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再生缘》曼倩天涯

198、(5)

　　皇甫敬跌足道：“我就说郦相不是女子，你们定要验看。如今怎么好？他对我家有再造之恩。咱们半点恩德未报，倒生生逼得他酒醉吐血。如今就是我们父子去府门长跪，也难得原宥了。”

　　伊氏沮了气势，不敢反驳丈夫，只抚摩着皇甫少华的面庞，道：“孩儿呀，你感觉怎么样？怎么脸色这等苍白？你有什么愁恼思量，一定要跟娘亲说，不要憋在心里，闷坏了身子。”

　　苏大娘心中无限猜疑，明明看准了是小姐的，怎么有这种奇变，只不便开口。刘燕玉暗暗掂掇，也不肯开口。江三嫂早忍不住，得意地道：“这原是小君侯太痴心。大家子深门高院娇养的闺女，哪里是轻易走得出来的？当初郡主离府，若不是进喜维护，连园子也出不去呢。就是投奔万缘庵，有车有马的，一路摸黑寻摸，也不知担了多少惊怕。那孟小姐只带了一个幼小的丫鬟，行到旷野荒郊的地段，碰到个把剪径的……”

　　伊氏见他越说越不堪，喝道：“江大娘！”

　　刘燕玉忙道：“奶妈，园中厨房我还给少侯爷熬着参汤，烦你照看一下。”

　　江三嫂自知失言，讪讪地出去了。

　　伊氏向儿子道：“少华呀，郦相既不是，自然还是项员外送来的是。如今也不必再拖延了，明日就把婚事操办起来。你姐姐的意思，完了婚事，才好向朝廷和郦相请罪。”

　　皇甫少华不答母亲，闭目凝神许久，开眼向皇甫敬道：“父亲，还望你往相府走一遭，探问探问老师的身体如何。”

　　皇甫敬道：“正该如此。”就起身出来。孟嘉龄奉了母命，过皇甫府打探消息，已在前堂等候多时。皇甫敬向他约略说了宫中的消息。孟嘉龄闻说郦相不是丽君，也堆了满腹的疑惑，只得同他并在一处，又来郦府探望，尚未进胡同，便见街上喧喧嚷嚷，都说御驾刚从相府出来。两人大为惊奇，因有了昨日之鉴，恐怕郦君玉不肯接待，遂悄悄商议，趁着相府忙乱，强行闯入，虽遭郦君玉冷淡逐客，到底得以睹见真人，闻康公告诉经过，各自回家报告。

　　皇甫少华听父亲说了天子改装探访、郦相送驾吐血等事，怔怔地只是靠枕思索。皇甫敬夫妇叫了几声，看他呆呆地也不知道应答，只得互使眼色，回到自己房中商议。

　　伊氏道：“痴儿越发痴了，如今连话也不肯答，怎么是好？郦相既然怪罪，明个儿是还请他看病呢，还是不请？”

　　皇甫敬拈须沉吟道：“这也未必是坏事。少华断了这个念想，‘痛定思痛’，说不定反而好了。咱们且看他明天怎样。郦相那边，说不得，我豁出这把老骨头，日日去跪门谢罪罢了。”

　　伊氏愁道：“皇后让早日为少华完婚，方好向郦相请罪。痴儿这个样子，这婚事该怎么个办法？”

　　皇甫敬皱眉道：“如今顾不得许多了。我这就托他舅父去项府商议，务必赶在这个月底之前过门。少华就算病不能好，叫人搀扶着也要成礼。”

　　项隆闻说这个消息，初时自然万分欢喜，转念一想，追问道：“这么紧急，小君侯身体敢是大好了？”

　　伊上卿知道婚礼之时，无法隐瞒，只得道：“比先前是安稳了些，但太医们说有些内郁，还需服药调养一段时日。国丈恐怕亲翁万里迢迢送孟小姐来，耽搁得久了，家中惦念，再者孟小姐怕也不安。忠孝侯身子虽还有些虚弱，成礼之后，心情松快，又有少夫人照顾，或者可以好得快些。”

　　项隆皱眉思量，听他意思，这是要借过门冲喜？南金怎么运气差到这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忠孝侯不比先前罗家，若是有个意外，我女儿受了诰命，连改嫁也不能的。这种影响终身的事情，还得和女儿商量过才是，遂请伊上卿稍候，入内将情形告知项南金。

　　项南金这些天来，日不安夜不眠的，已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熬了多少心血，正苦到无可如何之际，听了这个消息，倒是意颇坚定，向父亲道：“事已至此，不论忠孝侯如何，都是速速过门为上。——倘若不好，女儿就不过门，难道就逃得过了？成亲之后，好歹见个真章，有个明公正道的名义。果然有个一差二错，也是命里注定的事情，女儿认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要守节，也该到侯府去守，才是正理。”

　　项隆听他说得有理，此时实在也没什么退步的余地了，就出来和伊上卿商定，本月二十七日成婚。倘若皇甫少华实在虚弱了，不能亲迎，须得他同族近支的兄弟代为押轿，并由伊上卿陪同。伊上卿满口应承，自去回复皇甫敬夫妇。

　　皇甫敬闻得项家同意了，向伊氏夫人道：“既然不用亲迎，少华现在这个模样，就不要打扰他了。婚事一应动用，都瞒着他，悄悄打点罢。”

　　伊氏知道他是怕儿子听闻，又闹将起来，再添病势，虽然不愿意，自家思量一番，也只能如此，又愁又叹，道：“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当初娶偏时，尚且那样声势，怎么如今接原配，反倒要偷摸行事？日后说起来，也不好听，只怕他怨我一世。”

　　皇甫敬道：“事急从权。如今要紧是完结朝廷旨意，缓和郦相心意。待风声过去，少华将养好了，婚事虽不能补办，到时候生几个孙男孙女，百天生日，随你怎么操办好了。”

　　伊氏无奈，道：“这些就先不说，新房却安置在哪里？”

　　皇甫敬略一思量，道：“后面正房是孩儿住着，万万不能惊动。这样，西花园旁那所偏院不是空着？先布置了接待新人。等少华身子大好了，再送新人入正房罢。”

　　伊氏想了想，也只能如此，委实鼓舞不起兴致，恹恹地道：“就是这样吧。好在上次接亲的诸般陈设家伙都还在，布置亦不为难，就是要挨个通知亲友。今个儿晚了，明天你下贴子，我再同苏亲母筹备家里不迟。”