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尘寰》月辞清弦

7、问莲

　　“卓老君子近来可好？”云崇舒笑眯眯的捻了捻下颔那一撮花白的胡须，不小心撤下两根，他瞄了瞄堂中的两人，偷偷吹口气把断须弄走，又继续道：“这位就是和我那不成器的小徒弟同期入门的弟子吧？”
　　“正是师弟江缀。”在顾樽极其严厉的目光下，江缀也如同顾樽一样执了个礼。云崇舒见此大笑：“不错，是个狼崽子，这性子倒比我家楚怀有意思多了。”
　　又是一番寒暄，顾樽把师父所托的两方茶砖敬上，,云崇舒急着回去泡茶，便没再久留二人，只在最后说了句：“狼崽子，你与楚怀之间的约定我已经知晓了，褚锋大会上如若遇到，不必给我留面子，给我狠狠挫一挫那小子的傲气！”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云崇舒是很喜欢江缀的，落苍峰云桐门的掌门是生死之交，这还真不是虚言。
　　顾樽带着江缀走的飞快，云桐门所处的陵奚气候宜人，四季如春，身为当地第一门派，云桐门内的构造自然也是匠心独具，先前在客舍时顾樽便听到已有女弟子相邀结伴踩地图，不过他们两人都不是醉心风光之人，现在只想回客舍再为三日后开幕的褚锋大会做做准备。但走到路上，两人就正面碰上了匆匆而来的陆楚怀，陆楚怀一见到江缀便两眼放光，扬言要相互微微招把他拉走了，顾樽看着两人拉拉扯扯远去的身影——当然是陆楚怀拉，江缀极不耐烦的想摆脱——微微一笑，他很高兴小师弟能结识朋友。
　　自己还是当个认真负责的孤家寡人吧。感叹小师弟平日在落苍峰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理社交圈几乎为零的顾樽，在第四次撞见相似建筑物的时候，终于无奈的承认，自己迷路了。
　　这不怪他，真的，谁让云桐把所有客舍院落修得都相差无几。
　　四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往上望去可以看见房尖，顾樽顺着这个方向走去，到了一处客舍，但不是自己门派的，云桐的客舍房屋虽然都修得一样，但是院落布局还是有差别的，这样应该是为了方便房间的采光。顾樽记得自己院落门是朝南的，门口还摆着几盆君子兰，而眼前这个院落门却是向东开，邻着个池塘，塘内静静的卧着几从莲叶。
　　不过既然是客舍，那么里面肯定有人，到时候自己找人问路吧。顾樽站在院落门口，等有人从房间里出来。
　　“秦师弟，让你收拾房间怎么手脚这么不利索？我的行李你还不来给我安置好该不会是私吞了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嚣张的喊声从房内传来，紧接着吱呀一声，东边的房间门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年，手里攥着张帕子，身上深紫色弟子服已有些灰白褪色，他回应道：“唐师兄稍等片刻，我正在给慕师妹归置房间，之后便来给师兄整理。”
　　“给慕师妹？”那少年口中的唐师兄走了出来，嘴里更加不屑：“就你也想巴结慕师妹？要不你晚上给我打洗脚水的时候顺便照照你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巴结慕师妹！”那人毫不避讳的说着粗鄙之语，引得好多弟子出门围观，他非但不收敛，听周围有弟子附和，还越说越得意，最后与好几人一起哄笑起来。
　　顾樽皱了皱眉，谁家的弟子，好无礼，若是他师从落苍峰，自己定会罚他在磨剑梯上来回操练二十遍。不过，顾樽将目光转投到那少年身上，这倒是个成大器之人。那几位弟子的话语越来越不堪入耳，但他却依然面容温和的立在原地，不卑不亢，并没有被那些话语激怒，也没因为得罪不起那一群人而面露谄媚之色。这人，韧性极佳。
　　“那是谁？”有眼见的围观弟子注意到了院落门口的顾樽，他这句话一出口，院子里所有人都顿了顿，一直将目光投来，顾樽心里有点窘迫，但还是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他们走去：“在下落苍峰首席弟子顾樽，来此拜访友人，见诸位似乎没有空闲，便站在院外稍等片刻。”说完转头问那少年：“秦弟，为何来云桐也不来落苍峰的院落问候我一声？”
