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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卖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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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静静站了一会,木化息第一次觉得梦生小舍如此不自在,他打算走,毕竟情伤是需要一个人消化的,他不想曲时白内心伤害消散不去,回身刺他一刀出气,“回去了。”
“好。”曲时白说,看也不看他一眼。
由远及近一阵嘎嘎声,应该是乌鸦回来了,乌鸦不会这么快回来,许是遇见什么人了,曲时白探身去望,最先看到的却不是乌鸦,也不是冉桉,而是芙芽扛在肩上的祭神斩。
六尺长二尺宽,拂罗大陆刀剑排行榜第六的祭神斩,正一步一步来到梦生小舍。
被凝视的人浑然不觉,从前她真是误会主子的师傅了,以为词山上定是修筑着金碧辉煌的宫殿,七十二侍女侍奉,谁知拂罗十一城闻名的药神木化息竟然住在这么朴素的小木屋里,说起来,这小木屋和过桃山上的还有几分相似。
芙芽扛着刀,悠闲自在,“主子,我听说昆明池是修仙圣地,天灵地杰,这里有妖兽吗,白泽?麒麟?”
“没有。”冉桉说,“白泽和麒麟都不是妖兽,是神兽。”
芙芽有些失望,旋即又高兴起来,指着三人抱的樱桃树惊喜欢呼:“呀,主子你看,好高的樱桃树,云田樱桃酿酒最好了。”
冉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微微上扬,道:“你喜欢就好。”
没来由的一句话,说的芙芽心头一跳,昆明池可不是芙芽说喜欢就能将樱桃树移回过桃山的地方,且树移死,云田樱桃又最是金贵,主子的意思,应当不是将树移回去。
没待芙芽想明白,冉桉一脚已跨进梦生小舍,回身嘱咐她:“别四处乱跑,等我出来。”
“好。”芙芽说,扛着大刀站到樱桃树下去,幻想五月的到来。
乌鸦停住了叫声,落在小木屋的屋檐上,歪着脑袋打量她,通黑的眼珠子上下转动。
芙芽朝它露出笑脸,“我叫芙芽,家住过桃山,第一次上昆明池,和主子来的,他来给他师傅拜寿。拜寿你知道吗,就是送生辰贺礼,只有老人家才能收,比如每年我生辰的时候,主子就不会给我礼物,说是会折寿。”
乌鸦心道,这孩子未免太好忽悠,张嘴“呱”叫一声,继续歪着脑袋看她。
芙芽双眼一亮,似发现宝藏一般,“你竟然听的懂我说话,昆明池上果然有妖怪,乌鸦妖怪我问你,你认识药神木化息吗,他应该一百多岁了,就住在这里,他是个怎样的人呢,主子总说他是好人,可是好人,是什么样的?”
乌鸦又是一阵呱呱乱叫,如果芙芽也能听懂它说话,就会知道,它说的是,“梦生小舍没有好人。”
被欺负这么多年,乌鸦有说不完的辛酸。
芙芽又问道:“你认识曲时白吗,他也是这里的人吧,主子说他是个很讨厌的人,性情很坏,心肠也坏,被主子夸奖心肠坏的人他可是唯一一个,他吃人肉吗喝人血吗?”
何止是吃人肉喝人血,说到曲时白,乌鸦就来劲儿来,瞬间落地,幻化出人形,一身黑衣,尖尖的眼睛,长发垂落在地,“何止认识,整整被他欺负了六年,整个昆明池就属他心肠最坏。”
乌鸦竟然能幻化为人形,芙芽小小的吃了一惊,对好人木化息和坏人曲时白没了兴趣,叹道:“昆明池果然是好地方,樱桃树养的好,乌鸦也养的好,虽没有妖兽但有成精的乌鸦,已是十分了不得的。”
乌鸦在她面前转一个圈,挺胸抬头,十分得意,“也不全因昆明池,修炼此事,极看重天赋,人也一样,妖也一样,若没有天资,待在哪里都没有用。”
“那倒是。”芙芽是相信天资一说的,比如昆明池肯定不止一只乌鸦,但能修成人形的唯有眼前一只,“听你这么一说,必定是身手不凡的吧,还没请教名字呢,敢问怎么称呼?”
