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请留步》解九八

5、傀儡童

　　他们赶到山下的时候村子里已经火光四起了。

　　“老伯你快去叫人！”解语嘱咐完立刻拿出黄符，起手捏决。

　　天地自然
　　秽气分散
　　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
　　急急如律令！

　　解语一声令下，悬在半空中的黄符周围立马泛起一圈金光，金光圈不断在变大，经过的地方火被渐渐熄灭，直到所有火被净化干净。

　　“赵明远吾知道你在！”解语没有看到赵明远的身影，对着空旷一处的方向喊到，“为何不现身？”
　　“咯咯咯咯咯～”周围想起诡异的笑声，十分瘆人。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黑暗某处传来一道稚嫩又怪异的声音，解语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是替我打抱不平还是帮我报仇？”
　　“恐怕都不行，”解语如实道，“但是，吾会帮你解脱。”
　　听解语说完，黑暗处狂笑了起来。
　　“好一个解脱！”

　　“啊！什么东西？！”
　　“这是？！这是……”
　　远处有人大叫，一对中年男女站在那里，面前有很多神童像从地下面冒出来，发出诡异的“咯咯”声，好像活了一样朝两人移动。
　　“道长道长！救救我们，我们动不了。”两人着急的向解语求救。
　　解语解开了束缚，这些对解语来说其实易如反掌，但是事情仅仅这样做没办法解决问题。

　　不断有人被从地下冒出的雕像困住，解语站定身子闭上眼，聚精凝神。
　　一片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来回穿梭。
　　——就是你了！
　　解语猛地睁开眼睛，瞬间抓住其中一个身影，其他出现的分身慢慢消散。

　　飘浮在半空中的是个少年，头发披散着，一脸惨白，两夹点缀大红色的圆，像个奇怪的福娃娃。
　　手碰到的地方，大片的记忆如海水般沿着手臂侵袭而来，在到达大脑的时候解语完全被拉进了识海。

　　婴儿的啼哭声率先响起，睁开眼面前是女子和男子的欣喜笑容，但画面没有停留，很快翻转过去变成了女子悲戚的哭喊声，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人，天上地上飘落着纸钱。
　　在女人的哭声渐渐消失后，出现了很多人的声音，转眼间便看到好几个人围着自己，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画面闪的很快，接着又是哭声，这次的哭声是个孩子的声音，解语抬头看到面前是个坟墓，坟前的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四周飘散着纸钱。

　　在不停转移的画面中，转眼间又变成了在马车里，面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不知道马车是碰到了什么，解语的身体因惯性滑了出去。
　　再睁开眼解语发现是夜里，四周围着几个带着黑色面罩的人，拿着铁锹将泥土泼了过来。解语感觉身上很重，似乎被什么禁锢着，四肢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呼吸也非常薄弱，接着又一铲子泥土泼了下来。

　　当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解语的识海里出现了一个人，渐渐地这个人样子变得清晰他看着面前少年皱起眉头道:“赵明远，到了这种地步你应该清楚，吾若是下狠手，你早已灰飞烟灭。”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少年有些惊恐，转头发现自己在一个只有中间亮堂周围都是黑洞洞的地方，“这里什么地方？！”

　　“你内心深处的地方。”解语说道，“明远……你的父母为你取这个名，想必是希望你的未来走的更远，而不是末路悬崖。”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而我也已经死了。”赵明远愤怒道，“除了他们，没有人真正的为我着想，至于那个所谓的姑父也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你姑父利用了你？”解语捕捉到熟悉的信息。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我已经无法正常的去做事了，只是在那样无亲无故的情况下我还是选择了姑父。”赵明远想起来只剩下怨气，“但是没想到他和丁家村的人一样，不过是看中我能赚钱的能力，一旦我失去了这样的能力他们也便向丢弃垃圾一样丢弃我！”

　　“你是说你姑父抛弃了你吗？”解语问道。
　　赵明远慢慢走向解语，两坨红色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十分诡异。
　　“是他！我去他那没多久生了一场大病，还没有等到我郁郁而终，姑父便将我扔到了林竹山上埋了。”

　　闻言之后解语胸口一沉，想起了进入轮回之境所经历的最后一个场景，他明白了赵明远是被活埋的。

　　“你应该无法感受这种事吧？”

　　听到这解语像是什么被刺痛了一样，眉头皱了皱 ，半启唇想要说什么最后又紧闭了。

　　“当时我重病昏迷，在被土压遍了全身才清醒过来，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赵明远用稚嫩的童音说着可怕的过去，“无论我怎么呼救他们都没有停下，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听到，但我真的在努力挣扎了，直到最后一刻……”
　　说着他开始哭了起来:“那种感觉，我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解语看着跪趴在地上哭泣的少年不免心中一软，他没有说话，走过去蹲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此时任何安慰的话都于事无补，而且他也知道少年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为了报仇。

