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洛书》妍九月

16、第十六章 释放周渊

　　她爹闻声，心底“咯噔”了一下子，险些眼白外翻背过气去，从此以后在擎苍山门立下了一道不成文的规矩，禁止一切七彩比翼鸟族的人进入擎苍山半步，连一根毛也不许。
　　从此以后多了一条擎苍山门所有的仙人和弟子都谙熟于心的潜规则：擎苍山门，断袖与鸟不得入内。
　　至于那把西山二公子忍着疼从自己真身上面拔下来的毛做成的七彩羽扇，桃玥哭过之后细细思量了一下，唔，用来扇风甚好，如此考虑之后，便把这把扇子放到了大殿里，打算等有空的时候送到后山伙房去烧火，后来莫名其妙的却不见了。桃玥彼时只是个孩子，心性重些，玩耍了几天也就将这事情给忘了。
　　其实真实情况是，她白玦叔叔不知道哪一天来大殿转悠了一圈，正巧看见这一把流光溢彩的羽毛折扇正正好放在当中央的地方，一时喜欢，走过去便捏了个决，将这扇子化成了一缕轻烟，收入了自己囊中，乐呵呵地就给带走了。
　　她白玦叔叔是出了名的恣意洒脱，适应力强的很，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能当做自己家里一样，喜欢的就自己个儿给收走了，他并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当年灵宝天尊寿辰，诸位仙人都一同上天去为老天尊祝贺寿诞，大家在瑶池仙境欢聚一堂，推杯换盏，起座喧哗，众宾皆欢也，一时间不亦乐乎。而白玦忍受着一众女仙投过来的暗含秋波，不时地抬头望一回天上四处乱飘的云雾，心想着今日太阳并非十分大，自己清晨出门的时候还加了件里衣，怎的这群女仙都不觉得冷的，浑身上下轻纱仅二两，头上金钗倒是愈二斤。
　　面色冰冷的白玦长老于是乎甩了甩袖子，索性离开了瑶池，在灵宝天尊的后园子里四处乱晃。最后看上了灵宝天尊养的两头麒麟兽，想着牵回去当个宠物，微微笑了一声，唇边晕开两个好看的梨涡，随随便便地指了一头，将那身高数十尺的凶兽变成了一头巴掌大的小毛球，塞在袖子里就带回了擎苍山，走的时候没忘记顺手捎走一罐灵宝天尊亲自酿的果酒，靠在云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这一段孽缘说到这里也就翻过了一页不再提了，只是不知白玦为何现下突然又说那二公子近日要过来，桃玥单单是想想那粘腻死人不偿命的心肝宝贝儿，就浑身上下哗啦啦的往下掉鸡皮疙瘩。
　　白玦笑的春风拂面，抚了抚袖子，一双眼眸微微眯起了一点点，唇边两个梨涡似乎盛了醉人的桃花酒，两片薄唇一张一合：“你的旧情人要来，怎的也如此形容，你不欢喜吗？”
　　桃玥气急，这样的混账话，岂是这么一个世叔世伯该对着小辈说出来的？这为老不尊的！
　　心里虽如此想着，桃玥面上却仍然是不敢造次，嘿嘿一笑道：“叔叔，您的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小女先走了。”说完，对着墙壁大喊了一声：“周师兄！我这几天都不能来看你了！你放心，等着我啊！我一定会回来的！”之后，便迅速转过身想要跳走，却被白玦从后面提溜起来，凉凉的声音在耳边落下：“怎么，不抓兔子了？”
　　桃玥哭啊哭的，眼里包了一包晶晶亮的泪水，两条小短腿被提溜得离了地，张嘴求饶：“叔叔，兔子我今晚上就炖了给您送殿里去您看行吗？”
　　白玦眉眼微微挑起，手上一松：“要清蒸的，用桃花汁水蒸，我不吃兔头，就留给你吧。”顿了顿，尾音拉长道：“吃哪补哪，这话毕竟是前人传下来的，不会有错。”说罢，手上轻轻一用力，指间流淌出些星辰光晕来，将桃玥变成了一只穿着红裙的小兔子，甚满意地微微颔首，将小兔子托在手心里，转个身抬起另一条手臂，霎时间灵光乍现。
　　冰牢的大门应声打开。
　　周渊原本在冰牢里面等着，听见白玦来了却一直在与桃玥闲话家常，额头上急得往下唰唰冒冷汗，本打算自己出去，奈何这冰牢确有压制内力的作用，自己的一身功力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
　　正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面前的一扇大门却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光芒和烟尘消散干净之后 ，露出一身素白衣裳的白玦来，他一只手上还托了只…穿裙子的兔子？
　　罢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周渊上前几步，走出冰牢大门，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拱成拳拜了一拜：“弟子拜见师傅。”
　　白玦方才面上的笑意已经消散干净，眉眼清朗，从眼底飞出来的眼神却含着冰凉的刀剑光影，说出来的话似乎每个字都沾满了冰渣子：“你的伤可大好了？”
　　周渊低着头，浑身似乎钉在了地上，丝毫不动，腰板挺得很直，只许是在冰天雪地里待的时间长了，面色略略有几分苍白，声音低沉道：“已大好了，劳师傅记挂。”
