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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3) ...

  •   睿亲王复转身入内。成宗正负手踱步,见他进来,挥手屏退侍从内监,问道:“九弟,你看此事如何?莫非真的有人意图谋害太子?”

      睿亲王连忙道:“万岁,此事倘无确证,万万不可轻易怀疑。”

      成宗看着窗外,半晌方道:“只怕永远也不会有确证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睿亲王也深知此意。当此多事之际,太子忽然病危,后宫必然谣言蜂起,人心惶惶。表面看来,无论是动机,还是行迹,都以皇后嫌疑最大:一则他怀有身孕,倘生男焉肯下人;二则家人频繁出入禁宫,有挟带传递的机会;三则又曾违逆禁规进过毓庆宫,接触过太子,还留下许多物品。但想深一层,焉知不是有人趁他在风口浪尖上,借机陷害,借刀杀人?后宫乃是皇帝寝居之所,诸妃皆是天子共枕之人。倘若其中果有这等险恶居心,皇帝哪里还有安睡的地界,放松的时机?此事过于敏感,且实无劝慰余地。睿亲王想了想,道:“臣弟以为目前第一急要之务,不在后宫,而在万岁。”

      成宗闻言,果然转过身来,“哦”了一声。

      睿亲王趁机跪下道:“皇上一身,实乃天下安危之所系。圣躬不安,则朝廷危矣,天下危矣!臣弟闻说万岁数日不眠不食,遍身出疹,今日又未用早膳。这样下去,皇上的身子骨可怎么支持?臣恳求万岁,先放下内外事务,进些饮食。”

      他一反平时嘻笑神色,这番话说得诚挚之至,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成宗因接连有事,痒意暂时稍忘,闻他提起,不觉又有些难受起来,当人不便搔抓,只得强行压制,自己在榻上坐下,叫侍卫给睿亲王也拿个绣墩,道:“我惠氏虽得了天下,人丁却并不兴旺。先帝已是单传,到我们这一辈,共有兄弟九人,却只存下三人。四哥身子不好,只有你,还能为我分担些忧劳了。”

      他说得亲热,睿亲王却听得惊心。世祖晚年,两位成年皇子手足相残,牵动满朝血雨腥风,终至一死一囚。当时其余皇子尚在童稚,且年岁相近。世祖为免悲剧重演,在废太子死后,即从太后之意,立第五子为嗣,使诸皇子自幼便有君臣之别,以免再生动乱。然而虽然幸免人祸,到底还有天灾。七位皇子,成年之前便夭折了四个。如今皇帝只有先皇后嫡生一子,登极即立为储君,以安天下人心。若说谋害太子是为皇储之位,自己这个皇弟岂不也难逃嫌疑?

      睿亲王不觉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复又起身跪下,道:“臣弟主管内务府,又是骨肉至亲,太后年事已高,皇后身子不便,照料太子,原该臣弟亲自操持才是。臣弟粗心大意,半年来都没能想起往毓庆宫走走,请万岁责罚!”

      成宗连忙扶起道:“朕不过一时感慨,你不要多心。皇子七岁之前,都是只用女人服侍的。出入禁宫本来就很麻烦,你何过之有?”待睿亲王起身后,方道:“太医们用药不效,就叫朕放开胸怀,照常饮食睡眠。你也如此劝朕。朕难道不知保重么?朕非是不想,奈食而无味,倦而不眠何!”

      睿亲王重新坐下,委婉道:“郦相失踪,太子又病,别说皇上烦恼,就是臣弟这没心没肺的,也觉得不得劲。臣弟仗着皇上的恩典,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这吃喝玩乐、开愁破闷最为拿手。太医既治不得皇上,待臣弟试一试,如何?”

      成宗见他一本正经,与平时模样迥别,被他激起好奇之心,问道:“你怎么治?”

      睿亲王故作严肃地道:“臣弟也有个方子。这方上第一味药,是‘说’。人心里有事,最忌讳憋着。任他什么天大的愁事,倘能说出来,那愁就可解了一半。”

      成宗被他逗得破颜一笑,连身上痒意也觉缓和一些,过了半天,方敛了笑容,道:“如今天下初平,民生未振,而贪*腐渐滋,弊病已萌。先帝曾谆谆告诫,治天下者,首要在知人善用,使贤得其所,德居其位,才得其用。朕孜孜矻矻,苦心孤诣,但也曾误用过刘捷。”

      睿亲王并不开口,只是凝神静听。

      成宗继续道:“幸而及时翦除。目前阁中,梁相、祁相都是先帝手里留下的老人。梁相得一‘清’字,祁相得一‘平’字,有这股清平之气在上面压着,下面官员,就不好,也不至于大坏。郦相是朕心特简,虽年轻,难得公、忠、能俱全,所提行的新法,又是针对历代祸乱之根本,谁知他却……”

      成宗顿了一顿,看了睿亲王一眼,见他毫无察觉,咽下后面半句,叹道:“朕自谓算得上知人矣。然知人难,知己更难。朕……不能知己啊!”

      睿亲王见他感叹了这一句之后,便不再说,可知这才是关键要害,似有不能言不忍言之痛,偏偏摸不着半点头绪,只得试探着道:“前贤云知人者智,知己者明。万岁天赋英明,圣智烛照,如今朝野上下,莫不是一片蓬勃气象。纵有些意外烦难,不遂心之处,也不碍大局运势的。皇上何必如此自责?”

      成宗见他困惑,自失地一笑。他堂堂天子,却为情所苦,如何向人解释,只道:“朕现今之病,全在‘无可奈何’四字。所谓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然人能号令,心能号令否?天下能号令,天意能号令否?”

      睿亲王一面琢磨着“不能知己”的意思,一面囫囵着劝解道:“人心虽不能号令,而所向所趋者,德也;天意至高难测,而所护所佑者,善也。皇上以德治天下,以善引天下,何虑人心不归,天意不佑?目下虽有些不顺遂,或者正是天意拂拭督促,将欲万岁明明德于天下也。”

      成宗何尝不明白个中道理。但他人劝说,到底与自己强行开解不同,心情总是明朗几分,遂笑道:“你这第一味倒还有点意思。还有第二味么?”

      睿亲王正色道:“臣弟第二味,也是一个字,‘吃’。吃不下,也要像服药一般,强进一些。”

      成宗见他转了半天,到底还是归回到此,可见用心良苦;况确实也不能不吃饭,遂道:“也好,你就陪朕一起进膳吧。吃之前,你先为朕办点事。”

      睿亲王见皇帝答应进膳,十分振奋,故作调皮地打个千儿,道:“请皇上吩咐。”

      成宗微一沉吟,道:“你从侍卫中,挑几个慎重老成的,请皇后移居蕴秀宫暂避病气,坤宁宫原来服侍的人,都跟着过去。非得朕旨意,不得与宫内外任何人等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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