乌鸦说他就叫乌鸦,名字虽然起的随便,但身份却是特别的,昆明池,乃至拂罗大陆唯一的妖。
“我叫芙芽。”芙芽说。
乌鸦说他知道:“你方才说过,我知道你叫芙芽,这名字不赖,是冉桉给你取的吗?”
芙芽说是,整个过桃山,只有她的名字是用心取的,比如金西,程路,他们的名字就是随口叫的。
乌鸦不免有些惆怅,他虽是独一无二,名字却很随便,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叫曲时白重新给他想个特别的好名字,响当当的那种。
芙芽朝屋里望了望,问乌鸦:“你知道他们在屋里聊什么吗,拜寿为什么要关着门叫我在外面等,多个人不是更热闹嘛?”
“不知道。”乌鸦说,他好奇心不重,两位长老说话也没个调,无非斗斗嘴,他向来不往两位跟前站,免得遭池鱼之殃。
但是经芙芽这一说,他难免也有些好奇,想知道里头在说什么,“要不,去墙角听听?”
芙芽头摇成拨浪鼓,连声拒绝:“若是被主子知道我敢听他墙角,一定会罚我的,你可要知道主子的手段,我才没了眉毛,不能连头发也保不住。”
乌鸦一想,曲时白又好到哪里去,他不禁有些怀疑,冉桉到底是谁的徒弟,怎么半分木化息的宽厚没有学到。
“枯等也是无聊,不如我带你去后山逛逛,摘些鲜花野果你带回过桃山去。”乌鸦提议道。
芙芽倒不是真想知道里边在说什么,冉桉会说给她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她也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左不过又是玢州。
芙芽始终不懂,玢州有什么好,叫冉桉心心念念这许多年,过桃山不就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玢州去。
“去逛逛也好,想必昆明池的鲜花野果也和别处的不一样。”芙芽说。
乌鸦点头道:“那是,我们昆明池的东西可不是别处能比的。”
梦生小舍中,木化息远远看见人来遍走回了窗户旁继续吃瓜,看也不看来人一眼,曲时白倒是热情,还肯招呼一声:“吃瓜。”
“瓜就不吃了。”冉桉不想弄脏衣服,于是拒绝,“来送礼的不好白吃,今年照例是两样,一样是千年的人参,送给师傅的,还有一样…是送给长老的。”
“给我的?”曲时白问道,“是什么?”
“祭神斩。”冉桉笑着看两张脸又忧又疑的表情,“不过不是白给的。”
他要谈条件,曲时白不说话,木化息先不高兴了,“你想干什么?”
冉桉说没什么,不是大事,也不是难事,“手底下一个小丫头,很是单纯可爱,我想把她留在昆明池,拜托两位长老照看一段时日。”
说是拜寿,不如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曲时白冷哼一声,一脚跨出去,回头叫冉桉,“出来说话,别脏了我的地方。”
两人站在樱桃树下,阳光打下来,正好罩着树冠成一个圈,曲时白没有相让的意思,冉桉只好站在圈外面,打开扇子挡在头顶。
曲时白依旧是一声冷笑,“如今愈发出息了,手底下一个小丫头,都敢向同门师姐挑战。”
“长老误会,可是叶师姐坚持要与芙芽比试一番,再者,我本不擅长剑术,若是以毒胜她,恐她到陈长老处告状,说我欺负她,这不是平白给你和师傅添麻烦吗?”