　　秦佩言听到那人唤自己，有些诧异，但对上顾樽含有善意的目光，心领神会：“我随师门刚到云桐，还未来得及去寻兄长，还请兄长见谅。”
　　两人这一番往来让那唐姓师兄一干人傻了眼，他们从未想到过速来瞧不上眼的秦佩言还有个这样的好友。若是其他门派的也还好，但他刚才似乎自报家门是落苍峰……
　　“你当真是落苍峰首席弟子？”那个世人称“剑出第一，风骨无双”，江湖排名第一的门派落苍峰？唐思峡语气中有些不确定。
　　“不如请唐兄与我一同拜访我家师父辨明真伪可好？”顾樽双手交叠揖了一礼，语气客气，但眼神却更是凛然。
　　本来顾樽眉目生得极好，轩朗俊逸，看着年龄也和他们差不多大，但那出自落苍峰首席弟子的凛冽庄重的气场却让唐思峡几人有些犯怵，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唐思峡不情不愿的还礼：“不用不用，顾兄气度非凡，定是落苍峰弟子无误，既然你与秦师弟要叙旧，我们就不叨扰，失陪，失陪，秦师弟，记得早日回来把慕师妹的房间归置好，不然师妹发起脾气来，你是知道后果的！”说完，本来院子里围的人群竟一窝蜂散了个干净，只有一个年级稍小的弟子走在最后，对秦佩言投来关切的目光，见对方微笑示意，也笑了笑，回房关上了房门。
　　顾樽看闹剧收场后松了一口气，他本就不善言辞，先前能扯出那么些话为少年解围已经是很不容易，怕那些人在房间里探听些什么，顾樽立刻转身走出了院门，秦佩言一愣，立刻拔腿跟上。
　　“在下江合宗秦佩言，今日多谢顾樽兄出言相助。”已经看不见身后的院落，顾樽停下了脚步，秦佩言双手抱拳，态度诚恳的道谢。顾樽一丝不苟的回了礼：“无妨，你师兄说话粗鄙，我只是听不过去。”
　　秦佩言温和的笑笑：“听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我是个什么样子我自己知晓就好，不用多理会他。”
　　这人倒是豁达。顾樽对秦佩言的赞赏程度直线上升。
　　“对了，不知行则兄现在要去哪里？我曾随师门来过云桐门，对这里还算熟悉，若有需要，我可以帮顾樽兄引个路。”
　　真是打瞌睡给枕头，对到点子上了！
　　顾樽眼睛一亮：“唤我行则就好，这是师傅所取字号。”姓名多是长辈称呼用，平辈好友之间称呼字更合适，“你可知落苍峰的客舍在哪个位置？”
　　秦佩言知道这是顾樽有意与他交好，他从善如流道：“落苍峰所居的是蔚兰院，离江合宗的问莲院还有一段距离，顾……大哥跟我来就是。”
　　顾樽接受了这个称呼，只是两人之间到底谁大谁小这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考究。
　　两人一路交谈，终于看到了蔚兰院门口那几盆长势喜人的君子兰，顾樽向秦佩言道谢，又看到对方身上那发白的弟子服，心知对方在门派内的境遇并不好，“你呆在江合宗，有些屈才了。”
　　无论是面对侮辱时的不卑不亢，还是一路的谈吐举止，秦佩言的种种表现不属于任何一个武林名家弟子。
　　秦佩言垂眸，淡然道：“多谢顾大哥关心。”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精光，“我相信，个人总有个人的境遇。”
　　金鳞岂是池中物。
　　顾樽对上那双眼，心中默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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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刚还了借呗心情不好今晚就早点睡了
云崇舒是我本人非常喜欢的一个角色啦~~~
另外小可爱们知不知道JJ的封面怎么传啊作者太蠢老是不会弄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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