　　白玦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郎，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先前围绕在他身上的黑紫色戾气消失了，面色稍微松下来几分：“嗯，既然如此，为师再问你，你可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
　　今日天气甚好，微风和煦，周渊觉得自己周身上下的冰寒之气都似乎被温润的微风吹开了，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听见白玦的问话，他依旧垂着头，嘴唇微微动了动：“弟子知错。”
　　话虽如此，可周渊并不觉得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下山历练是为增长见识、拓宽眼界，与那长白仙门的应白雪起冲突也不过是个偶然的意外罢了，要怪只能怪那应白雪是个没眼力见的，竟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还出言不逊，将应白雪打伤，实属无奈之举，且委实维护了擎苍山门的尊严，又有何不妥？抢了那应白雪的内丹，只因他那种心胸狭窄、阴险恶毒的小人之辈本就不该加入修仙的行列，总归日后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仙人，这雄厚的内丹放在他那处也是个浪费，岂不可惜，送给许如意，才是真的一举两得，也算个功德圆满。
　　总而言之，如此看来，周渊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白玦垂下眼角，看着自己这个大徒弟，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头疼地揉揉额，罢了，现下不是与他理论的时候。思及此，白玦召了朵软云过来，对着周渊说：“你既然已经知错，为师今日便当你出去，你且回为师殿里等我。如意方才晋升了金丹，此时正在殿里歇息，你好生照顾她。”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之后，白玦便踏上那朵软云，往擎苍山门大殿飞去，没再回头，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起一点弧度，打了个转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光点。
　　周渊如获大释，迫不及待地也唤了一朵云彩过来，手上又使了个术法，让这朵云以最快的速度往擎苍山巅飞去。
　　他脑海中全是许如意的面孔。
　　这几个月不见，他想她，想的五脏六腑几乎皆要被炽热的躁火焚烧干净，想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之间，眼前总是她的一副盈盈笑意。
　　同时他也是担心的，他担心白玦能识破他这一份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许多年的心思，可白玦是何等人物，其高深莫测、心性深重，又岂是他可以妄自揣测的。或者说，他总有一种预感，白玦一定已经知道了，所以才…
　　思及此，周渊突然心口一动，险些从云端上跌下去，他惊讶于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极其大胆而荒唐的想法。
　　初入擎苍山门时，白玦便教导过他，修仙习法，为的本就是修养身心，有仙骨慧根者便飞升成仙，从此摆脱凡人六界轮回之苦，真真是没有此等福分的人，经过静心修炼，也可修出些道行来，能为个人修善积德，即使保持着凡人的躯体，也能不生疾病，延年益寿，如此说来，也算是美谈一件。
　　总之，修仙之人大多都要解除贪嗔痴念，至于儿女情长，寻常饮食男女的情情爱爱，更是决不允许的。
　　白玦那么一个修炼了不知千万年的仙人，法力高深至此，又是个清清冷冷的性子，整日里苦着一张生人勿近的面孔，居住在擎苍山巅，两耳不闻窗外事。
　　且一个能说的出那样的话的仙人，又怎会知法犯法，自相矛盾？
　　周渊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将自己刚刚萌生的那个可怕的想法掐死在了摇篮里，定定神，专心致志地往擎苍山巅飞去。
　　飞得近了些的时候，周渊看着笼罩在殿外面的一层甚浓厚的仙泽，不禁微微张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幸而他是白玦的亲传弟子，身上多多少少沾染着些白玦的法力和气息，因此没费什么力气便轻轻松松地穿过了仙障，两只白底皂靴稳当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