曲时白点头说是:“倒是会体恤师长了,难怪师兄总向我夸赞你懂事不少。”
冉桉知道他在说反话嘲讽自己,也没客气,道:“别同我摆长辈的谱,芙芽头一回出门,吃个亏也好,收敛些脾性,不然我总担心她日后跌大跟头,我虽能护她一回,却不能次次都护着她,你说是吧。”
曲时白道:“一年不见,当真是长进了,不知是在何处吃了苦头竟悟出这么个大道理,难为你还懂自谦。”
冉桉不回答,过桃山的风比不得昆明池,这里是修仙圣地,空气都比别处清新,天也更蓝,抬手仿佛就能摸到,一抬眼就能看见住在九天的神明,只有站在这里,他才有人样,在别处他是罗刹,可没有人能给他苦头吃。
但有人样,不代表不算计人心。
“十一城会三年一次,今年定在玢州举办,你可来?”冉桉问。
玢州吗?很久远的记忆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曲时白说不去,他不能离开梦生小舍,去观汇山都不行,更别说离开昆明池。
冉桉连道可惜,“哎呀,我筹备多年的好戏,你竟也不肯赏脸一观,到底凉薄。”
小扇轻摇,他半掩面浅笑,微微往曲时白肩上靠去,仰着头撒娇似的柔声责备,一双眼中尽是娇媚。
吓的曲时白一阵干呕,大力推开叫他滚,“站直了好好说话。”
“好。”冉桉合上扇子,成功站到树荫底下,又问曲时白:“当真不来?”
曲时白内心没起一丝涟漪,嘲讽道:“别渡在你手上这些年,半滴血没见过,还有脸跟我说好戏,咱们多少年的老相识,说话务实些,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大了打脸可就没面子再回词山。”
越是熟悉的人越清楚彼此软肋,冉桉给曲时白一份礼,不客气的曲时白正好也回敬一份。
冉桉双手紧握成拳,细长的指甲嵌入掌心肉中,感觉不到疼痛,他咬牙切齿,想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威胁曲时白的狠话,“不论过程如何,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
曲时白冷哼一声,谁不认为自己会是笑到最后的人,但世事无常,“哭到最后也好,笑到最后也罢,与我无关。我只问你,你送祭神斩回来到底是为什么,竟不知我身上也有你能挖出的利益好处?”
冉桉轻轻打扇,又重掌握了主动权,“我一生所图你最清楚,玢州容不下我,我偏要将他们踩在脚下。可是你也晓得,我家老爷子不是好糊弄的,冉砾背后是整个楚家,我断不能输给他。”
曲时白当然清楚他一切行为背后的真正目的,拂罗十一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野心,可是他要对抗的,是他的父亲,整个楚家,或者,是整个玢州,“我已终生不可下山,又能帮你什么?你已得了一把别渡,难道还不够?”
“哈哈。”冉桉笑出声来,他看着远处最高的山峰,山顶隐没在云烟之中,如仙境一般,“终生不下山吗?罚你的人是师祖,如今师祖已然仙逝,你若执意出山,又有谁能拦住你。再者 ,曲时白,你怎么就认定我送祭神斩上山是为算计你?”
“昆明池?不可能。”昆明池除非必要,少与外界往来,从不参与任何一城的争斗,哪怕是十城围攻千玑孟家,去的也不过曲时白一人,到最后,他还被罚终生看守白莲。
冉桉笑道:“楚家也未必全力支持冉砾,我也不用昆明池的人为我打打杀杀,你明白吗?”
冉桉不可能通过打打杀杀夺的玢州,玢州坐着的是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他再不要脸也要顾及名声,断不能让人戳着他脊梁骨骂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曲时白冷声说道,“你想娶舟笑?没那么容易,掌门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冉桉已习惯他的威胁,不过,站在昆明池的地界上,他愿意扮演伪君子,“娶亲讲究的你情我愿,舟笑不愿嫁我,我自然没有办法,但是舟笑想嫁的人,也未必愿意娶她就是了,长老不必担心,放眼整个拂罗大陆,又有谁能强娶昆明池余掌门掌上明珠,我不过是瞧她可怜,不忍看她痴迷下去,想着早早将事实告诉她,到时她心灰意冷,说不定想去玢州走一走散散心呢。”
所谓痴迷,冉桉明白,曲时白亦明白,“不计你找来的人还是祭神斩,我统统可扔下山去。”
“长老大可睁眼瞧瞧,芙芽背着祭神斩站在樱桃树下的样子,像不像八十年前的孟齐书。”冉桉低头轻笑,“她死了,你竟从未恨过,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