　　“你们是不会理解我的……”赵明远抽泣着抬起头，“所以，请不要阻拦我。”

　　解语皱起眉头，话里透漏着无奈:“可你继续下去也没有好结果，你现在怨气太重，如若愿意放手，我会为你超度。”

　　“所以，你一定要阻止吗？”赵明远再次质问，眼里有些不甘。

　　本不是解语的义务，但是……
　　“吾已经答应过他们不能食言，但也并非要将你置于死地才行。”

　　“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因为我不能再等了……”

　　“……明、明远……”
　　解语重新回到现实，他回头不知老伯何时来到的身边，颤巍巍的地伸出手，“明远啊，是你吗？”

　　“是我又怎样，你现在这副样子又装给谁看？”
　　赵明远的故作狠利，声音却还是稚嫩。

　　老伯走近竟然缓缓跪了下去，哭着道:“是我们对不起你，但其他人是无辜的啊，请放过他们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我娘死了我也死了，都是你们害的！”

　　“大族长已经死了，你已经解决了你最恨的人，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不是我恨，是他心狠，如果不是你们当初的贪念与抛弃，我何至于此？”

　　“是我们对不起你，是我们对不起你。”老伯合着手掌，“也没脸乞求你的原谅，只要你放过其他人，把老头子这条命拿走都行啊……”

　　“我不会让你们死的这么容易的！”少年冷笑两声，大吼着，“今晚就是你们全部都得死！”

　　解语闻言想要去拉开还跪在那儿的老伯，突然一道洪亮如钟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可！”
　　声音刚落下就看到一个拿着长胡子老者如神仙一般飘然而至。
　　不知老者施了什法术，赵明远被一根发亮的金绳子捆住了。

　　老者走到赵明远面前，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何沁香之子？”
　　被捆住的赵明远还癫狂之中，对于老者的问话他没有回应。

　　“他是。”
　　一旁的解语先作回答，他上前一步问:“敢问老者是？”
　　“我一个小地仙罢了。”老者捋着胡子道，看到解语时惊呼，“哦，原来是你呀！”
　　这回轮到解语本人不解了，甚至有些不知所踪。
　　老者随后解释道：“十年多前你在我的庙前上过香放过些供品，虽然那时我的破庙早已荒废。”

　　闻言解语回忆了一下始终没有想起来是哪个，因为他那时经常在路边的小庙上香的时候顺便放些东西，只是没想到老神仙竟然还记得。

　　“那当真是巧了，”解语疑问，“不知道老神仙怎么找到了这里来？”
　　老者看向赵明远叹了一声气，“唉，这事情都怪我啊……”
　　解语问:“此话怎讲？”
　　老者又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老者得道前是一只树精，不过是长在土地庙旁边的老树，虽然当时的土地庙还很小，但常年有人来供奉，老树也受到影响渐渐有了意识和灵气。由此为了修整扩建牢土地庙，村里的人商议把旁边的老树砍了，还好何沁香出面劝说才没有被砍。
　　何沁香原本家境还算不错，祖辈在村里也算的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祖父年轻时种下过不少树，老树是何沁香和祖父在夏天经常乘凉的地方，承载着许多他们的记忆。所以村民要求砍掉时何沁香才阻止他们不给砍。
　　虽然是已是年代久远的百年老树了，但对于村民来说土地庙比之更重要。还是孩时的何沁香并没有很多话语权，她的父亲当时也同意了，但父亲还是被她拉去给大家说明，这棵树对他们祖父有着不同意义，最后村民放弃了砍树。

　　“后来我得道之后，便托梦给了何沁香，知晓她嫁去了外地，当时境遇并不算太好，而且还有了身孕。我虽然不及天上那些神仙，但也想报答她当年的恩情。”老者如是说。
　　老者想修复何沁香与家里人的关系，但被她拒绝了，何沁香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担心腹中的胎儿。

　　“我许她母子平安，腹中胎儿将来无论男女，皆聪颖过人。”

　　之后何沁香出生的儿子赵明远果真聪颖过人，非同一般，但后来老者也因私自行为，被降了格流放去了一个偏远的山窝窝里当了个寂寞的小山神。
　　而今老者完成任务准备上天述职，回去之前便想起何沁香，才得知她已故。

　　“我能力有限，竟害的他们母子这般下场。”
　　看着老者痛惜的说着，解语深知这其中的复杂，谁对谁错又如何说的清呢。

　　“您要如何处置？”解语问。
　　老者道:“送他去地府，只望转世投胎，来生……再说吧，我也该回归虚无了。”

　　老者带走了赵明远之后，小镇回到了以往的平静，不过偶尔在午夜间还能幻听到那童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