简直已经可以说上一大车来了。
　　只是彼时桃玥年纪尚且太轻，即使西山那边诚然是个豪门大户，桃玥她爹也只是口头上乐呵呵地应了下来，没敢说太多。不成想那二公子却像是着了什么魔怔似的，整日里打着二人有婚约的旗号往擎苍山闯，无论何时何地当着何人的面，脱口称她便是心肝宝贝儿。话说那西山也算是个名门望族，怎的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浪荡登徒子。
　　桃玥为此哭哭啼啼地抱着她爹的大腿要求退婚，她爹淡淡地回之一个温润的笑意，大手抚摸上她的发顶：“女儿啊，为父能给你说上这么一份门当户对的婚事甚是不容易，纵然你现在还小，但人都有长大的一天，能趁着年岁尚且不是很高的时候替女儿安排好后半生,也算是功德一件。”
　　桃玥扬起脏兮兮的小脸蛋看着她爹，泪眼汪汪：“那...总得给女儿找个仙吧，不然，找个人也行啊，你说一只大鸟...”
　　她爹抚了抚袖子，甚义正言辞道：“什么大鸟？女孩子家家的说这些做什么？！人家是比翼鸟宗族，也是仙人，不许胡说八道。”
　　桃玥接着说了下去：“那就算他是一只大比翼鸟，爹，您可是我亲爹，我是您亲闺女，您怎么就舍得把我嫁给一只鸟呢？万一我以后真的跟他成了亲有了孩子，那怀胎十月之后我要是下出一个蛋来可怎么办？”
　　她爹听完这几句话之后，顿了一顿，觉着自家这假小子平日里虽鲁莽些，关键时刻却还是考虑得甚是周到长远，也委实觉得自己的外孙儿若是个蛋诚然不很合适，于是便考虑着将退婚这档子事情提上了日程。没成想西山那老头子耳风倒是快得很，一听说掌门是来退婚的，立即对外宣布闭关修炼，未来数百数千年都不再会客。
　　爹逃得欢快且轻松，儿子亦是欢天喜地地继续穷追猛打，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地叫着，叫的桃玥整日整日瑟瑟发抖缩在后山的洞里不敢回大殿。
　　彼时桃玥也曾尝试过勉强撑出个笑脸来与那二公子讲道理，大抵说的是，你我年纪都还尚轻，如今便甚草率地便决定了自己个儿往后的全部人生，对自己是否忒不公平了些。本在心里暗暗打定自己这一番话说的甚有道理，且语气十分委婉，应当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谁成想那二公子见桃玥肯主动搭话，一时间两颗眼珠子都变成了桃心形状，扑通扑通地跳着，双手搓着衣角，一脸娇羞状道：“情爱这事情，你我都说不来，不过圣人说过，只要有了所心悦之人，就该有始有终才是。我比翼鸟乃是专情之至的种族，你切莫要担心我会负了你，这绝无可能。况且你我现下已经有了婚约，在一处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我西山虽是书香世家，那冗杂的规矩却不甚多，我是考虑着你的颜面，这才没天天过来，且每次来都是给咱爹带了礼物的，我觉得甚是合适，心肝，你觉得可不是这样？夫君说的可有道理？”
　　说着话，一双大眼睛闪啊闪的，将桃玥一颗不甚灵光的脑袋瓜子给彻底搅了个一塌糊涂，只晕晕乎乎地问了声：“这话是你族哪个圣人传下来的？”
　　二公子从腰间抽出折扇，甚像模像样地在掌心一扣，面上笑的春风和煦：“我爹。”
　　哦，是了，他家是这西山第一任正儿八经的主人，所谓的宗族也不过就是从他爹那一辈开始的，那所有所谓的名言警句也就都是出自他爹的一张嘴罢了。
　　往后的许多日子里，桃玥便也躲躲藏藏地苟延残喘了下来，直到她十四岁的时候，身子慢慢发育起来了，也便换下了男儿家的装束，学着穿上了一身红装，额间还点上了甚精细好看的花黄。本来担惊受怕的，担心被那浪荡子看见了，会不会被轻薄。没成想就这么往那浪荡子面前一站，那人竟然苍白了脸色，颤抖着双唇，抬起一只手指着精心打扮过的、出水芙蓉般的桃玥哆哆嗦嗦道：“你、你...”
　　模样仿佛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或者是遭到了巨大的惊吓，连当初桃玥她爹在面对饕餮这等凶兽的时候，也不曾脸色白成他这个形容，跟刷了漆似的。
　　以后的日子里，桃玥在看过了许多凡间的戏文本子之后，跌跌撞撞地驾了朵云回到擎苍山，抱着她爹的大腿一下子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了一阵子之后，抹了一把鼻涕糊在她爹的袖子上，扬起一张红彤彤的脸：“爹..嗝，您、您说，嗝，我到底是不是您亲闺女呀嗝...”终于稳定下来之后，她爹甚心疼自己的一身云锦衣裳之余，捏了个决让桃玥停下哭声，能正常的说话，问道：“你又是怎的了？先前说人家是少年意气，可这几年也都过去了，人家待你不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吗？你也该安生点了。你且说说，说与为父听一听，你今日又是如何了？”
　　桃玥顺下一口气，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心里气不过，汇聚了一身真气全从喉咙里喊出声来：“那你为何要将我嫁给一个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