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号影室》晏晏十方

29、第三章：

　　低音炮不置可否，方兰新便歪头朝他露出个标准小狐狸笑，“你可别说你顶风冒雨前来只是为了和我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当然，你也不会以为我真的相信你身上的味道是药材香气吧？”

　　低音炮笑容依旧，可仔细看，那笑容却像是紧贴在脸上的一张面具。包间的灯光本就昏暗，如此昏暗的灯光下配合着他那张美到毫无生气的脸，突然令方兰新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方兰新干咳一声，端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嘬咖啡，低音炮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低音炮终于轻笑出声，他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再一次朝方兰新伸出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免贵姓鞠，鞠北。其实我现在找你，是因为有个心愿未了。”

　　方兰新，“鞠北？”
　　鞠北，“是，鞠北，鞠躬尽瘁的鞠，山北水南的北。”
　　方兰新，“这名字好耳熟，你不是，不是——”
　　鞠北，“我就是。”

　　方兰新一拍大腿，差点没原地跳起，“我想起来了，我说你怎么这么面熟，你不是演过好多电视剧，我还看过一两部呢。果然是公众人物！”

　　鞠北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用上目线看了一眼方兰新，语气依旧不疾不徐，“说来惭愧，我只是个十八线小透明。”

　　方兰新就快把手摇断了，“没有没有，你怎么能算十八线呢，至少也是四线吧。”

　　话说完她就后悔，她不追星只不过说了句大实话，不过这句大实话想来有点刺耳。果然鞠北脸红了红，就连头也低垂下去，“是啊，恐怕连四线都称不上，是我天资愚钝，对不起授业恩师。”

　　方兰新见他说得一本正经，更加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胡言乱语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再说了，你不是认真的吧，人红不红靠命的，只要你努力过，其余一切看天意。怎么就对不起授业恩师了，你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何况你年纪轻轻有的是机会，咱们都不会活不过明天吧？只要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一切皆有可能。”

　　鞠北这才展颜，方兰新立刻又道，“言归正传，我见你不是个虚浮之人，也就和你开门见山。你身上的味道——”她身子前倾，神秘兮兮地朝鞠北勾了勾手，鞠北听话地凑近她。方兰新便指着鞠北的衣服，然后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是——鬼气。”

　　包间的灯光在此时应景的黯了黯，鞠北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方兰新将自己扔回长沙发上，以一个万分舒服的姿势靠着松软椅背，慢条斯理地说道：“生犀不敢燃，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啪。”的一声，包间的灯光在此时彻底熄灭，“咣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将本关合严谨的门撞开，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温度陡然下降，方兰新突然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这间包房里除了她还有个鞠北，也就是两个人，可她此时此刻却只听得到一个人的呼吸声，她自己的呼吸声。

　　方兰新，“鞠北，鞠北？”

　　方兰新低低唤了两声，没有人应答。屋子里非常黑，她什么都看不清，唯有被风撞开的门外有些微弱光亮。

　　缘起咖啡店本就极小，此刻更是静得可怕。

　　方兰新有些夜盲眼，她习惯性的将手伸兜里想掏一张符纸开天眼，然而手已经伸进兜里，一摸，居然是空的。

　　娘的，出来前只剩一张符纸刚刚还在见到女鬼的地方用掉了。

　　方兰新暗骂了声自己猪头猪脑，借着门外的一点微光摸索着朝外走去，她没有看到鞠北出去，可是屋子里实在太黑了，她想要找到店主姑娘借个蜡烛之类的，再回来找找那位公众人物。

　　他不是被吓得晕过去了吧？可晕过去也应该有呼吸声啊，难道直接吓死了？

　　方兰新恨恨地拍了下自己后脑勺，有点后悔刚刚那样故作神秘的与小鲜肉说话。据说这些小鲜肉平时被粉们宠着，估计真的承受能力不太强吧。

　　方兰新对小鲜肉没什么反感，何况这位鞠北也实在不算鲜肉了。

　　她如果记得没错，这位鞠北可是今年三十岁整。的确人不红，但也不算娱乐圈毫无姓名。总之就是不温不火不上不下，不过据说没黑点，人不错。

　　方兰新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磕磕绊绊的走到了门外，她一抬眼，差点没惊叫出声。

　　却见对面不知何时站着个白袍女鬼，披头散发的一张脸铁青，手里拿着个开着的手电筒，正对着自己那张铁青的脸。

　　饶是方兰新艺高人胆大也被这突然的视觉冲击吓得跳脚。她刚要抽.匕.首，却见那女鬼将手电筒照向自己。

　　“跳闸了。”女鬼说。
　　方兰新绷紧的神经一松，不由暗骂了一声，“娘的。”
　　女鬼问，“实在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方兰新朝女鬼笑了笑，觉得她手里的电筒光太亮，她将女鬼手里的电筒推了推，才眯着眼说道，“我说店主姑娘，跳闸不可怕，可你长裙长发就别没事拿个手电筒照自己的脸了，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店主姑娘将手电筒递到方兰新手里，“刚刚电筒不亮，谁知道我刚朝上一拿，它又亮了。”

　　方兰新晃了晃手电筒，“电闸在哪？”
　　店主姑娘，“呃？”
　　方兰新， “去修啊，你总不会让我摸黑吃东西吧。何况我的访客不见了，我还要找他。”
　　店主姑娘，“访客？”边说话边领着方兰新朝电闸方向走去。
　　方兰新，“是啊，就是刚刚那帅哥。”

　　店主姑娘脚步一滞，无比怀疑地看向方兰新，方兰新被她那样的目光吓到，不由有点磕巴，“怎，怎么了？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方兰新拿电筒照了照店主姑娘，见姑娘一张脸毫无血色。

　　店主姑娘，“刚刚，刚刚，包间里不就你一个？”

　　方兰新，“怎么可能？你不是还问我们需要点些什么吗。”她皱眉，突然回忆起刚刚店主姑娘问的是，“您需要些什么。”

　　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注意？如果是两个人店主为什么要用您？方兰新有些动摇，然而还是坚持说完，“然后那帅哥，就是鞠北，演电视的，他还点了好多小糕点呢。”

　　店主姑娘几乎就要哭了，她带着哭腔说道，“你，你，你别吓我。这里就我一个人看店，我和你无冤无仇的，和那个鞠北也无冤无仇，我都没见过他真人，你别吓我！刚刚点东西的时候明明只有你一个，你点了小糕点，你一直自言自语的本来我就挺害怕。我，我——”

　　她语无伦次，一副随时都会崩溃的样子。

　　方兰新，“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店主姑娘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她连嘴唇都剧烈的颤抖着，显然并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没干过什么坏事，就上学时举报过几个追求者，可那是他们太纠缠我了，这不算干坏事吧？！求您别吓我。那个鞠北，跳闸之前我正在看电视，电视——”

　　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勉强把话说完整，“新闻，新闻里说鞠北出了车祸，正在医院里抢救，你说他刚刚和你在一起，还点了东西，可是鞠北在医院抢救——”

　　她再也说不了半个字，腿一软，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似的瘫倒下去，幸好方兰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胳膊，才不至于令她摔得更惨。

　　方兰新头有点疼，她看了看姑娘的样子，实在不像说谎，又回头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包间，拿着手电筒朝里照了照，里面空无一人，哪还有鞠北的影子。

　　方兰新眼皮猛的一跳，似乎想通了一切。如果新闻里鞠北还在抢救，那么自己刚刚见到的很可能是鞠北临死之前的灵体。不过现在灵体不见了，难道，难道，他已经死了？

　　但是，自己分明曾在他身上闻到生犀点燃后的味道，其实那不算鬼气，严格说来那是养鬼所用。方兰新脑中电光火石的回忆了一番整个经过，她认定自己被保姆车撞到的时候鞠北绝对是活人，可是身上也绝对带着生犀香。那么他生前在养鬼？现在呢，他是生是死？

　　方兰新没心思和店主姑娘继续啰嗦，她利落的帮店主姑娘修好了电闸，等到咖啡店恢复光明后把手电筒往店主姑娘怀里一扔，说了句，“明天我送钱来。”人就似离弦剑般飞奔出去。

　　店主姑娘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带着哭腔，“你别走啊，我，我害怕。”
　　方兰新，“放心，我找伙计来陪你。”

　　她边跑边掏电话，给燕子简短交代了一下，燕子爽快的说她立刻就到，方兰新还不忘问了一下燕子看没看新闻。

　　燕子，“什么新闻，娘希匹的，方兰新你什么时候关心国家大事了？”

　　方兰新，“我是说娱乐新闻。”
　　燕子，“有啊，你想问哪方面的。”
　　方兰新，“鞠北。”
　　燕子，“鞠北啊，可惜了，听说保姆车挺贵的，都撞报废了，啧啧，真他娘的惨。”
　　方兰新，“说重点，人呢，怎么样？”
　　燕子，“车都撞报废了，你说人能什么样，死了呗。”
　　方兰新奔跑的身子一个急刹车，“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燕子，“十分钟之前吧。”
　　方兰新，“人在哪？”
　　燕子，“市医院。喂，方兰新你不是要凑热闹去吧，我可告诉你哈，你什么都看不到的，虽然这人不算红，可也绝不是小透明，现在媒体都把医院包围了，就算你去了，能看到个屁啊。”

　　方兰新，“那就不用您操心了，这北城还没有挡得住姑奶奶的地方。”

　　她挂断电话，想起鞠北说的心愿未了，突然就一通百通了。方兰新从小皮靴里抽出短.匕.首划开手掌，直接用了血契。

　　既然找上门来的，她方兰新没理由拒绝。

　　待到方兰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沈平才从一旁遍布嫩绿树叶的粗壮柳树后现身，他痴痴地看着方兰新身影消失的方向，眼中又爬上了难以言说的痛苦。

　　他该不该帮助她，如果此次帮助她，那么必然要告诉她第四号影室那扇八卦门。

　　瞒不住了么？难道命运真的是个永远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